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妃眼泪婆娑地看着卫知拙,想了想,又说道:“来之前我派人去山上寻过卫夫人。” 卫知拙愣了一下,意识到对方说的是他娘。 “她没有来?” 宁王妃不知该如何表示,最后只道:“她在闭关,说是不见客。” 卫知拙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样也好。” 宁王妃听了,反倒替他觉得伤心,看着他道:“知拙,虽然你和好好还没有成亲,但在我们心里和家人也没什么区别了,若还有什么心愿,就都说出来吧,娘都替你去办。” 卫知拙听到这话,摇了摇头,说道:“我前面活的二十年,想做的事都已经自己做到了,剩下的两年,遇到了好好,知道了身世,已然没有遗憾了。” 除了他还想再见赵好一面。 只是这话说出来,难免惹得宁王妃伤心,那便当他确实没有遗憾了吧。 宁王妃还想多留下来和卫知拙说一会儿话,但探监的时间很快便到了。卫知拙这样的重犯,又有容相关照,即便是宁王妃也不能多呆片刻,立即被请了出去。 虽然皇帝已经尽力压后用刑的时间,但七天之后的午时,卫知拙仍旧被押上了刑场。 天气已然萧瑟,有不耐寒的人甚至穿上了冬衣,但卫知拙仍是一身单薄的囚服,在风中显得分外伶仃。 卫知拙缓慢地走上行刑台,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当年是否也是这样的心情,而他也确乎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究竟在想些什么了。 他好像……只是还想再见一见赵好。 刑场周围围满了百姓,宁王和宁王妃也没有来,这些人里有的在大声谩骂,有的也在小声反驳,更多的是在询问卫知拙的身份,以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日头渐渐爬上了正中央,监斩官是容相的人,看了看天色,便迅速将令牌扔到了地上,叫道:“时辰已到,行刑!” 卫知拙被摁在了断头台上,闭上眼睛的一刻,脑海中浮现出了第一次见到赵好时的情形。 明明是个姑娘,却穿着男装,瞪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朝他打量,一笑便露出两粒虎牙并一对酒窝。 “卫知拙!” 她的所有表情,或哭或笑,或兴奋或恼怒,但他陪在她身边,总是能听见她叫自己的名字:“卫知拙!” 兴许是幻想太过,卫知拙似乎也当真听到了一些声音。 等等!卫知拙猛地睁开眼,那不是他的幻觉! 人群确实骚乱了起来,其中隐约夹杂着马蹄声,还有重重叠叠地呼喊。 “刀下留人!” “刀下留人!” “刀下留人!” 熟悉的声音混在其中,分外鲜明。 是赵好回来了!她在拼了命地往这边赶,声嘶力竭地叫道:“刀下留人——!!!” 卫知拙从未想到自己竟有如此的求生之力,他猛然在断头台上挣扎起来,想要直起身体,同时口中大声喝道:“证据来了!凶手另有他人!我父亲是冤枉的!你不能杀我!” 刑场下的百姓们似乎也听到了各种声音,一时间混乱起来,也有人跟着叫道:“我就说卫将军不可能是凶手!他是冤枉的!” 一有人带头,声音便越来越多。刽子手虽然还死死地摁着卫知拙,拿刀的动作却是迟疑了。 监斩官见状,起身怒道:“时辰已经到了!刽子手在干什么!” 顶头上司说了话,那刽子手也只能草草地叫人把卫知拙在断头台上摁牢,起身拿起刀,朝刀身上喷了一口酒水,便高高地举起了双手! 赵好还没有赶到,卫知拙一个人挣脱不得,只得紧紧地闭上了眼! 就在此刻!一个矫健的身影从人影中飞扑而出,一声嗡响!一杆钢枪瞬间打飞了???刽子手手上的朴刀! 一身劲装的宁王刹不住去势,差点扑到自己女婿身上,好容易站稳了,提着枪,抬脚就把那刽子手踹翻了。 宁王殿下怒骂道:“娘老子的,喊了刀下留人没听见吗!这他妈要是在军营里,你这种不长耳朵的东西非押出去打军棍不可!”
第九十七章 宁王亲自提着枪来救人, 监斩官再急也拿他没办法,只得战战兢兢地起来行礼,又给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 试图叫对方前去知会容相。 宁王见状, 冷哼一声,直接横枪把人拦住,说道:“这里的人一个都别想走!” 赵好终于骑着马赶到,拨开人群, 冲到了刑台上,一把抱住了卫知拙。 赵好的身上还带着风, 卫知拙靠在她肩上, 张了张嘴,才发现自己竟发不出声音。 过了许久, 卫知拙轻声道:“太好了, 你没事。” 他真担心,赵好如果真的因为他遇到什么不测,就算去了九泉之下, 他也不会安心。 赵好吸了吸鼻子,抽噎一声,努力去解他被绑在身后的手:“我回来了!我赶上了!” 她和卫知拙在一起后总是喜欢抱抱, 现今怀里的人却消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甚至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她见到的恐怕就是一具尸首了…… 赵好解开卫知拙,再也忍不住, 一把扑进他怀里, 哇哇大哭起来, 卫知拙用最大的力气抱紧她, 低声安慰道:“没事了,我也还活着,没事了……” 两个人仿佛同根长出的树和藤一般,紧紧地抱在一起,直到宁王实在看不下去,咳嗽了一声,赵好才想起来还有正事儿没干。 “我得进宫去找皇伯伯了。”赵好擦了擦眼泪,松开卫知拙,红着鼻子说道,“你放心吧,很快就没事了。” 赵好一去四个月,先是带着人从金州找到了岳州——那里的湖景很是出名,元杏既然提到了水,那她要去的一定是很容易被人和水联想起来的地方。 然而岳州并没有元杏的踪迹,并且赵好一行人停留时,还被容相的人缠上了。 容相的人没能把赵好她们怎么样,便盯上了她送往上京的书信,企图从中获取赵好之后的动向,先一步找到可能拿着线索的元杏。 赵好没有办法,时间紧迫,她不可能留下来和这群人慢慢周旋,只能咬咬牙,干脆断了和上京的联系,于是后来两个多月,上京才再也没有收到她的音讯。 而确定元杏不在岳州之后,赵好只能继续往南前进。 没有人知道赵好当时有多难,她不知道皇帝能给她争取多少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能找到元杏,每天一睁开眼睛,只能从自己对卫知拙和家人的思念中挤出勇气,努力给自己鼓劲儿。 所幸,在绝望和希望的反复煎熬当中,赵好最终还是在潮州找到了元杏的消息。那时候赵好才恍然大悟,原来元杏在墙壁上留下的水的图案,指的是海! 其实元杏去年离开金州后,便想着走得越远越安全。她自小被关在元府的院子里长大,一直梦想看看外边的世界,最后才定下了潮州这个目的地。 元杏聪明又有手段,顺利到达潮州后,不过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就站稳了脚跟,经营起了一家不大不小的商会,人称四姑娘。 也是因为名声太过响亮,加上时间和称号吻合,才让赵好顺利地找到了她。 元杏看到赵好很是开心,尤其是得知对方是顺着暗语找来的,可惜赵好没有时间和她寒暄太多,只草草讲明了来意,希望得到她的帮助。 元杏孤身在外一年,也成长了不少,但在赵好的恳求下,她还是选择了相信对方,拿出了当时的那个漆盒。 赵好看着那眼熟的漆盒,想到它原来曾经离自己如此之近,不由得百感交集。原来很多事情,回过头来才发现,错过得那么轻易。 漆盒外层放的是元老爷当年和德妃交往时写下的小诗和情话,也就是曾经被元家二少爷偷看过的信。 而夹层里,却是元老爷和容相密谋杀死德妃的书信。 这两样东西被收纳在同一个漆盒里,让赵好不由觉得讽刺无比。 赵好翻看了元老爷和容相的书信之后,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 元老爷当年和德妃私通,是但凡被发现,就一定会掉脑袋的死罪,因此他在和容相接触时也格外谨慎,一定要容相表明身份,甚至给出信物之后才愿意相信对方。 而元老爷会同意和容相合谋的原因,也出乎赵好意料的简单。 原来当初元老爷和德妃也算两情相悦,但时间渐长,元老爷也不是那么专情的人,便对德妃渐渐厌倦,偶尔前去相会,也只是碍于对方的权势不敢忤逆她的意思。 后来元老爷沉迷声色,在宫外欠了一大笔赌债,德妃不愿用自己殿里的东西补贴,怕被人发现异常,元老爷便对她更加不满,因此容相只是用一笔巨大的钱财,就轻易地收买了他。 不过元老爷这般人精,也知道容相不可信,所以事成之后他拿了钱财,立刻就金蝉脱壳逃走了,后来辗转了一年多才跑到金州定居,建了元府。 虽然容相给元老爷的信物在他逃跑途中丢失,但两人密谋的信件内容已经称得上是铁证,赵好总算是没有扑空。 叮嘱元杏近些日子多加小心,又给她留下一半人保护后,赵好便带着剩下的人用最快的速度返回上京。 而她会这么巧赶上行刑,则是因为在快到上京的半路上,撞见了那个头天在朝上胡乱说话,第二天就被发配去海岛的倒霉鬼的队伍。 赵好拦下他们后得知了卫知拙被斩首的日子,这才日夜兼程,没了命地赶路,进城后直奔刑场,堪堪将人救了下来。 个中心酸,赵好没打算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细说,也没时间和卫知拙过多温存。她迅速让手下的人将卫知拙护送去刑部找尹或,当然,监斩官也得跟他们一起走,自己则是和宁王带着证据进宫面圣。 来拦法场的是郡主和王爷,监斩官也拿她们没有办法,只得眼睁睁看着两人上马离开,连派人去通风报信都不能,蔫儿蔫儿地跟着人走了。 而这头,赵好骑在马上,忍不住好奇地看了她爹两眼。 自打赵好第一次把她爹撂翻在地,再也不需要对方指导她的武艺后,宁王就很少这幅打扮了。 更何况还提着兵器,怎么看也不像是单纯跑去刑场看看的吧? 赵好是宁王亲闺女儿,她想说什么,宁王哪里会看不出来,立刻提前嘴硬道:“我是出来巡逻的!” 赵好眨眨眼:“哦?” 宁王哼哼唧唧道:“你不在的时候,你爹还统领了一把五城兵马司呢!回头跟你细说!” 赵好看他一眼,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爹,谢谢你。” 不论是统领五城兵马司,还是今天在刑场救下卫知拙,她都知道,她的爹娘一定为她和卫知拙付出了很多很多。 宁王听了,却是别扭了一下,随即小声道:“跟你爹瞎客气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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