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摇摇头,径直走到院中那几棵杏花树下,眼神不时地望向屋内,轻咬着手中如满月一般的轻罗团扇。 如今已是五月中旬,杏花早已经开败,只剩下零星的几朵粉白的花朵,风一吹,簌簌落了满头。 这时屋子里的门突然开了。 一袭紫红色公服,头戴进贤冠,威仪赫赫,金质玉相的美貌郎君自里头出来。 他一眼就瞧见杏花树下一袭绯色齐胸襦裙,亭亭玉立的女子。 她轻咬着手里的团扇,眼神却直勾勾地望向屋子。 见他出来,她愣了一下,似长松一口气,立刻迎上前,道:“三郎怎这样快就出来了?” 他伸手拂去她肩头的花瓣,眼尾微微上扬,“娘子希望为夫在别人的闺房待多久?” 她笑,“倒也不用太急,一盏茶的功夫总是要的。” 他道:“那我再进去坐坐?”言罢转身,却被她一把拉住衣袖。 她勾住他的尾指,抿了抿唇,眼睫轻颤,“还是算了,坐久了影响二姐姐休息,终归不好。” 他瞪她一眼,将她冰凉的反握在掌心,低头在她耳边低声道:“等回家再好好收拾你!” 她微微红了脸,小声道:“都听三郎的。” 他心里闷着的一口气儿顺了,道:“不带为夫去娘子的闺房坐坐?” 她弯眉嗔笑,“好。” 两人才出院门,便瞧见赵姨娘正守在外头徘徊。 赵姨娘见他二人出来,忙要行礼,被桃夭托住手。 不待赵姨娘开口询问,桃夭便道:“太医待儿会再过来一趟,二姐姐总会好的。”顿了顿,又道:“我能为二姐姐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再多的,她也爱莫能助。 她还没有大度到将自己的夫君让给她的地步。 赵姨娘愣了一下,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拿帕子拭去眼角的泪,哽咽,“太子妃大恩大德,妾身没齿难忘!” 桃夭又安抚她几句,便同谢珩回到自己的院子。 谢珩并未让婢女们进屋伺候,才进屋子,便将桃夭抵到门上,惩罚性的亲吻她。 直到她求饶,他才松开她,把下巴搁在她颈窝,气喘吁吁,“方才在外头等的时候在想什么?” 她紧紧圈着他结实温暖的腰身,低声道:“在想三郎,很想。” “贯会甜言蜜语!” 话虽如此,可他还是止不住嘴角上扬,捧着她的脸,问:“宁宁不好奇你二姐姐同我说了什么?” 她笑:“我只知晓三郎喜欢我一个就够了。”至于旁的,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 谢珩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有些话想要问问她,却最终没有问出口,再次低下头亲吻她的唇。 两人在屋子里温存了好一会儿,外头的人请二人去用午膳。 在许家用完午膳以后,约坐了一个时辰,两人这才告辞离去。 桃夭本以为直接回东宫,谁知仪仗队行到一半,谢珩同她在车内换了便装。 桃夭问:“这是要去哪儿?” 他道:“去了就知晓。”言罢,便拉着她换乘普通的马车,叫仪仗队自行回宫。 桃夭以为他要带自己去燕子巷,可今日并不“逢五”。 她撩开车帘要往外头看,却被他拽进怀里来。 不待说话,他抬起她的下颌吻住她的唇。 直到两人都透不过来气,他才松开她,与她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约过了两刻钟,马车停了下来。 谢珩替怀中的女子整理好微乱的鬓发,这才牵着她下了马车。 桃夭才下马车,便被门前横竖十几盏红灯笼晃了眼睛。 是梨园。 他们已经好久不曾来听戏了。 其实宫里也养了戏园子,可她总觉得听戏要在戏园子里才有意思。 他总待她这样好,事事都想到了。 趁她愣神的功夫,他已经牵了她进去。 位置还是同样的位置,唱戏也是同样一批优伶。 与谢珩倚坐在榻上的桃夭把自己的手搁在他掌心里,轻声道:“这样的日子我很喜欢。” 他与她十指紧扣,嘴角微微上扬,“我也是。” 待看完戏,两人回东宫已经很晚了。沐浴过后,桃夭见谢珩又要批阅奏疏,哄道:“咱们早些睡好不好?” 他亲亲她的额头,“宁宁先睡,我很快就好。” 桃夭见他不睡,便踞坐在一旁陪着她。只是今日没有午休,她很快就打起了瞌睡,待醒来时,发现人已经到了床上,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他轻声道:“搬回我宫里去吧。” 她睁开眼睛看他一眼,亲亲他的下颌,又阖上眼眸,“这样不合规矩,现在这样挺好的,咱们总在一处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听到他在耳边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睁开眼眸看了他一眼,却见他已经阖上眼眸。 睡着时的男人并不似平日里十分有威严的储君,多了几分少年气。 她亲亲他的唇,将他抱得更紧些。 * 不知是不是因为桃夭原谅了许怡宁,还是因为谢珩去看过许怡宁的缘故,自桃夭那日归宁过后,许怡宁的身子一天天好转。 半个月,许凤洲带来了一个叫人震惊的消息。 许怡宁出家了。 桃夭听闻这个消息后楞了许久。 许凤洲道:“赵姨娘哭得数度昏厥,却也劝不了她。” 桃夭问道:“阿耶怎么说?” “父亲听说以后在书房坐了一夜,第二日便允了,”许凤洲有些怅然,“其实这样也好。待她哪日想通,自然就回来了。” 许凤洲走后,桃夭独自坐在榻上想了许久,好像觉得这是最好的结果。 只要人没事,总有一日会想通的。 这日晚上,桃夭同谢珩沐浴后躺在床上后,将许怡宁出家的消息同他讲。 谢珩听了倒没有太大的反应,同她说起了谢柔嘉七日后及笄大礼的事宜。 桃夭问道:“指婚的事情公主同意吗?”先前谢珩已经同她说过及笄这日圣人要为谢柔嘉与裴季泽赐婚的事宜。 谢珩颔首,想了想,道:“阿昭今日走了。” 桃夭知晓他说的是卫昭去军营当兵之事,问:“去哪儿了?” 谢珩道:“去凉州。” 凉州属大胤边界,乃苦寒之地。 桃夭惊讶,“怎去得那样远?” 谢珩道:“他自己选的地方。” 桃夭也不大懂为何卫昭会选那样的地方,又问:“不等公主及笈后再走吗?” 谢珩不晓得怎么回答她的问题。 阿昭正是因为妹妹及笈那日赐婚之事才走。 他将她抱在怀里,又问起了上次的问题,“宁宁,搬到我寝宫去睡吧。” 他还要说话,她阖上眼眸,“我困了,咱们明日再说好不好?” 可他不肯给她睡,低下头亲她,趁着她意乱情迷之际,想要与她生宝宝。 自成婚以来,他都信守承诺,从未向今晚这般。 她急了,不肯叫他再动,“三郎这是怎么了?” 眸色幽深的男人喉结滚动,哑着嗓子问:“为何不肯搬?” 桃夭轻声道:“不过几步路,为何要搬来搬去,若是三郎觉得过来此处麻烦,我晚上过去住也是一样的。”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翻到外侧。 她见他背对着自己,知晓他不高兴了,想要哄哄他,一时之间也不晓得说什么好,从背后抱着他,将脸贴在他背上。 过了好一会儿,他又转过身来,将她紧紧抱进怀里,轻抚着她的背,“睡吧。” 翌日一早,谢珩需要朝会,天还未亮就起床。 桃夭也跟着醒了。 昨日夜里不大高兴的男人见她醒来,看了一眼外头灰蒙蒙的天,柔声道:“时辰还早,不必起来这么早。” 她“嗯”了一声,却并未躺下,待他穿好衣裳,踞坐在床边替他扣好腰间的蹀躞玉带后,朝他张开粉白的胳膊,撒娇,“抱抱。” 他坐到床边,将她抱进怀里,俯身亲亲她光洁的额头,“怎么了?” 怀里温香软玉的女子嗅了嗅他颈窝,“三郎好香啊。” 他笑,“有多香?” 她自他怀里扬起面颊微红的小脸,在他坚硬的下颌轻咬了一口,弯眉嗔笑,“想要吃掉三郎。” 他闻言,眸色暗了几许,喉结微微滚动,“莫要在这里招我。” 薄绢寝衣滑落香肩,露出一片雪白春光的女子把手伸手他衣襟里轻轻揉搓着,眼眸流转,“我如今这般,像不像个妖妃?” “像。”他微微喘息,“好宁宁,再快……” 话未说完,她突然抽出手来,看着他笑。 发觉自己上了当的男人气得张口在她鼻尖轻咬了一口,道:“待我回来再收拾你!”言罢,替她掖好被角,亲亲她的额头,这才离去。 他人走,没了睡意的桃夭便起床了。 盥洗过后,她吩咐采薇同白芷,“待会儿叫人把东西搬进殿下的寝殿内。” 采薇与白芷对视一眼,好端端怎么要搬宫殿? 白芷有些担心,“会不会于理不合?若是皇后知晓责备小姐该如何是好?” 婚前来教导礼仪规矩的时候曾说过,大婚以后,前三日太子妃宿在太子的寝殿,三日后便要搬入承恩殿,除却每月朔望,太子须要在承恩殿就寝,其余时间太子可自行选择睡在何处。 没有太子妃长住太子寝殿的规矩。 “小姐,若是以后东宫进了新人……” 采薇说到这儿心里有些难受。 小姐与殿下虽感情极好,可后宫从来没有只有一名女子的道理。 桃夭自然知道。 可因为二姐姐一事,他虽面上不说什么,可这半个月以来心里总有些不大高兴。 若是她搬过去能叫他心里舒服些,又有什么关系。 她沉默半晌,道:“搬吧。” 两个人现在好就行了,往后的事情谁也不知会发生什么。 活在当下便好。 * 谢珩下了朝会便去了承恩殿,谁知过去以后,平日里这个时辰总会在院中等自己的女子并不在。 他瞧着空荡荡的宫殿,心里不知为何有些慌,问院子里花坛前洒扫的宫人,“太子妃哪里去了?” 宫人忙道:“太子妃搬去了殿下的寝宫。” 谢珩立刻赶往光天殿,才进寝殿内,果然瞧见正在叫宫人收拾东西的女子。 她听到动静,回眸一笑,“三郎回来了。” 谢珩大步走上前将她拥进怀里。 她虽然不说,可心底总是在意他的。 太子妃搬进太子寝宫的消息,不出三日的功夫,整个皇宫都知晓。 这日谢珩早饭后前脚才去太极殿,后脚皇后就派人过来请桃夭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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