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将军。” “还不回去收拾行囊。”贺楼伏城说道。 “是。” 王公公美滋滋地走回自己屋里,一边收拾起行囊,一边止不住地发笑。 将军的轿子,那得多威风啊。 王公公又从包里掏出了几两银子,明儿路上雇几个侍女,他要风风光光地回去。 再买些纸钱,以前在宫里只能偷偷烧,明儿他要烧个够,让他娘在那头花得痛快。 王公公还记得那一夜他高兴得一宿没睡着觉,第二日还起晚了。 一出将军府,差点没把他的脚吓软了。 乌压压的一队人马,左拥右簇地围着轿子,各个手里配着利剑。 “王大人!”中气十足的声音把他吓得贴墙上去了。 “哎哟吓死我了。” “将军让我把这个给您。” 王公公打开包袱一看,除了一袋子金银丝软,别的什么也没了。 都是将军赏的...... 比他守了大半辈子宫门的油水都多。 “还有!将军说!让您好好呆着,不过完年不准回来!” “知道了,知道了。”王公公应道。 “还有!将军说!不许干伤天害理的事,任您调遣!” “行了,行了,快起轿吧。”王公公坐了上去,学着那些王公贵族的样,把手搭在月把上。 等队伍出了城门,王公公才醒悟过来,这真的不是梦。 贺楼伏城真的赏了他坐将军的轿子,还挥了一队人马供他差遣。 王公公对着自己腰上的软肉掐了一把,疼的不行。 嘿,是真的! 轿子离着村子还有三里地的距离,村里已经传开了。 有个大官要衣锦还乡。 可是他们这种逃难围成的村子,整座村凑不出来一本书,怎么可能出个大官。 孩童有些好奇,早早地爬上村口的榕树上,远远地看着队伍缓缓前行。 王公公坐在轿子上好生惬意,就是又冷又晒。 “王大人!” “欸欸。”王公公一激灵,坐直了身子。 “接下来怎么走!” 还好他是坐在轿子上,不然那唾沫星子都要吐他脸上了。 “直走直走。”王公公摆手道。 “直走!” 跟在队伍后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王公公坐在轿子上晃着脑袋。 人群中上了年纪的老者认出他来,道:“这不是王家那小子吗?” “几十年不见,混成这样了。” “还当大官了,真稀奇。” “停轿。”王公公不紧不慢地说道。 整齐划一的响动让他的手止不住地出汗。 “这不是林叔吗?”王公公道。 “还真是王家那小子,出息了啊。”头发花白的老者凑上前去惊呼道。 是啊,他出息了。 王公公抬头看向天空,不知道他爹他娘在天上看不看得到。 “林叔少喝些酒哈。”王公公下了轿子,从贺楼伏城给的袋子里抓了把银瓜子握到林叔手里。 忙活一年,指不上有这把银瓜子的收成。 回去的时候王公公想了一路。 跟着皇帝有什么好的,既没给他月钱,也没许自己什么好处,明摆着当他傻。 跟着将军,要排场有排场,要银子有银子,族谱都得给他单开一页。 纸钱的火越烧越旺,狂焰随风舞动,他想爹娘定是看到了自己有出息的模样,高兴地手舞足蹈起来。 “回来了?”贺楼伏城坐在正殿上,头也不抬地说道。 “嗯,回来了。”王公公说道,嘴角掩饰不住的笑意道。 “将军,这是村里人一点心意。” 贺楼伏城抬眼看了看,只见王公公畏畏缩缩地从身后掏出了一把火腿,献了上来。 “拿去后厨。”贺楼伏城挪了挪位置,离它远些,道。 贺楼伏城见他没起身,还跪了下去,紧攥着笔杆子,道:“还不走?” “老奴,有错。”王公公将火腿放下,一个劲地扇着自己巴掌。 清脆的声音让贺楼伏城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皇上让老奴监视您,找您的错处,我吃里爬外,我不是人......” 这事贺楼伏城一早就知道,皇帝有这个意思,倒不如他自己主动安插个人进来,仔细防着就是了。 怎的把人招安了...... “行了,行了,赶紧带上你的火腿快滚。” 他这是保住了小命了吗? 这贺楼将军也没传言中那么心狠手辣。 还是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愣着干嘛!罚俸半年!” “将军,您还收老奴?”王公公眼眶里直打着泪。 人生风光这一回也就够了,然后被将军赶出府。 他这个年纪,这幅身子,什么活都找不到,已经做好了去刷恭桶的准备。 贺楼伏城还让他留下! “那不然再找一个给自己添堵?” “诶,多谢将军!多谢将军!”王公公跪在地上磕着头,砸得地板吭吭作响。 “记得把地板擦擦,还有手洗干净了再过来。” 等贺楼伏城完全放下心来,王公公也被他吓了一跳。 谋反的心思虽然没有,却有谋反的本事。 贺楼伏城不爱美人但很爱银子,京城里的樊楼是他的,水月阁也是他的。 脖子还上挂着一个小银块,随身不离。 文人看不起商贾,武将更是如此,贺楼伏城如此热衷于经商,倒像个异类。 更让王公公想不到的是,朝堂上对贺楼伏城破口大骂的人,私下里却在拉拢他。 整座朝堂上,王公公竟挑不出不是自己人。 而今觉着,广陵王还是太可惜了。 在京城苦心经营那么多年,心血全白费,留在这边陲之地。 一晃眼,广陵王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王公公抹了一把眼泪,泪眼婆娑地望向贺楼伏城。 贺楼伏城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派了贺楼连去叫他过来吃饭。 七娘不喜欢别人伺候她吃饭,也不喜欢别人盯着她吃。 贺楼伏城随了她的心意,买了张宽敞点的桌子,够他们几个围在一起吃年夜饭了。 永平二十八年,皇帝驾崩,柱国太师辅佐幼帝登基。 程诲终于拿到了另外半块虎符,坐在太师府里,望着窗外的黄鹂鸟出神。 因为是庶子,程诲一出生就与家里的庶兄庶弟们没什么差别。 十六岁那年,新帝登基,把世家贵族的算盘都给砸了。 所有适龄男子一应登科选举,废推举制。 程家无官职的男子一应参考,只中了程诲一人。 一级甲等,虽不是状元,但也可圈可点。 父亲很高兴,来看了母亲,还与他一同喝了酒,说要与他说亲。 众星捧月,大抵是如此了。 只是那一夜宿醉后,登科的人不是他,而是他的嫡长兄。 从众星捧月到跌落泥潭,只在一壶酒里。 程诲冷冷地笑了一声,笑得莫名其妙。 新帝的新制来得太快太急,第二年便放宽了条件,科考与察举并行。 母亲吊死在了梁上,父亲才力排众议,把察举的名额给了自己。 察举的官位小,要爬到大哥的位置上,程诲至少还要半辈子加上些气运。 他便是在那段神魂颠倒的日子里,遇上一个又痴又傻的侍女。 那时,程诲参宴,只能排到门口的位置。 为他斟酒的侍女看着他桌上的葡萄出神,一下便忘记了酒量。 程诲看见了,却没有出声提醒她。 酒水从杯里溢出,流到桌上,又掉进他的衣摆。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跪下,磕头,道歉,一气呵成。 程诲顿时没了兴趣,道:“罢了罢了,我去换身便是,你且退下。” 如果当时自己能再蛮横一些,七娘或许就范了,也没贺楼伏城什么事。 南唐的天变得太快。 程家是为数不多嗅到了危机的氏族。 父亲抱着列祖列宗的牌匾,装了一车,与他说皇城尚未可知,留他一人守着南唐程氏。 就这样,程诲成了一条看门狗。 不,连看门狗都不如。 他们怎么死的,程诲最清楚不过了。 是广陵王杀的没错,却是他亲手递的刀子。 程家要走,北边的大梁被攻下不久,南方瘴气多,西边又有蛮族,只能从东面离开。 程诲只是在谢筠面前提了一句,大魏的兵果真从东面打了进来。 阴暗潮湿的地牢里,他梦见父亲睁着一双眼睛,道,“程氏一族的兴衰在你身上了”。 本该是负重难行的担子,程诲只觉得无比轻松。 然后,他又遇见了那个侍女,与他一样被关进牢里。 七娘一眼认出来他,程诲也记得她的名字,像是老天爷有意撮合他们一样。 七娘羞涩地看着他,然后打开全部家当递到他面前。 程诲看着那些沾着土灰的茎块,顿时没了胃口,嘴上说着不饿。 看见死人被吓得反胃,程诲忍不住出声安慰她。 在那间处处都是算计,每个人心怀鬼胎的牢里,程诲竟是睡得最安稳的时候。 靠着一个温暖的后背,无论怎样都不会背弃他。 在程家,每一双眼睛都在盯着自己出错,每一双眼睛都在等着看自己的笑话,又或是掠夺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程诲还是头一次享受到了不劳而获的感觉。 水缸里的水他挑了不到一成,余的都是七娘补上,却又不跟他计较些什么。 又或是在等着看他笑话。 那颗肮脏的心又再猜忌着些什么。 “公子,你长得真好看。”七娘乐滋滋地看着他。 诚实的,不参杂一丝谎言与欲念。 等她背过身去,程诲不自觉地摸上了自己的脸。 他所厌恶的,正是她所喜欢。 有时程诲想,七娘若是当初不替自己去,是不是就不会遇见贺楼伏城。 她会在伙房安安静静地做个厨娘,也没有什么柱国太师。 梦里七娘跪在地上一遍一遍地求着那个面容模糊的魏官,而他什么也做不了,一次又一次地看着七娘被带走,无一例外。 可能这就是老天爷对他弑父杀兄的惩罚吧。 “老爷,别伤了神。”一道熟悉的女声响起。 程诲笑了笑,对她道:“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往事暗沉不可追忆,他也有了举案齐眉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 贺楼伏城 设定上是犬系男主,金毛和边牧混血,而且有情感缺失症。原先的名字是“囚宠”。贺楼伏城把自己的情感囚在七娘身上。这份感情只要贺楼伏城推开门便能走出去,但是他不愿意,心甘情愿地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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