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赌服输,”谢柔嘉轻叹一声,“我告诉嫂嫂一个关于哥哥的秘密好不好?” 桃夭心想谢珩还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难不成同那什么勃海国的公主有关? 谢柔嘉这时冲她勾勾手指。 桃夭立刻走到她跟前去,把耳朵递到她嘴巴旁边。 谢柔嘉低声道:“我哥哥床底下藏了好多秘密。” 桃夭心道是了,他从前在桃源村时就喜欢在床底下藏东西。 谢柔嘉说话这句话,便下了逐客令,“想来哥哥已经回去,嫂嫂也该回去了。” 桃夭向她告辞后便离开。 待回到殿中,谢珩果然已经回到殿中,见她顶着一身暑热回来,迎上前将她牵到榻上坐下,问:“这样大的日头走出去做什么?”言罢又赶紧叫宫人奉了冰镇的酸梅汁给她解暑。 桃夭道:“去了一趟凤阳阁,问问公主可有什么想要的。” 谢珩道:“她自幼什么都不缺。” 桃夭笑,“公主也这样说。不过,她说若是阿昭能回来就好了。” 谢珩闻言楞了一下,道:“阿昭远在凉州,怎能说回来就回来,闹性子罢了。” 桃夭“嗯”了一声,“那晚上咱们去陪母亲用饭时,我再问问她可有什么要注意的,总要叫公主高兴。” 她总是处处为人着想,谢珩心中一动,亲亲她白嫩的脸颊,道:“说起来,宁宁的及笄礼我倒是错过了。” 桃夭闻言没有作声。 其实她过过及笄礼的。 她捡来后什么都不记得,每年的生辰是同莲生哥哥一起过的。 后来莲生哥哥走后,她便再也不过生辰了。 谢珩瞧见她低垂眼睫,心中猜出她想起那人来,一时也沉默下来,望着窗外的绿荫出神。 这时采薇进来,“可要传午膳。” 桃夭“嗯”了一声。 待两人用过午膳后午休了半个时辰,谢珩便去了明德殿,到了快傍晚时才回来。 桃夭见他好似闷闷不乐,问:“三郎怎么了?” 谢珩抱抱她,“没怎么。” 桃夭见他不愿意说,也没再问。 她见时辰不早,便道:“那咱们去陪母亲用晚饭吧。” 他“嗯”了一声。 用晚膳时,桃夭又向皇后仔细询问关于及笄之礼的一些注意事项。皇后见她做事倒是极用心的,且不到一日的功夫,竟然已经将先前公主们的及笄之礼了解得一清二楚,且做事十分有条理,虽面上仍是淡淡的,心中倒是极满意的,教起她来亦是十分用心。 从坤宁宫出来以后,谢珩问:“今晚还要学骑马吗? 一听到要学骑马的桃夭两条腿有些发颤,可一想到那个渤海国马球打得极好的公主,咬咬牙,“学!” 她昨夜回去哭成那样,谢珩本以为她不肯学了,没想到她竟然还要接着学,问:“宁宁这样坚持,究竟是为何?” 她昂起头,一脸骄傲,“我们江南来的女子绝不服输!” 一晚上都闷闷不乐的男人终于被她逗笑。 瞧见他高兴,她不知怎的,心中竟欢喜非常,跟着笑起来。 她想,自己如今是见不得他伤心了。 如此过了半月,待桃夭已经能够在马球场上挥洒自如时,也到了谢柔嘉及笄礼这一日。 一大早桃夭就开始忙活,好在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得很充足,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 来参加及笈礼的官员与命妇无不在心中赞美太子妃处事有序,别出心裁,就连一向挑剔的皇后也十分满意。 及笄礼结束以后,皇帝看看谢柔嘉,又瞥了一眼面目端肃的皇后,目光落在左侧群臣里一袭绯袍,面若冠玉的裴季泽,想起一些旧事,微微蹙眉。 直待皇后瞥了他一眼,他才道:“裴尚书何在?” 裴尚书立刻站出来。 皇帝道:“朕欲为安乐公主给裴侍从赐婚,不知卿意下如何?” 不等裴尚书开口,裴季泽却突然站出来告罪,“微臣已心有所属,还请圣人收回成命!”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几乎全长安的都知晓安乐公主谢柔嘉与太子宾客裴季泽自幼青梅竹马,只待及笄这日成就一段佳话,不曾想裴侍从竟然当场拒婚。 帝后面色难堪到极点。 裴尚书呆愣片刻,立刻伏地告罪。 谢珩微眯着眼眸望着裴季泽,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桃夭则下意识望向丹墀之上,头戴花杈,翟衣革带,一袭盛装的天之娇女。 今日天气不大好,乌云盖顶。 高傲尊贵的公主面色犹如天色一样阴沉如水。 她一步步走下丹墀,走到眉眼低垂,犹如谪仙一般的郎君面前,正欲开头,突然听见急促的马蹄声。 宫中不可纵马,何人这样大的胆子! 众人皆寻声望去,远远瞧见一袭玄衣,满头发辫高高束于脑后,形貌昳丽的少年策马扬鞭而来,身后跟着一群欲拦截他的金吾卫。 正是卫昭。 近了,马背上的少年望着谢柔嘉,“妹妹,生辰快乐。” 八千里路云和月。 只为当面同她说一声“生辰快乐”。 谢柔嘉笑,“阿昭等我片刻。” 不待卫昭说话,看向裴季泽:“小泽方才说什么?” 裴季泽低眉敛目,“微臣配不上公主。” 他声音虽不大,可在场的人皆能听见。 一脸阴冷的美少年闻言策马奔到他跟前,高高扬起手中马鞭。 只听“啪”一声响, 本可以避开的裴季泽重重挨了一鞭子,背后当场见了血。 他紧抿着唇一言不发,那对多情的眼眸里似结了一层冰霜。 谢柔嘉看也未看他,扯掉头上华丽的发冠,随意丢在红毯上,把手递给卫昭,笑,“走,咱们去玩!” 众目睽睽下,两人策马离去。 皇后同圣人气得险些没有背过气去,见卫昭又闯了大祸的江贵妃直接昏厥过去。 桃夭当机立断,叫宫人们赶紧将皇后贵妃各自扶回坤宁宫内,自己留下来收拾残局。 直到众人散去,她瞥了一眼仍旧跪在地上,背后血肉模糊的裴季泽,对阴沉着脸的谢珩小声道:“我先去瞧瞧母亲。” 谢珩“嗯”了一声。 待桃夭离开后,谢珩对裴季泽道:“随孤进殿。”言罢朝太极殿走去。 裴季泽这才站起身来跟着进去。 待两人进殿后,谢珩叫人把殿门关上,冷眼打量着眼前低垂眼睫一眼不发的男子。 他九岁进宫做伴读,如今做了十年。 自己同他的关系,远超过许凤洲。 小时候柔嘉极爱哭,连他这个做哥哥的都不耐烦,可每回都是他耐着性子哄。 这些年来他对柔嘉说是百依百顺都不为过,怎会当场拒婚。 他问道:“为何突然这样?” 裴季泽沉默许久,哑声道:“一个男子变了心,说什么都枉然。” 谢珩闻言,摘了头上的进贤冠,道:“今日咱们不论君臣。”言罢,狠狠一拳头打在他脸上。 * 坤宁宫内。 桃夭才进寝殿,面色发白的皇后便问:“她回来了吗?” 桃夭知晓她说的是谢柔嘉,“母亲放心,三郎已经派人去找了。”顿了顿,又道今日之事还请母亲恕罪。” 皇后缓缓道,“此事不管太子妃的事,回去吧。” 桃夭向她告退离去。才出坤宁宫大门,迎面便撞上谢珩,忙问:“公主可回来了?” 谢珩摇头,“母亲如何?” 桃夭担忧:“母亲很伤心。” 出了这样的事情母亲恐怕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谢珩道:“咱们先回去吧。” 两人才回到东宫,桃夭便问:“裴侍从可有说为什么?” 谢珩将裴季泽的话原封不动的重复给她听。 桃夭听了唏嘘不已。 谢珩捧着她的脸问:“宁宁有一日会不会变心?” 桃夭忙道:“自然不会。” 他把她紧紧抱进怀里,“我亦是。” 外头这时下起了雨。 夏季的雨下得很急,桃夭看着窗外密集的雨幕,担心,“下这样大的雨也不知公主去哪儿了?”在自己的及笄礼上出了这样的事情,不晓得该有多伤心。 谢珩道:“有阿昭在,她无事的。” 她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齐悦来报:“公主同卫昭出城了。” “由她去吧。” 谢珩轻轻按压着眉心。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谢珩对桃夭道:“我还有事要忙,先回明德殿了。” 桃夭将他送出殿外,瞧着外头将白昼下成黑夜的雨,有些不放心皇后,便又乘车去了坤宁宫。 皇后每到雨天就头疾发作。 桃夭到时,便瞧见她头上戴着抹额坐在床榻上,望着窗外雨幕发呆。 她一向端庄自持,这样脆弱的模样桃夭还是头一次见,不由地心疼起来。 这时赵姑姑端了药进来要服侍皇后吃药。 皇后别过脸去,“不吃。” 赵姑姑有些为难。 桃夭走上前自她手里接过药碗,勺了一勺药送到皇后嘴边。 皇后皱眉,“都说了不吃!” 桃夭固执举着勺子,清澈如水的眼眸一眨也不眨地望着皇后。 皇后瞪了她好一会儿,败下阵来,只好张开嘴巴。 待吃完药,桃夭又拿了蜜饯递到她嘴边。 皇后含着蜜饯瞪着她。 年纪小小,怎就这样固执! 桃夭不知怎么就不怕她了,问:“母亲总这样瞧儿媳做什么?” 皇后收回视线不搭理她。待口中的苦味散了,才道:“回去吧。” 桃夭望向窗外密集的雨幕,“外头雨大,儿媳还是晚些时候再回去吧。” 赵姑姑知晓太子妃是想陪陪皇后,不由地热了眼眶,背过身去抹眼泪。 皇后瞪她一眼,心道她胆子越来越大了! 假装没有瞧见的桃妖见一旁搁置摆件的檀木架子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陶瓷娃娃,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只觉得其中搁在中间有一个侍女娃娃格外别致,做得极像真人。 仔细一瞧,倒与皇后有几分相似,就是曾经碎过,被人粘合起来,显得有些残缺。 她正看得入神,突然听见皇后道:“好看吗?” 桃夭“嗯”了一声,有些惋惜,“母亲怎不叫人修补?” 皇后道:“破就破了,修它做什么。便是修了,也变不回原来的模样。” 桃夭问:“既是如此,母亲为何还要留着?” 皇后怔住。 许久,才道:“那待会儿太子妃走时顺手帮本宫丢了吧。” 桃夭应了声“好”。 外头这时有人来报:太子殿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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