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脸色大变,但一旁的太监已经唱道“退朝”了,他也知道不能在这个时候闹起来,只能在众人往外走的时候,大力排开那些挡在他前面的老头子,飞快地出了大殿,跑着绕了一回路,前去拦他的兄长。 宁王虽然二十年没有上战场,但在家锻炼可没有落下,再加上宫中的太监侍卫都不敢拦他,竟真让他追上了皇帝的步撵。 “皇兄!”宁王一边追一边大叫,“皇兄!哥!” 那步撵上的人没有反应,宁王跑得累死,不由气急败坏,叫道:“赵辰!!!” 这两个字一出来,便是皇帝再不想理会,也不得不停了,扭过脸来怒道:“你想死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直呼天子姓名?” 宁王气喘吁吁地停下来,也不说话,只看了周围的宫人一圈,被他扫到的人无一不冷汗涔涔。 毕竟人家兄弟两个肯定不会较真儿,宁王犯了忌讳,只要没人听到就行。但这个“没人”具体是怎么一个没人,就说不好了。 宫人们不敢逃跑,也不敢求饶,只得像木头一样站在那里。 好在皇帝并不是滥杀之人,见状,只是头疼道:“行了,朕和宁王有话要说,放朕下来,你们先退下吧。” 宫人们如蒙大赦,连忙将皇帝搀下步撵,随后忙不迭地抬着步撵离开了。 宁王见状,立即叫道:“哥!你怎么能真让人去抓知拙?!前朝的案子都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德妃到底怎么死的还不知道呢!就算她真是卫绍杀的,卫绍和他一族的人都已经偿了命,当年的卫知拙尚在襁褓,这一切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皇帝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倘若卫知拙不是好好的郡马,你还这么觉得吗?” 宁王一噎。 他这番说辞在民间的案子里可能很有道理,但民间也不会有诛九族这种事。皇家的尊严是不容许任何人亵渎的,当年德妃被人奸杀,卫知拙别说是凶手的儿子,他就是卫家旁系的漏网之鱼,被找出来也只有一个死字。 这样的事情,没有牵连到宁王府,也只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皇帝偏袒他们一家,才不敢在告状的时候带上他们罢了。否则光是聘卫知拙当驸马,宁王现在说不定都一起被责罚了。 “那怎么办!”宁王不甘心地叫道,“那是我女儿好不容易喜欢上的人,更何况他也的确是个有能力的年轻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难道要我就这么看着他去死吗!” 皇帝皱着眉不说话。 宁王看了他一眼,隐约觉察到了什么,忽而神情一变,摆烂道:“算了,其实跟我也没什么关系,我本来就看那姓卫的臭小子不顺眼。反正人是好好带回上京来的,也是她要嫁的,若是被你砍了脑袋,你自己同好好解释去。” 皇帝:“……” 皇帝见宁王一副不粘锅的态度,顿时叹了口气,说道:“好了,只是把人抓起来,又没说要立即发落他,他的身世还有的查呢。” 宁王却是不满这个回答,说道:“你我都知道,那姓刘的既???然敢提这个事,定然是确定了卫知拙的身份的。况且卫知拙之前在街上就被人认出来搭讪过,可见和他母亲样貌相似,真要查又能查多久?就没有办法饶他一命吗?” 皇帝闻言,却是安静地看着宁王。 沉默片刻,宁王也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知道这件事情难办,前朝的案子,即便是皇帝,不秉公办理也是不行的。难不成要去搞个死囚来替代卫知拙?但若当真如此,卫知拙也再不可能用回自己的身份,也不可能继续留在上京了。而他就算再中意对方,也是不可能让自己的女儿嫁给这样一个人了。 那到底应该怎么办?难道…… 宁王还未曾想清,皇帝沉默片刻,忽然开口问道:“你说的对,姓刘的敢提这个事,一定是确认了卫知拙的身份。但你有没有想过,连你我都不知道的情报,他何德何能如此清楚?” 宁王一愣。 皇帝看着他,问道:“你说,是谁指使他这样做的?” 宁王皱了皱眉,说道:“事到如今,追究这个还有意义吗?无非是容闻古那伙人,想借卫知拙的事恶心你我。现在去让他们闭嘴也已经来不及了,满朝文武都知道这事儿了。” “是吗?”皇帝轻轻哼了一声,说道:“我可不觉得这事儿是容相干的。” 他看向困惑的宁王,说道:“二十二年前,德妃受辱一案究竟是什么情况,你我都应该心中有数,若说是谁最不想提起这件事,恐怕就是容相了。” 宁王怔了一会儿,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来。 “当初容相和先皇废了那么大的劲儿将这桩案子的消息压下去,好不容易做到无人知晓,今天又怎么会只为了用区区一个‘郡马’来恶心你,就旧事重提?要知道,如若你不打算保卫知拙,这件事根本不能伤到宁王府分毫。” 但如果宁王非要追根究底,更需要畏惧的反倒是容相一伙人了。德妃的这桩案子可不比凤阳府旱灾,一旦翻案,容氏一党才算是彻底完了。 皇帝想到刘中丞在他下令抓捕卫知拙后就立刻偃旗息鼓,甚至完全没有要求如何惩治对方,简直和一开始义正辞严的状态判若两人,仿佛只是为了提醒他有这么一桩案子一般,不由得哼笑一声。 对他而言,刘中丞到底是谁指使的根本无所谓,但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的感觉,倒的确不错。
第八十四章 宁王明白了自己兄长的意思, 旧案重提并非是件坏事,反倒是他们彻底扳倒容相的最后一根稻草。 二十二年前的那桩案件牵涉甚广,一旦翻案, 足以将容氏一党送入万劫不复之地。更何况容相现在正在闭门思过, 对这桩案子的干扰能力被降到了最低。如果真要在这上面做文章,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已经全部集齐! “但是二十多年前的案子,不论是物证还是人证,恐怕早都已经被清理了个干净!哪里是说翻案就能翻案的?”宁王忍不住道。 皇帝看了他一眼, 冷声道:“不论你怎么想,现在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要么翻案, 要么定罪。” —— “要么翻案, 要么定罪。”宁王回到一片狼藉的王府,面对着急又惶恐的妻女, 也只能如是说。 赵好一下子瘫坐在了椅子上, 吓得宁王妃连忙将她抱进怀里。 宁王一大早出了门,本来母女两个正开开心心地在家商量该置办些什么东西,便忽然有一队人马破门而入, 尹或带着皇帝的口谕前来抓捕卫知拙。 赵好整个人都懵掉了,差点跟刑部的人动起手来,最后还是宁王妃和卫知拙死死地拦住了她, 才没犯下抗旨之罪,也把事情听了个完整。 二十二年前,宁王和宁王妃才刚成婚不久,赵好根本没有出生, 更遑论知道什么前朝旧案。听完后, 赵好当即便断定是有人在陷害她们, 直到看到皱着眉头的尹或和卫知拙失魂落魄的表情, 她才意识到事情可能并非如此。 甚至当赵好惶惶然地去看她娘,才发现宁王妃也是满脸的震惊与恍然大悟。 卫知拙就这样被带走了,而尹或能给出的劝告,也只是叫赵好暂且不要去皇宫大闹,一切等宁王回来之后再做定夺。 “怎么会这样……”赵好喃喃道。 就在今天上午,她还沉浸在不久之后就要和心爱之人成婚的喜悦里,谁能想到巨变会来得如此之快。 宁王妃看到女儿的模样,真心疼得厉害,不由自责道:“都怪娘,我先前便觉得知拙这孩子看着眼熟,现在想来,他娘竟是我年轻时见过的,他像了足有七八分!想来也是被有心人看去了,才叫人抓住了把柄,若是早点想起来,不带着他满上京的到处乱逛,也不会有今天这事儿了!” 宁王听得一愣,心道原来自己妻子先前说卫知拙眼熟是这里来的,怎么他既没见过卫绍,也没见过方氏,还觉得他眼熟呢?总不能是他看那小子有眼缘吧?真离谱! 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了,宁王开口道:“这事儿怎么能怪你?他既当了我宁王府的女婿,难不成还能藏着掖着不给见人?迟早要被认出来的。他身世如此,现如今谁也怪不得,只能想办法把这事情解决了。” “不论如何,兄长还是站在咱们这边的,在查到足够翻案的证据之前,姓尹的小子会帮忙拖延时间的。” 但具体能拖延多久,就说不准了……宁王看似镇定,但如果能把心情放在面上,他现在的脸色一定十分难看。 他自己的亲哥,他自己清楚,若是今天被卷进去的是他,是赵好,甚至是宁王妃,皇帝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地捞他们一家子。 但卫知拙?他在皇帝心中的分量还不够。只不过是因为和扳倒容相这一结果捆绑在了一起,皇帝才出手保他罢了,若是翻不了这个案子,皇帝会如何选择就不一定了。 明明出门前还志得意满地预备给女儿讨个赐婚回来,结果到了家,带回来的反倒是噩耗,宁王也觉得脸上无光。 他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叫道:“好好……” 赵好抬起眼,看着自己无措的爹娘,渐渐地镇定了下来。 没错,事到如今,怪谁都来不及了,她如果想救卫知拙,想继续和卫知拙在一起,只有一个出路,那就是翻案! 二十年前的案子,想翻案很难,但不代表不可能,她和卫知拙一同破案这么久,也该有些长进了。 赵好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说道:“这桩案子伯伯一定没办法在明面儿上查,即便是追查卫知拙的身世,也一定会受到容相手下之人的阻拦。” 她一个人去查,说不定反倒是最容易帮上忙的。 唯一的好消息是卫知拙现在在尹或那里,一定被重重保卫着,不会受苦,也不用担心被人灭口。 赵好站起身,想要往外走,但才迈开两步,又反应过来,拍着额头说道:“我真是急糊涂了,去外边找什么人问。爹,娘,当年那桩案子,你们知道多少?” 宁王和宁王妃看着自家咋咋呼呼的女儿突然稳重起来,互相对视一眼,最终还是宁王妃先开了口,说道:“我来说吧,那时候你爹被困在宫里,消息还不赶我灵通呢。” 赵好一愣。 没错,这桩案子发生在先帝去世三年前。那个时候,宁王还不是宁王,皇帝甚至连永王都不是。赵辰和赵寅只是宫中两个不受宠的皇子,艰辛地长到十九岁,正是野心勃勃的年纪,却因为压在头顶的容皇后和太子不得不隐忍求生。 现如今有人提起,会称当年那桩案子叫“德妃受辱案”,但实际上,在案发当年,人们叫它“卫将军案”。 “卫将军案?”赵好忍不住发问。 宁王妃应了一声,说道:“实际上,卫绍,也就是知拙的父亲,乃是前朝大将。你应该知道你爹当年击退戎狄的功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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