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婆子大惊:“这可是活生生的人不见了!” 店伙计哼哼两声没说话, 本州盗匪横行, 衙门的力量弱, 一个两个外乡人在街面上失踪, 说是大案,却不会有人查, 拖个一年半载就不了了之。 等到了衙门, 果真如伙计所言没有人管。 翠玲泣不成声,田婆子也急出一脑门的汗。 陈五娘道:“我和七爷不会不管的。” 夫妻俩商量着, 若是绑架, 勒索信也该到了, 到时按照要求赎人便可,就怕不图财而是把人绑了去,带到深山老林做苦力,或者买到黑市去。 “掌柜的,可有信来?” 车刚回客栈,田婆子就急吼吼问,见掌柜的摇头,一颗心高高悬起。 陈五娘道:“掌柜的是本地人,人脉广,只能请他帮忙。”但无情无份,人家不会白帮你,幸好他们身上带的盘缠充足,给了银子好办事,掌柜的呼朋唤友,连夜叫了几十近百号人去找。 一夜无法安眠,到早上才听出一点消息,说是被绑着上了船,可能被卖到海外去,一旦如此,将人找回来的希望就很渺茫了。 陆彦生坐在桌旁,方草草进了碗鱼粥:“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一趟远门出的值当,不然还真不知人间险恶。” 宅子里的阴私陷害至少有原因,这次实为无妄之灾。 “你也吃些。”陆彦生盛了碗肉丸玉菇汤,督促小娘子用了。 为今之计,只有砸钱,陈五娘将陆何氏给的银票拿了出来,辛亏收了并贴身放着,此刻派上了用场。 客栈老板在本州有人脉,由他拿钱出去疏通,或有一线希望。 吃罢饭略修整片刻,陈五娘陆彦生一行人带着钱出发了,要去找本州的一位督抚,老板说这位督抚手下有人,门路灵活,黑白都卖他面子。 …… “都让让,让开!” 为了赶时间,车夫将马驾得飞快,这州虽然有个大码头,但近年财政不好,大道已经很久没有修缮,路面坑洼不提,边上还有很多小摊,行人走来走去,车夫就算将马鞭挥出残影,车速也快不上去。 好容易穿出人潮,车速刚提上一点,迎面跑来个小娃娃,好在车夫技艺精湛勒住了缰绳,避免了一场车祸。 随后小娃娃的母亲跑来抱起孩子,满脸惶恐的告饶,这年月能坐马车用仆人的必定是富贵人家,这位母亲心惊胆战,不想惹事。 车夫气急:“不长眼睛!怎么看孩子的,冲撞了贵人你赔得起吗?” 这话陈五娘听见觉得刺耳,也觉那对母女衣衫褴褛可怜,但事情紧迫也顾不得下车去安慰,喝止住车夫后叫田婆子递出几吊钱给她们,接着马车匆匆离去。 不仅没挨骂,反得了钱财,接下来两个月的生计有了着落,对孤苦的母女两个来说简直是菩萨显灵,母亲抱着女儿跪下来,不停的朝着马车远去的方向磕头叩拜。 这一幕本无人留意,偏偏旁边饭馆二楼上,有位壮汉注意到了,并在车帘掀开的间隙,看见了陈五娘的面容:“好熟悉……” 壮汉旁边坐着本州巡抚:“宋侍卫说什么?” 那壮汉就是宋英,也是当年给陆彦生医腿的黄大夫的同伴,他没回答,凝神想一了会后恍然,那不是安山村的七夫人吗?当初若不是遇见他们,王爷恐怕无法平安就番,看他们行色匆匆,想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他勾了勾手,对巡抚耳语一番。 …… 巡抚衙门到了,众人却险些失望而归,原来衙门里七品以上的官员都外出了,焦急之际衙门里钻出一个侍从:“是安山村的七爷七夫人吗?” 夫妻俩很意外,不想在这儿还有认得他们的,陆家大宅在安山云溪本地响当当,在外地什么都不是。 陈五娘掀开车帘:“正是我们。” 侍从作揖:“我们大人有令,七爷七夫人报的案子已加紧在查,请安心等几日。” 陆彦生陈五娘还想要问的更加明白一点,侍从也答不上来,只说是他们大人亲自关照。 “你们这是遇上贵人啦。”客栈老板说。 他们好好思索了一番,想不起来有什么贵人,后来灵光一闪,想起那年黄大夫一行人,里面那个叫做智渊的贵气逼人谈吐不凡,莫非是他在帮忙?陈五娘和陆彦生拿不准,不过他临走时赠的那块玉佩这次带在身上,如果有缘,可以凭借这信物相认。 又等了三日,这天清晨,王森和那个失踪的侍卫一起回来了,田婆子赶紧从厨房要了一大桶热水,叫胡子拉碴浑身脏兮兮的两个人洗澡换上干净衣裳,陈五娘叫店家送了汤面、肉包子等,他们狼吞虎咽的吃了才来回话。 原来他们误入黑店,钱被抢,人也被绑住,虽然侍卫身手好,可双拳难敌四手,对方人多势众根本无法反抗,接着被塞到船上,船走了两日,他们在船舱中不知方向,还以为一辈子回不来见不到主子了。 陈五娘不忍责怪:“无事就好。” 陆彦生却没轻易放过他们,严厉训斥后飞鸽传书给王林,叫他再派几个得力的侍卫来。 吃了教训,一路上更加谨慎,到十月初进了京城一路平安,连一个小毛贼都没有遇见。 京都繁华,街面上成衣铺、酒楼、戏院等等皆宾客盈门,各色精致漂亮的商品摆放在货架上,全是云溪罕见的货色,可在京都不过是过时的玩意儿。 陈五娘一路目不暇接:“天子脚下果真不同凡响。”过一会又琢磨,要是在京都开间铺子,恐怕能抵得上云溪十间铺子的收入:“只是不知京都房价如何。” 陆彦生笑笑:“来日方长,一切新奇的好玩的,都陪你看一遍享受一遍。” 他本是对那些享乐玩乐事无兴趣的人,但小姑娘喜欢,喜欢吃好吃的,喜欢看戏,喜欢精致的小玩意儿,陆彦生渐渐的也有了一两分的兴趣,他变得有烟火气了,俗世中的很多事情,原来比他想像中有意思的多。 小娘子攥着陆彦生的手,将头靠在他肩上,轻轻应了声好。 如此闲适的时光,过了没一小会便被打破:“什么?这么贵?!” 众人在客栈住下后,下午就一齐出去看房子,他们要在京里过除夕,至少住到明年春,一直住客栈不划算,陈五娘原想买一个小院,问了价后被惊得里嫩外焦,五间正房带小院的房子,竟然要价五百两,还是很破要重新修缮那种,稍微新一点宽敞一点的价钱更是直线飙升,七八百甚至千两,这在云溪最多不过七八十两,贵了十倍。 天子脚下的不凡气度,陈五娘是彻底感受到了。 陈五娘默默收起要买院子的豪言壮语:“相公,租一间算了。” 身边有两千两傍身,不够还可以叫家里汇,但琢磨一下不值得,初到陌生地方,花出一大笔现银,总叫她不安。陆彦生赞成小娘子的想法:“也不宜露富。” 京都的房不便宜,房租自然水涨船高,陆彦生是来求学的,不可能住的太偏僻,也不能太吵闹,因此靠近郊区、菜市场等地的院子陈五娘直接否了,另外他们一行近十人,太小的院子住不开,太破旧的时不时漏雨漏风,到时候修缮起来麻烦,还不如一步到位。 因此,相看了小半月,方定下住处,院子不如安山的宽敞,但屋子敞亮,闹中取静,陈五娘很满意,就是房租贵,她着实肉疼。 不过想想,这是为了相公的科考大业,一切都值得。 陆彦生想走科举正途施展自己的抱负,免不得入乡随俗,如其他人一样,写了很多拜贴,给朝中有声望的文官逐一发了一圈,这无异于大海捞针,那些拜帖多半递不到本人手上,到门房就被截了,唯一见陆彦生的,是户部一个芝麻小官,姓鲁,他是从云溪考出来的,恐怕是云溪当地出的唯一京官。 二人吃过几次饭,对家乡来的陆公子鲁大人很赏识,可他赏识没多大用处,托关系七拐八绕给说了一间书院,陆彦生去了一日,觉得夫子并不高明,第二日托病不再去,自己在家温书。 “相公,尝尝这虾饺,我亲自做的呢。” 生意手下的人都处理了,到陈五娘这不过拿点大主意,她骤然清闲,先过了几日舒坦日子,然后闲不住,开始跟着田婆子学做吃食,每每有了成品,必然喂陆彦生尝几口。 “又鲜又嫩,不错。” 陆彦生也将节奏放缓,半日温书半日习字,偶尔带陈五娘在京都闲逛,俨然一副度假姿态。 陈五娘很有些担心相公会玩物丧志,偶尔板起脸故作老成的说几句,陆彦生便笑着看她:“娘子放心,为夫心中有数。” 转眼到了十一月,京都冷的早,晨起时台阶上都打白霜了。看着一地萧瑟,小娘子缩了缩脖子:“真冷啊。” 话音未落,身上就被人披上披风,陆彦生穿戴齐整,摸了摸小娘子的脸颊:“走,今日随为夫干正经事去。”
第59章 陈五娘心生好奇, 一路上都在问是什么事。 瞧着娘子好奇的样子,陆彦生觉得可爱有趣,便有意卖关子, 直到一刻钟后, 马车停下,二人下了车。 陈五娘见是一家酒楼,笑盈盈道:“相公原来是嘴馋了,带我来吃好吃的呀。” 陆彦生莞尔,刮刮娘子的翘鼻:“是也,非也。” 眼前这酒楼饭菜酒水滋味好, 却不是吸引客人的唯一法宝,这酒楼时常举办诗画聚会, 还会邀请京城名士前来参加品鉴, 因此这楼里上下往来的皆是读书人。 陆彦生的功课不必多说, 经史子集他熟读在心,名师大家的文章也钻研颇多, 馆阁体写得好, 草书也有自己的风格, 然而科举充满了不确定性, 想要一举考中, 绝不可闭门造车,要多多结交书生举子, 博采众长才是。 这便是陆彦生带陈五娘来此的目的。 “伙计, 你们店的招牌菜是什么?” 入了内,酒楼上下三层已宾客满屋, 幸好还剩有雅座, 虽价格贵些, 却在二人消费能力之内。 陈五娘早就饿了,端起热茶抿了一口,便点起菜来。 店伙计口舌伶俐:“本店有炙羊羹和酱香兔,冷天吃最是滋补,客官点哪个。” 瞧娘子蹙着眉一脸纠结,陆彦生索性做了主:“都上。” “好哩。”伙计响亮的应了,又推荐了玉菇虫草鸡汤,素三丝,酱肉卷和荷花糕等菜色,加上一壶温酒,荤素搭配了满满一桌。 一楼最中间搭了个小高台,不时的挂出诗文对子等邀食客对答,陆彦生斯文的品尝着饭食,招店伙计取来纸笔,偶尔对上一句,再着人送上高台,用此等方式以文会友,正是这个酒楼的特色。 开始几天收获不大,后来陆彦生带着陈五娘又来过几回,慢慢认识了一些文人举子,其中不乏勋贵高族,侯府子孙,陆彦生不卑不亢,加上才学好,慢慢的同他们结交熟识,这些高门第的人,获取信息的渠道宽,家中藏书多,陆彦生获益颇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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