谢珩摇摇头,心中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来,想要替她抹去唇上的血珠,她人已经离开,缓缓走到那些打手面前,“你们还不走吗?” 那些人见谢珩出手如此狠辣,慌忙抬起地上已经疼晕过去的陈八两跑了。 谢珩这时冷冷扫了一眼看热闹的人。 大家吓了一跳,赶紧低着头走了。唯有赵冬至一脸心疼地看着桃夭,几欲上前,却被他娘硬是拖着胳膊拖走了。 行至很远,春花娘用胳膊撞了撞三顺娘的胳膊,“那人是谁啊?” 三顺娘没好气地说,“我哪儿知道。” * 宋家院子里,莲生娘见桃夭疼得面色大变,赶紧找来药油扶着她进屋。 桃夭解了衣裳趴在床上,露出半个削弱的肩头。 伤处已经肿得老高,乌黑发紫,映着她本就白嫩的肌肤,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莲生娘眼泪都出来了,“你这孩子怎么那么傻?” 桃夭咬咬唇没作声。 当时那种情况她哪里想那么多,只想着先生不会走路,若是被砸坏了可怎么好。 可没想到先生这样厉害,她这样扑过去,先生定然觉得她蠢极了。 她把床头那个一尺长的旧人偶娃娃抱在怀里,眼泪不断涌出来,濡湿了鬓边的头发。 莲生娘以为她是疼,摸摸她柔顺的发丝,“你忍着点儿,阿娘给你上药。” * 谢珩不住往屋子里张望,听到小寡妇在屋里呜咽,满脑子都是她扑过来替他挡那一棍子的情景,心里愈发烦躁。 区区一个乡野无赖,怎可能伤他分毫! 就凭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力,腰细得仿佛一掐就断的小女子竟然敢扑上来替他挡棍子,简直也太自不量力。 真是蠢极了! 他不由地抹了一把自己的颈窝,只觉得小寡妇留在那处的泪灼人得厉害。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女子…… * 经过陈八两这么一闹,宋家元气大伤,宋大夫卧床两三日才将养回来。 好在陈八两伤成那样,不在床上养个半年,是绝不可能出门,也算是因祸得福。 这天下午,张氏从城里回来,告诉他刘媒婆的事儿已经妥了,只需要赔偿四贯钱就行。 宋大夫松了一口气,想着这段日子给赵里正家添了不少麻烦,晚上特地从找赵屠夫那里买了些猪肉,提着一坛自己从前酿的酒去赵里正家。 饭桌上,张氏叹气,“这事儿闹的,恐怕以后就连赘婿都不好找了。” 赵里正见她哪壶不开提哪壶,瞪她一眼,安慰宋大夫,“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今晚好好饮酒。” 宋大夫却心中苦闷,一壶酒几乎都被他一人吃了。 从赵家吃完酒回来已月上柳梢头。 多年都不饮酒的宋大夫被冷风一吹,酒意发散,不知不觉就走到池塘边。他望着被月光照得银光闪闪的池水,愈发觉得自己已经到了下世的光景,竟捂着脸“呜呜”哭起来。 他死不要紧,可莲生娘跟桃夭怎么办? 他一路抹泪走回去,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东屋的灯还亮着,突然就想起方才饭桌上赵仲和说的话。 城里根本没有哪家丢了受伤的郎君。 他都已经来了小半个月,也不曾有人找来过。而且他从来没有提过自己的来历,甚至连名字都不肯告知。 可他分明一看就是养尊处优之人,且手上功夫也不弱,说明家世绝不会差。 思来想去,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的身份见不得光。 宋大夫从前在长安时也曾在别人家里做过大夫,腌臜事儿也见过不少,指不定这人在家族里犯了错,被家法处置后直接丢入水中,这才顺水飘到桃源村来。 宋大夫越想越觉得是这个理,若不然谁家丢了这么个神仙似的人物不着急? 宋大夫虽想不出他究竟犯什么错才会被家里人狠心丢到江里,可他这段日子冷眼瞧着,此人分明是习武之人,明明可以轻易推开莲生娘,却从来都没有动手,说明他心地绝对不坏。 只要不是坏人,其他的错都是小事。 既如此,索性开门见山叫他留下来做个赘婿! 如此一想,受酒意驱使的宋大夫上前敲门。可一进去瞧见床上正在看书的谢珩,又有些胆怯,也不作声,背着手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谢珩从书里抬起抬起眼睫,“宋大夫可是有事?” 宋大夫上前几步,“先生的家人几时寻来,总这样住在我家里也不是办法。” 谢珩沉默片刻,道:“宋大夫的意思某已经明白。请宋大夫放心,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待某的家人寻来,届时宋大夫有任何要求,某一定竭尽所能,在所不惜。” 宋大夫还是头一次听他说这么多话。“嗯”了一声,又开始在屋子里徘徊,不时打量谢珩。 谢珩被他晃得眼晕,且他满身的酒气在屋子里扩散,忍无可忍,合上手中的书,“老丈究竟想要说什么?” 宋大夫又停下来,“先生家里可娶妻?” 谢珩摇摇头。 宋大夫小心翼翼:“先生觉得我儿媳妇如何?” 谢珩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他接着问道:“我看先生的家人迟迟未寻来,不如先留下给我儿媳妇儿做个赘婿,如何?”
第13章 签婚书 谢珩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到宋大夫又重复一遍。 他怔愣片刻,确定没有听错后,勃然大怒,“放肆,你好大的胆子!” 竟然想让堂堂一国太子做赘婿,简直是奇耻大辱! 这段日子以来,他人虽然看着冷些,但是待人斯文有礼,哪怕是莲生娘将他当成宋莲生,日日在他耳边念叨,他连一句重话都不曾说过,除却宋莲生,便是宋大夫见过最有教养的人。 眼下雷霆之怒,胜若千钧,岂是常人能承受。 宋大夫吓顿时得酒醒大半,背后冷汗淋漓,就连内杉都濡湿,因此愈发肯定,此人家世背景绝非他一个乡野村夫能够想象。 他又自觉命不久矣,若是莲生娘与桃夭将来能得他庇佑,绝不会再受人欺辱,也算是为妻女挣个安身立命的好庇护。 只是头一次做这种恶事,宋大夫终究忐忑难安,定了定心神,劝道:“先生方才也说了,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不过是要求先生留下来做个赘婿而已。再说我那儿媳妇你也知道,人虽然有些憨傻,可心地极好,生得也美。”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桃夭的好处,口水都干了,见谢珩仍是不为所动,再加上屋子里暖和,酒意又涌上来,索性破罐子破摔,冷笑连连,“若是先生不答应,就请先生立刻离开我家!” 他宋雁平就不相信,他能从桃源村爬到万安县去! 说罢便要走,临走之前,他还不忘恶狠狠添上一句,“恐怕就算先生能平安到万安县,到时腿也废了!” * 竖子当诛! 谢珩看着醉酒后如同变了副嘴脸的的宋大夫摇摇晃晃出门去了,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自落难以来,他从不曾像今晚这般愤怒过。 可冷静下来,不得不认真思索去留问题。 一整晚他脑子里不断浮现出宋大夫那副恶人嘴脸,到最后不知为何竟都变成小寡妇那日扑在他怀里替他挡那一棍子的情景来,一夜未能安寝。 次日一早,那胆大包天的竖子又来了。 谢珩原只当他醉酒才言语痴狂,尚有转圜的余地。谁知他一来,先是怯怯望他一眼,见他不语,开口询问:“先生考虑的如何?” 谢珩冷眼看着他没有作声。 他在屋中背着手徘徊片刻,问:“先生为何不肯娶?难道是我儿媳妇生得还不够美?” 沉静下来的谢珩就事论事,“她便是天仙下凡,我也娶不得。” 他这一生,要娶什么家世的妻子,纳什么妾室,都与国运息息相关,绝不能行差踏错一步。如像他父亲那般过度沉迷情爱,竟荒唐到夺臣妻,逼死臣子,被世人所嘲讽至今,成为永远抹不去的污点。 更何况还是让他入赘,传出去岂不是被天下人耻笑! 如此一想,他心底对小寡妇的那点子怜惜顿时烟消云散。 “既如此,”宋大夫见他不肯,冷笑,“那就请先生离开这里,先生赊欠的医药费某也不要了。” 谢珩闻言,扶着床站起,可左脚才擦着地面便剧痛难忍,莫说走,半步都移动不得。 他从未试过这般窘迫过,一时之间,心中起了杀机。 正在这时,屋外传来小寡妇叫宋大夫吃完饭的声音。 宋大夫瞥了谢珩一眼,“先生可好好考虑,待会儿我再来。” 直到门关上,强撑着的谢珩跌回床上,他掀开裤脚,见雪白绷带渗出血渍来。 大胤的太子绝不可能是个不良于行的废物! * “先生不出来吃早饭吗?” 桃夭见宋大夫一个人从东屋出来,不免有些奇怪。 “他不饿,让咱们先吃。” 宋大夫哪里敢让她知道自己做这种事,否则以她心善的性子绝不会答应,嘱咐她,“先生不适,你千万不要去打扰他,知道吗?” 桃夭信以为真,朝着东屋窗子张望一眼,想着也不知先生怎么了。 饭后,宋大夫道:“你仲和大哥新添了侄儿,你待会儿带着你阿娘搭着他的车一块上看看,你阿娘心里糊涂,等上了城,无论她要做什么,买什么,你都不要拦着,千万别把她的病招出来,知道吗?” 桃夭立刻点头,“我晓得的。” 宋大夫又把想要去东屋的莲生娘拉到一旁,朝东屋努努嘴,“上次咱们都没有替莲生跟桃夭好好操办婚礼,这次你进城买些大婚用的东西,咱们再给她二人好好办一场好不好?” 既然要留他下来,必定要名正言顺地办一场婚宴,不能就平白无故住着,被人说闲话。 莲生娘本对他要把桃夭嫁出去这事儿心生不满,眼下见他有此打算,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看他也顺眼许多,笑,“还是你想得周到。” 只是她想着都这会儿了谢珩还没吃早饭,担心他饿坏了,想要给他送完早饭再走,宋大夫又道:“我还能饿着他不成?你赶紧去,莫要让张大嫂等急了。” 莲生娘这才作罢。 哄走桃夭跟莲生娘后,宋大夫提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 他坐在院子里,每隔半个时辰问一遍谢珩:“先生考虑好了吗?” 屋子里的谢珩听着他的声音咬牙切齿,却拿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他可以不吃饭,内急却忍不得。 只是自幼的教养深入骨髓,要让他在房中随意方便也做不到。 就在谢大夫问第五次后,面色憋得发青,额头都渗出汗的谢珩咬牙,“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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