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海哑巴了。 他原是想叫萧氏掏笔银子,好堵上女儿的嘴,可她硬是不上当。 要自己掏钱掏多了,一来他也舍不得,二来儿子肯定不高兴,到时又是一场官司。 许惜颜冷眼旁观,忽地插了一嘴,“府上想做生意,怕还是得借着尉迟将军的名头。既如此,倒不如给姑奶奶分些干股。也不必太过辛苦,只在当地照应,分些红利就是。” 她不是操心尉迟家的钱,是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 尉迟圭再讨厌,他在鲤鱼岭一役中,累得晕厥过去是真的。 绛紫说,他两个肩膀全磨破了,手也是,血肉模糊的,全是带头扛石头砍树堵堤口,干活弄伤的。 这样辛辛苦苦,拿命拼出来的钱,却要被这样的糟心亲戚糟蹋,升平郡主都不乐意了。 萧氏听得越发理直气壮,“二郎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总不能就这么白白糟蹋吧。妹妹妹夫都没生意经验,倒不如请郡主派了掌柜伙计管着,咱家只管拿红利就是。” 她原也不笨,许惜颜这一点拔,顿时想到,“唔,那这生意不如三一三十一。小姑拿三成,算给她的陪嫁。我三成,算家里出的铺子本金。再有三成给郡主,郡主自然瞧不上的,不过给那些来帮忙的掌柜伙计罢了。余下一成,便散给老家,做些善事吧。” 许惜颜果断答应,“好,那我拿三成,我出人手。太太这七成要怎么分,你们自家商议。我家这边,寻到掌柜伙计,定下时间就走。” 行。 此事就算定下,尉迟海也无话可说。 许惜颜告辞,也不要萧氏相送,让她自跟尉迟海再商量去。 尉迟秀送她出来,却见院子门前,一个纤瘦少女,在满是积雪的树下站着,正是杨荔枝。 半年不见,她长高了好些,终于象个花季少女应有的模样了。 皮肤恢复了原本的白皙柔嫩,薄施脂粉,穿着件天青色绣粉色水仙花的袄子,石榴红裙。 虽不如许惜颜这般华贵,却也象个正经富家小姐了。 只岁月过早刻进她眼睛里的风霜,却无法消弥。 但那份乌黑的眸子里,虽少了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烂漫,却又透出一种坚韧和顽强。 此刻,杨荔枝带着几分羞怯的温暖笑意,上前见了礼,双手捧出一个小小包袱。 “……我瞧你挺喜欢紫色,就挑了这块料子,悄悄记了你脚的尺码,替你做了双棉鞋。只我手笨,学了好久,还是绣不好花,你别嫌弃。也不必穿出去见人,就在屋里穿吧。若不喜欢,赏丫头也行。” 桐花紫的鞋面上,绣着蝴蝶山茶,配色很是淡雅,半点也不俗气。虽不比许惜颜常穿的精致,却正是她喜欢的样式。 足见用心。 少女双手接过这双鞋,微微上挑的明眸,瞧着她手上无数细细针眼,目光复杂。 最终,只问了一句。 “杨姐姐,我帮你说门亲事,可好?” 杨荔枝,愣了。 连后面跟着的尉迟秀,也愣了。 许惜颜走后,尉迟牡丹两口子就被请到了萧氏这里来了。 尉迟海没有隐瞒,把家里打算在宁州省城开设铺面,做竹纸买卖的事说了。 不过,为了让女儿女婿上当,不不,是肯安心回去,老头也耍了点小伎俩。 “……你们要去就归你们,若不去,这生意就给别人做了,往后也别来我跟前闹,说我不管你们啥的。横竖你爹就这么大本事了,牡丹你既投胎做我女儿,也得认这个命。不然你投胎给你二侄儿做女儿,将来一辈子,就有个好爹了。” 呸! 萧氏听得直翻白眼,她儿尉迟圭才生不出这样丫头。 真有,她宁肯早早掐死,也不让她祸害一家人。 尉迟牡丹一听,很是心动,连杨静也忍不住眼热。 他们在京城呆了半年,也渐渐认清现实了。 象她们夫妻这般,没有半点长处,只仗着亲戚情分,也就能讨点便宜罢了,不可能当尉迟家的正经主子。 那还真不如回乡做个土财主,还自在一些。 “当真给个铺子我们,还有宅子?” 尉迟海道,“这些俱得落到二郎头上,给你们白住就是。” 萧氏想想,“铺子不能落你们头上,因为这买卖也不是你们照管。但你们若想要个宅子,倒是可以,只不能现在就给,都先记二郎名下。若日后你俩肯好好过日子,这宅子等寿哥儿成亲时,就算二郎送他的大礼。” 这主意不错。 房子如果不是自家产业,谁肯爱惜? 但若是留给自家儿子的,便跟自家东西没什么两样了。 且写在尉迟圭的名下,还不必担心杨静敢拿去赌了。 尉迟牡丹眼珠一转,假假笑道,“嫂子说话,我是信得过的。不过爹呀,这些算是二嫂和二郎给我的东西,您好意思干看着?我想了想呀,就您现在那院里……” 看她扳着指头,在那狮子大开口,要这要那,尉迟海心中,原本对女儿的小小愧疚,彻底烟消云散了。 打起精神,父女两个唾沫横飞,讨价还价,吵到天都黑了,才算是勉强谈妥。 终于送走这两公婆,尉迟海几乎是肉眼可见的,狠松了一口气。 再看萧氏一眼,颇有些讪讪,难得说了声“后头就辛苦你了”,他真是无力再战,得赶紧回去躺着了。 萧氏心中嗤笑,确也觉得累了,原想烫个脚松散松散,尉迟秀来了。 悄悄告诉她娘,“今儿郡主走时,问了表妹一句,要不要她给说门亲事。” 萧氏才眯上的眼睛,瞬间睁大了。 她,这是何意? " "
第208章 出身(一) “她,什么意思?” 尉迟秀轻轻摇头。 许惜颜什么都没说,只问了那一句,便让杨荔枝考虑好了,打发人寻她。 萧氏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里。 杨荔枝和许长津的事,虽还没过明路,但两家也算心里有数。 许惜颜回来这些天,不信没人跟她提过。 那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她不同意? 但以许惜颜的为人处世,她若觉得不合适,那这门亲事必有不妥之处。 萧氏心里七上八下的。 想想还是先把她爹娘,尉迟牡丹这对瘟神夫妻送走,再去打听仔细。 但心里,到底留下一片阴影。 许府。 许惜颜归家,就听说许浔和许长汀两家一来,就被许遂发话,请到家庙里去齐齐跪了一个时辰,直等逐一背过许家家训,才给放出来。 太久没回家,这不也是表达他们对祖宗的敬意? 至于许太夫人,还没康复,就不见他们了。 只叫两家儿女在院里请了个安,俱赏了荷包,给孩子们一点体面罢了。 至于饭,是坚决不留的。 不是嫌弃许家的饭菜便宜,外头的酒席才体面么? 呵呵,那就给他们在酒楼里订上两桌,自己去吃吧。 这些事,是许松特意跑来跟许惜颜八卦的。 “……祖父说,二妹妹做得极是。这样有辱门楣,要我说,就该狠抽几鞭子才是。但二妹妹一个姑娘家,不好下手,下回叫我来。” 许惜颜冷冷看他,“慎言。大哥哥怎不盼着家里好?到底是长辈呢。” 许松急忙改口,“我,我也没说抽他们呀,我去抽他们两家下人。” 呵。 许惜颜淡淡,“这般杀鸡儆猴,也实在没什么意思。哥哥日后若就这等手段,还是趁早别做家主了。” 许松挠头赔笑,“说来我还真不太想当,什么都得讲规矩讲道理,太累。” 看少女蛾眉轻皱,又急忙道,“好好好,我知错了,我不说了。哎,你知道五房大伯是怎么回来的?哎呀,你别瞪了,你就让我说一回吧,我都快憋死了。你们都下去,下去,我们兄妹要说体己呢。” 绛紫忍笑,把丫鬟婆子们都带下去了。 许松才滔滔不绝,跟妹妹讲起八卦。 要说许浔这事,真心办得太不地道。 这次归家,难怪他没脸说,实在是说不出口啊。 当年他中了举,还亏得许惜颜的亲祖父,许述出力,给他谋了个外任。在邻州某县,任教谕一职,主管当地教育。 按说,这个职位虽无多少实权,但很是清贵,也得人敬重,本地学子也会巴结讨好。尤其许述特意寻了个富庶的大县,日子就更不愁了。 可许浔不知是不是好日子过太久,饱暖思那啥。竟暗地里和本地一个秀才媳妇,勾三搭四。 后被这秀才察觉,设计一番,捉奸在床。 眼见东窗事发,那秀才之妻顿时反咬一口,说是许浔拿丈夫的功名要挟于她,她女人家不懂事,才被逼奸。 许浔自然不认,说她勾引在衔。 谁知这秀才之妻却拿出证据,乃是许浔先前送她的一只金戒指,却正是许浔之妻胡氏之物。 如此铁证,许浔再也抵赖不得。 这秀才仗着是本地人,颇有些权势,说妻子已被玷污,只能下堂为妾,逼着许浔要么赔他一千两银子,好另娶个黄花闺女。要不就干脆赔个女儿给他,方能作罢。 许浔倒愿意陪个女儿。 可他长女是丫鬟生的庶出,已经嫁人。如今十五岁的次女,却是胡氏亲生。 胡氏虽管不住丈夫,好歹知道护着女儿。 当下从厨房拿菜刀抵着自己脖子,以命相博,也坚决不肯把女儿舍出去抵这烂债。 后一番讨价还价,到底还是足足赔了八百两银子,才算摆平此事。 然后他也实在没脸在当地再呆下去,只得主动告病辞官,灰溜溜的回了京城。 许松偷听长辈墙角,得知此事始末,很是不可思议。 “……好歹也是在京城长大的许家子弟,怎地眼皮子恁地浅?这是多没见过女人哪,至于搞到有夫之妇头上去么?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哪。他这一把年纪,怎还没我明白事理?” 他虽是个纨绔,不思进取,嘴巴又臭,但这样的错误,真是不会犯,也万万不敢犯的。 就不知许浔这一把年纪,怎还栽这样跟头? 简直让全家跟着丢脸。 许惜颜眸光微冷。 只怕许浔不是不明白,而是好日子过得太安逸,真以为自己就能在那种小地方,就能一手遮天的吧? 可你有本事闯祸,倒是也有收拾的能力啊?给人抓了现形,就想拿女儿去抵债,这什么脑子! 一把年纪,简直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许松很是忿忿不平,“就做下这般丑事,还有脸充大爷。听说长津叔那日被急急唤去,不过是他天冷贪嘴,吃坏了肚子而已。却把小四叔风里雪里折腾了一宿,生生冻病了。我听祖父跟祖母说,要赶在年前,给四叔说个媳妇,最好明年开春就成亲。省得他孤零零一个人,万一被人欺负了,都没个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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