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战后,给士兵手下论功行赏,没有公文怎么行? 难道他能指着全军那么几千号人,一个一个说清楚张三该立什么功,李四该立什么功劳?就他有这么好的记性,也不可能去皇上跟前说吧?俱得行文成书,才成规矩。” 尉迟均光是听得,都只觉得头皮发麻。 许长津道,“这还只是我随口说说,真正公文烦难,想必胜过我说的千倍万倍。你若想从军,那从现在开始,就得苦心研读兵法韬略,不还是得读书么?” 尉迟喜到底年纪小,更听话些,“哥,长津哥说得是呢。之前卫校尉在时,我就听那些士兵说笑。如今离了他,只怕二哥光写公文,就要头大了。” 尉迟均眼前一亮,“对呀,我也可以请个卫校尉,找个师爷啊!” 许长津轻笑,“这倒也可以,但二公子你回头能一直不跟别的文武官员打交道么?到时别人都是念了书的,偏你不会。大家说起话来,你就闭着嘴巴,只让你的师爷开口?那你还如何领军打仗?” 尉迟均急了,“那,那我就去当个大头兵!” 这回连尉迟喜都鄙视他了,“哥你傻了吗?咱亲哥是虎威大将军,你去当小兵?谁敢用你?那还不如蹲家里,上山打兔子吧!” 尉迟均才觉也行,许长津又道。 “此话不妥。首先,京城方圆数里的山林,是禁止随便打猎的。要打猎,得要有一定的身份地位,比如大将军,还只能去官府指定的猎场。 其次,京城物价高昂,就算你能天天打着兔子,也未必能养活自己,更别提养家糊口了。 当然,你们也能吃虎威大将军一辈子。甚至成亲生子,都赖着让虎威大将军养活。你们愿意么?” “当然不愿!” 尉迟均涨红了脸,少年忿然道,“我好手好脚,就不信不读书,在这京城就活不下去!那么多老百姓,难道就不过日子了?” 许长津依旧温和,“自然不会活不下去,却只会活得艰难些,每天为一日三餐奔波劳碌,你可能觉得自得其乐。但世人却会指责大将军,不念手足之情,不照顾兄弟。” 尉迟均卡壳了。 " "
第63章 上进(一) 看尉迟均被说动,许长津也不继续打击,只拿自己举例。 “你们瞧我,出身许家,。虽父母过世得早,却也给我留下一辈子足够吃穿的钱财。若不贪心富贵,平平淡淡过一生,总是够的。 但我还是想读书,想上进,想升官发财,得人尊敬。你们不要笑我俗气,可这世道就是如此。你们见过我侄女,升平郡主吧?” 尉迟家上下还有敢不认识她的么? 那个小母老虎,就算是帮着萧氏的,但也可凶可凶呢! 许长津道,“她父亲,我三堂哥,就是因为书读得好,才考中的探花功名。所以他是我们家唯一能尚公主的驸马,我这个侄女儿,生来也就比别的兄弟姐妹尊贵。 而我,只是一个庶子家中的庶子。吃穿住用,差得远了。这也是规矩如此,没什么可说的。 但我希望,日后当我有了女儿,不敢说有二侄女这般尊贵,但也盼她能在族中兄弟姐妹跟前,抬得起头来,不要为我这父亲的出身低微,而自惭形秽。 而想要这般体面,除了读书,我真不知还有什么别的出路。若有,你们倒不妨告诉我。” 尉迟均若有所思,默默低了头。 尉迟喜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长津哥,我懂了!人要有出息,不管当不当官,都得读书。就算是跟大姐夫那样做买卖,也得会认字,会算账,才不会被人坑骗。三哥,咱们如今都还小,不读书,还能干什么?这京城又没有种地放羊的地方,纵有,也不能让你去。难道要娘成天为我们操心掉眼泪?那要如此,就是不孝了。” 这话说得再对不过了。 许长津拍拍尉迟均的肩膀,“你也不要想太多。无论如何,读书不都是一件好事么?从前你们家境不好,供不起这么多人。如今供得起了,多读些书,多明白些事理。回头你再慢慢去想,将来要做什么就是。难道说,你是怕读书太辛苦,故意推三阻四?” 尉迟均有些不好意思,“这倒也不是。只我笨得很,学得慢,你可不要嫌弃。” 许长津反听得笑了,“你当谁都是我三堂哥那般神童么?他在我这年纪,都中举人了,我连个秀才还没考上呢。都一样的姓许,我若跟他比,是不是早该去跳河了?” 他这一番说笑,把尉迟兄弟的疑虑打消,更加积极的跟着他开始念书了。 许长津知他们基础薄,授课也不跟那老先生似的,要求正襟危坐。只当是同龄伙伴闲话,拿着书一面讲解,还允许他们自由提问。 这样的传授,显然更适合从乡野中来的尉迟兄弟。 而许家的博学,也是浸润在骨子里的。 一路引经据典,讲起各种知识道理,听得二人津津有味。竟是连午饭都让人送到书斋来,同许长津一起吃过。 萧氏起初还不放心,担心自家儿子太野,会吓着人家斯文孩子。 可偷偷跑去一瞧,却见两个儿子已经不怕丑的,在许长津跟前写起了刚刚学的新字,还非逼着人家夸他们。 许长津则笑,“嗯,野猴子都会提笔了。难得可贵,难得可贵!” 尉迟兄弟俩哈哈大笑,完全没有之前被许松嘲笑“马上封侯”的半点不快。 随后许长津又手把手的教二人提笔,横竖撇捺,点折钩提的做示范。 “玩笑归玩笑,但形不正,则字不正。想练一笔好字,必得下一番苦功不可。我的字只能算一般,三堂兄却是书画双绝。京城慕名求字求画者,不计其数。这个再聪明也不能取巧,皆是他自幼下苦功练出来的。就算如今当了驸马,还是每日练字作画,从无断绝。就跟拳不离手,曲不离口,一个道理。” 尉迟兄弟不觉也收了玩笑之色,规规矩矩开始练字。 尉迟均道,“就算我这辈子也做不到你们这般,但从现在开始,每天练好一个字,一年也有三百字。三五年下来,常见字也能练会了。” 许长津当即表扬,“小时听爹说,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十年前,第二就是现在。你若有这样决心,何愁练不好字?” 兄弟俩更加积极。 萧氏听得大为满意,放心离去。 深觉许惜颜给两个儿子找了个好先生。 知子莫若母。 她这两个小的,尉迟喜还算听话,尉迟均可是年纪到了,逆反得很。叫他读书写字,跟要杀他一样。亏得许长津有办法,哄得他都下决心练字了。 她忙让人又丰丰盛盛的准备一份晚饭,预备着晚上要好生款待人家的。 谁知快到饭点的时候,两个儿子陪许长津过来告辞了。 余大奶奶派人来了,说要接他回去吃饭。 萧氏忙拿着荷包要给,许长津坚决不要。 “原本长辈赐,不该辞。之前收了太太的礼,已是逾矩。与两位公子伴读,也是教学相长,实在当不起这番厚礼。” 萧氏看他态度坚决,怕不懂京城规矩,反惹得人家生气。只得作罢,命两个儿子好生将人送出府去。 只是才离了萧氏这院子,却听得一阵吵闹。 是尉迟牡丹,跑到女儿杨荔枝这里来闹了。 尉迟兄弟到底年纪还小,热血一上头,就忘了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生怕表姐吃亏,赶紧跑了去。 小院门口。 许长津就见一个十五六岁,瘦瘦小小的少女,拿着一把旧柴刀,拦住了亲娘的路。 夕阳西下,打在少女的侧脸上,映出细密的茸毛,却又透着一股深切的悲怆。 就是悲怆。 任谁跟自己的亲生爹娘对上,都不可能好受。 尉迟牡丹不可置信,瞪着女儿,“荔枝你疯了么?我是你娘,你亲娘啊!你居然,居然敢拿着柴刀对着我?不对,你这柴刀是……你竟然还从家里带出一把柴刀?” 杨荔枝望着焕然一新的亲娘,颇有五六分相似的眉眼间,越发疲倦。 许长津莫名就懂了。 这是无数次绝望之后的疲倦。 " "
第64章 上进(二) 拿着柴刀的少女,声音冷淡,透着份心如死灰。 “上京这一路,千里迢迢,娘以为我们是怎么过来的?就靠那二十两银子,爹又爱喝酒,有几个钱就胡乱花销,若不是靠我一路砍柴帮工……算了,说了你也听不进去。” 杨荔枝柴刀一转,直直指向尉迟牡丹,“你只要记住,往后娘再来烦我一次,我就去打弟弟一次。爹来打我一次,我还是去打弟弟,娘看着办吧。” 尉迟牡丹没听懂。 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你这丫头是不是疯了,你居然要去打你弟弟?你凭什么打你弟弟?你们说,哎,你们看她,她是疯了吧?这丫头疯了!” “我就是疯,也是被你们逼疯的!” 杨荔枝截断她的话,根本不欲多谈,“娘说吧,来我这儿到底是为什么?是爹又打你了,叫我去给你讨个公道?还是听说郡主送了我两匹布,你想来讨要?” 尉迟牡丹脸上,透着全被料中的一丝尴尬。忽地又如从前那般,熟练的呜咽起来,却不见半滴眼泪。 “女儿你既知道,自然要护着娘啊。如今你住进这主院里,我和你弟弟却被赶到外头……你爹昨晚,昨晚又来闹了……” 可预料中女儿心软,来安慰她的情形,却没有出现。 “那是你们夫妻的事,与我无关。在娘你带着弟弟,抛下我上京时,我和娘的情份,就尽了。” “你这丫头怎么能这么说呢?我这不是想着,先带着你弟弟来站稳脚跟……” 杨荔枝扯动嘴角,笑得极冷,“这些鬼话,娘留着哄旁人吧。差点被打死的我,是再不会信了。从前爹一打你,你就赌咒发誓要离了他。可他哄你两句,你就喜笑颜开,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叫我孝敬他。从前我小,不明白,还只当你糊涂。如今看来,娘你是半点不糊涂,你就是——贱!” 尉迟牡丹神色大变,“你,你居然敢骂我?” 杨荔枝冷笑连连,“那说娘是狗改不了吃屎,好听么?呵呵,听说如今爹娘和离不了,女儿还忘了恭喜爹娘呢。最好,再给我多生几个弟弟妹妹,回头有的是人听娘鬼扯。至于女儿,我大了,听腻味了,娘也不必白费力气来我这扯谎了。你要是再不走,我就去找弟弟,揍他出气。娘知道的,我力气大,打起弟弟,您可别心疼。” “你敢!”尉迟牡丹瞪起眼睛,更象是个要发疯,“你弟弟又没惹你,你凭什么打他?” 杨荔枝越发心寒,娘何曾这么护着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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