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猎户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赵好皱了皱眉,不是很能理解对方的想法,不过她也不知道人家到底经历了什么,于是还是问道:“你对不起的那个人就姓卫?那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什么会对不起人家?” 然而方才说出来的话已然是这个猎户能够透露的极限,不论赵好怎么问,他只是闭着嘴,一言不发。 赵好只得束手无策地看向卫知拙。 卫知拙却是看了那猎户一会儿,破天荒地开口劝道:“既然抱有愧疚,又背负着秘密,就不要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选择放弃和寻死,只有你活着,才能证明一切发生过。” 那猎户的身躯猛地一震,低下头去,再不言语。 卫知拙想到了自己的父母,但是天下这么大,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就像赵好说的那样,多半只是撞了个姓氏罢了。 与他无关的事,卫知拙最多也只说到这里了,于是扭头看向赵好。 赵好见状,也知道这猎户绝不会再次开口了,世上总有这样的人,他的事是谁也管不了的。虽然有些在意,但还是叹了口气,留下那猎户一人,和卫知拙一起回房收拾行李了。 原本这时走也不算晚,谁知道两人耽搁了这一会儿的工夫,就被腾出手的汤少爷给拦住了。 后者虽然还有事要忙,但在他看来,赵好和卫知拙好歹算是他交上的朋友,离开之前不请二人吃一顿饭是不行的。 赵好原本是想拒绝的,但卫知拙低声在她耳边提醒,他们来时的驴车坏了,驴跑了,干粮也没了。 赵好:“……” 赵好明白了,十分爽快地答应了汤少爷的邀请。 汤少爷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冤大头,开开心心地干活儿去了。 于是赵好和卫知拙在千翠庄又呆了一个白天,直到傍晚,汤家的人带着两人离开这里,去到县城赴宴。 说是赴宴,其实也不算,因为除了她俩,就只有汤少爷一个人,三人在酒楼的雅间里摆了一桌菜。 汤少爷知道她俩的性格,也不说些烦人的寒暄话,一上桌便道:“二位来了?饿了吧?吃!” 随后便率先动筷,狼吞虎咽了起来。 赵好一见,立刻留跟着刨起饭来,只剩下一个卫知拙无言地看着二人,慢慢拿起筷子。 汤少爷为了俞老爷那些破事儿忙了一天,又累又饿,不过还是第一个吃完的,喝着茶等两人结束。 而赵好和卫知拙刚一放下筷子,等待已久的汤少爷就立刻开始向二人大吐苦水。 何捕头把千翠庄的事托付给汤少爷的事两人都知道,一开始还好,不费什么力气,汤少爷也还能捞点俞家的情报。 但后面俞家的人来了,就开始麻烦起来了。 最先来的是俞老爷的正妻,因为何捕头忙着回去结案,没来得及细说案情,她只知道自己的丈夫和儿子都死了,杀人的是小妾。这位俞夫人到了之后大哭了一场,随后就开始揪着汤少爷审犯人一样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方的娘家有些名望,汤少爷也不想得罪她,好不容易把事情捋清了,俞夫人才知道自己丈夫儿子做的那些好事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 俞夫人原先知不知道自家发生了这些腌臜事汤少爷不清楚,但这些事儿传出去了这个消息简直让俞夫人如遭雷击。对方也没工夫找汤少爷的麻烦了,去冰窖哭了她的三个儿子一场,便两手空空地离开了。 汤少爷啧啧道:“我下午到了县城才知道,她那边已经带着一笔钱财回了娘家,要和俞府划清界限了。” 俞夫人前脚走,俞老爷那边的亲戚后脚就来了,也是找汤少爷扯了半天的皮,得知那些丑事后,一样灰溜溜地离开了,还喊着骂着要和俞老爷做切割,生怕有人没听见。 “最后姓俞的和他儿子的尸首都是我好说歹说劝他家一个旁支留下来处理的,”汤少爷无语道,“若非如此,估计等冰化了,都要烂在千翠庄了。” 赵好闻言,也是无奈,说道:“也是他们咎由自取……俞府现今如何了?” 汤少爷摇了摇头,说道:“树倒猢狲散,我下午回来的时候就被搬得差不多了,连仆人也没剩下一个。” 赵好想了想,问道:“俞老爷后宅里的那些人呢?” 汤少爷闻言,叹了口气,明珠死时他是在场听了全程的,对明珠这般遭遇的女子也多少有些同情。 俞老爷一死,他后宅的那些小妾的境况更加糟糕。若非汤少爷得知后及时通知了衙门里的何捕头,搞不好她们都要被俞府的人以通奸的罪名活活打死。 然而即使是有了官府做主,这些或自愿或受骗,或被卖或被拐的女子,因为过去的那些遭遇,也是再回不了家了。 “好在她们和俞老爷的子女都因为俞夫人的阻挠没能活下来,身边没有拖累,我便一人发了些银子,让她们离开这里去别处生活了。” 赵好闻言,松了口气,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随即朝汤少爷笑道:“您也是个心善之人。” 汤少爷听了,得意道:“那是,又不是所有商贾都跟???姓俞的一样为富不仁,往年出个什么天灾人祸,朝廷要赈灾,我们汤家也是捐粮捐钱的。” 赵好听了,朝汤少爷一举杯,真心道:“那我得以茶代酒,敬汤少爷一杯了。盼望你们家的生意能越做越大,下次见面时,就不只屈居于一个县,而是做到府里州里去了。” 汤少爷知道赵好不是那般会虚伪恭维的人,便哈哈大笑地应下这番真心话,茶足饭饱,三人散场。汤少爷回家,赵好和卫知拙则是被安排在了客栈休息。 第二天一早,赵好和卫知拙起床的时候,汤少爷便已经给两人安排好了干粮和马车,并一大袋银两作为花销,来给二人送行了。 赵好接过钱袋掂了掂,看向卫知拙。 怎么回事?怎么感觉从西平出来一趟,还赚到钱了?
第五十四章 汤少爷送的马车可比两人之前买的驴车要宽敞舒适多了。天气凉爽时, 卫知拙便在外面赶车,待到了日头炎热的时候,便钻进马车休息。 两人的关系眼下也不一般起来, 偌大的一个车厢, 偏偏要挤在一起坐,还有人没骨头似的赖在别人身上,哼哼唧唧地叫唤着要人给她剥核桃吃。 卫知拙捏了几个核桃,手红了, 赵好看着心疼又费劲的,干脆拿过来自己咔咔捏碎, 再交把卫知拙替她剥。 卫知拙:“……” 明明都可以直接拣进嘴里了……这将来若是没几个丫鬟婆子伺候着可怎么得了哦。 卫知拙剥着核桃, 一面在心里清点着自己的资产够是不够,一面听着赵好在耳边碎碎叨叨。 “从西平出发算起, 我们出来多少天啦?”赵好掰着手指头数, “咱们四月打头出的门儿,二十天到了金州,在元府耽搁到五月初才往回走, 到均州时都六月了……” “已经快到唐州了。”卫知拙安慰着,捏着一颗完整的核桃仁儿递给她。 赵好就着他的手吃了,呜噜呜噜道:“但是咱们走得更慢了, 七月能回西平吗?” 卫知拙算了算,发现就这么走走歇歇的,估摸着够呛。 赵好想了想,说道:“也不知道送那些被拐姑娘们回家的几个人怎么样了, 该不会他们比咱们还先到西平吧?” 卫知拙:“唔, 说不好。” “唉!”赵好一头栽到他肩上, 叹气道, “我都有点想……” 卫知拙:“周捕头?” 赵好:“橘子了。” 卫知拙:“……” 赵好:“……” “当然还有周叔!”赵好坐直了身体,努力找补,“周叔我也是想念的,也不知他这段时间过得如何。对了,还有屈爷爷,还有冯知县,还有——” 卫知拙被赵好逗得笑了出来,说道:“好罢,知道你想他们了,我们吃完这斤核桃就上路,八月之前一定赶回蔡州。” 赵好听了,忙一手一个核桃,咔咔捏得飞快! 虽说是加快了速度,但途径城镇时难免停下歇脚,两人最终回到西平的时候,也已经是七月下旬了。 好消息是他们比送人回家那几个回来的早。 坏消息是就早了一天。 赵好和卫知拙前脚还在向冯知县和周捕头解释他们为什么会分两拨回来,以及另外一拨人可能还要等一段时间,后脚人家就带着犯人和失踪的七个姑娘到了衙门门口。 然后就变成了赵好和卫知拙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回来的这么晚。 虽然说了中途被两个案子绊住了手脚,但周捕头多精明,一算时间,就开始怀疑她俩是公费旅游兼逃班去了。 赵好心虚得不敢吱声,卫知拙还是那副表情。 就是那副“你猜对了,但我又不是第一天这样了”的表情。 周捕头:“……” 周捕头气得直锤胸口,最后还是赵好拿一路带回来的特产哄得对方消了气。 其他人也都各有一份儿,冯知县收到的时候还颇有些受宠若惊呢。 不过不论回来得是早是晚,当初去往金州的目标总算是圆满完成了。冯知县了却了一桩心事,如释重负地将犯人收押,又指派刚回来的赵好等人再跑一趟,将几个姑娘送回家去。 赵好知道,这叫一事不烦二主,担心有人抢了她们的功劳。估摸着这桩差事办完,冯知县就要将她从白役转正成捕快了。 要知道,虽然有转正这套规律在,但衙门里真正能从白役变成捕快的人可不多,说是屈指可数也不为过。 不过抛开冯知县想讨好赵好这一因素,后者本身的功劳和能力其实也早够得上捕快这个头衔了。 于是赵好也没有扭捏,和众人商量了一下,便打算分头行动,由她和卫知拙送屈晴回家。 其他人倒是答应得很爽快,只有一个年轻白役支支吾吾地表示他也想帮忙送一下屈晴。 人家都主动请缨了,赵好也没有拦着的道理,便点头同意,四个人一同往桥头村去。 自打入了蔡州,为了防止身份暴露,赵好就换回了男装,而等回到了西平县,她和卫知拙甚至都不敢站得太近了,说话也都客客气气的。 周捕头为此还专门私下里去问她是不是和卫知拙闹矛盾了,弄得赵好哭笑不得。 她和卫知拙当然没有闹矛盾,正相反,她俩的关系要好得紧哩…… 就是因为平日里太过亲密了,赵好担心自己和卫知拙不小心在一举一动中暴露出什么,吓到不知内情的周捕头和其他人,两个人这才刻意开始保持距离的。 然而有些东西,再怎么努力藏,一旦有了机会,还是会悄不做声地冒出头来。 一开始队形还是卫知拙走在前面,赵好跟在第二位,屈晴和那白役落在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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