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声音沉静, 自信而傲然。 赢朱皱眉:“你让我回到白城,你一个人留在咸阳?”赢朱心里有些犯嘀咕, 老实说他现在并不愿意去白城。一者,夺嫡之事, 本就充满风险,如果他不在咸阳,乐璎所面临的危险和压力自然也会倍增。二者, 见到卫遐?????也出现在咸阳城,他的心理着实有些微妙。虽然如今乐璎是他的王妃, 可是他自己却知道这桩婚姻只是面子功夫。乐璎对他从来都是合作交易的态度, 可是乐璎在燕都时却是实打实地招赘卫遐为驸马, 虽然之后此二人反目,可是他心中还是有些微微的嫉妒。 可是,乐璎想要他去白城也并非没有道理,对他这样的出身而言,有名望是不够的,还需要实打实的功绩,他不禁踌躇起来。 乐璎挑眉:“你不愿意?”女子清冷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压迫感,赢朱一下子就怯了场:“也不是不愿意……” 乐璎道:“赢朱,卫遐绝对是七国之中最难缠的对手和敌人,我并没有能赢的把握。但是你必须按照我的安排去做,我们才有成功的可能。” 听到乐璎将卫遐定义为“对手”和“敌人”,赢朱微微安了安心,点头道:“好,明日我就去向父皇上表。” 第二天一早,赢朱便上书秦王,请求回到白城戍边。得到秦王同意之后,当天下午就启程前往位于秦国西南的白城。 武安君才只新婚数日,便抛下新婚的妻子赶回边境,为国尽忠。这件事情在醴丰楼发酵传播之后也成为一段佳话,一时之间,咸阳城人人盛赞武安君公忠体国,大公忘私,声誉更盛;同情燕国长公主才新婚就要独守空房。 不过长公主显然并无“深闺怨妇”的自觉,她此刻看着匆匆刚从外面回来的疤脸男子,问道:“确定了吗?” 男子名为秦毅,本是赢朱的心腹。他早年本是混迹于咸阳市井的地痞,在黑白两道都有些自己的人脉,做事得力可靠,在赢朱离开咸阳前往白城之后,他被乐璎留下了。长公主对咸阳人生地不熟,诸多事物还需依仗本地的低头蛇。 秦毅答道:“确定了,隐盟在得手之后,将雍州鼎放置在咸阳城外的一座废弃的山神庙中。从长公子赢炘那边打探到的消息是,赢炘公子将在今天晚上带人前往山神庙取走雍州鼎。” 乐璎点点头道:“好,我知道了。”赢炘受秦王的命令寻找雍州鼎的下落,卫遐既选了他成为下一任秦王,当然自然会卖他这个顺水人情。有了这点人情,赢炘接下来便会相信卫遐,按照他的要求行事,这是他的第一步棋。 她闭目沉思,这一局,她该如何落子,才能赢他。 从隐盟手上劫走雍州鼎?这里并不是燕国,就算有秦毅和他手下的人,恐怕也不会太容易。 等交易完成之后再从赢炘手上抢夺?这更不可能,赢炘本身掌管咸阳防务,手下人多势众。而且,她一入咸阳,便直接与赢炘撕破脸皮,更不利于今后行事。 不! 她如果想赢过卫遐,该想的并不是她该如何做,而是如果是卫遐处在她的位置会怎么做?她慢慢回想燕都城里发生的一幕幕。卫遐想要扳倒她,可是并没有直接向她出手,而是选择与姜太后、姬丞相合作。太后、姬旬并非他的朋友,却绝对是她乐璎的敌人。 秦毅见乐璎陷入沉思,试探着出主意道:“王妃,我们是否要敢在赢炘的人到之前先劫走雍州鼎?” 乐璎道:“你有把握?” 秦毅摇了摇头。赢朱在秦国几位公子中根基较浅,可用的人手有限。可是当初在咸阳城外劫走雍州鼎的那些人实力可并不容小觑。 乐璎轻笑了一声,道:“并不需要我们动手。你先去备车,稍后我便去拜访三公子赢献。” “赢献?” 乐璎脸上笑容愈加神秘莫测:“如果赢炘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内找到雍州鼎献于秦王,自然会得到秦王的嘉奖。若是秦王一个高兴,说不定太子之位顷刻可定,在如今的咸阳城最不想见到这件事情发生的自然便是三公子赢献了。” *** 咸阳城北有一座孤山,山上有士人建土庙供奉神灵。不过,由于香火不盛的关系,这神庙已年久失修,残破不堪。此刻,原本供奉的神像都被推倒,放着一口双耳四足的大方鼎。 十一坐在山神庙前逡巡不定,内心嘀咕:“怎么还没来?” 今早他受到盟主卫遐的消息,要他在今夜山神庙将雍州鼎交给秦国公子赢炘,可是此刻天色已近子时,依旧没有看到赢炘的人影。 在他耐心即将耗尽的时候,总算在道路的尽头看到公子赢炘带着一队人马遥遥而来。 “这就是雍州鼎?”公子赢炘问道。 十一点头道:“不错,我依照盟主的命令将雍州鼎移交给你们。” 公子赢炘围绕着雍州鼎转了几圈,用手摸了几遍,又仔细检查了上面刻的花纹与铭文,皆于典籍记载中一模一样,确定卫遐并没有骗他,不由得嘴上咧开了花。 他虽与卫遐约定合作,但是来此之前还有几分不信。可是此刻看到货真价实的雍州鼎,不由得心花怒放,转向十一道:“好,回去转告你们盟主,说今后我赢炘但凭他吩咐。”与隐盟合作对他基本是一桩稳赚不赔的生意,更何况卫遐献上的可是价值不菲的诚意。雍州鼎被劫不过两日便能寻回,咸阳城中谁不得夸一句他赢炘精明能干呢? 雍州鼎重达千金,需要七八个壮年男子合力才能勉强将它搬上马车。 就在赢炘的侍卫们忙得手忙脚乱之时,忽然传来一声清叱:“来人,将劫走雍州鼎的劫匪拿下——” 从不远处的山谷隐蔽处忽然出现一大队的士兵,将公子赢炘的人马和十一一起团团围住。为首之人手中一柄折扇摇得呼啦直响,正是秦王的第三子赢献。 赢炘大怒:“我是公子赢炘,受命寻回失落的雍州鼎。我看谁敢动手——” 赢献命人点起火把,又上前走了几步,仔细瞧了瞧赢炘,做出一副才刚认出人的模样:“哎呀,原来是大哥。不好意思,小弟听说燕国公主原本打算给父皇献寿的雍州鼎被劫的事,心机如焚,几番追查才知道雍州鼎被人藏在这山神庙中。我说是谁如此胆大包天,敢劫父王的寿礼,原来是大哥你啊,那就没事了……我这就回去,连夜写奏章,将此事奏报给父王……” 他这番话说得阴阳怪气,赢炘心头火起:“赢献你什么意思,雍州鼎并非我所劫,我与你一样,只是过来追查雍州鼎的下落……” 赢献轻轻合了手中折扇,似笑非笑:“不是大哥所劫,那便是大哥与这位兄弟合谋。”他指着十一道:“他劫了鼎,再转交给大哥你。大哥真是好手段,贼喊捉贼,凭空就有了这一桩天大功劳,简直比走夜路捡钱还舒坦……” “我说大哥抓劫匪怎么不在白天,非要等到大晚上的出门,原来是想神不知鬼不觉偷梁换柱,高明,高明!” 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拊掌:“看来这奏折的内容小弟得改一改了,咿,只是这措辞……小弟还得想想……”他用手中折扇轻轻敲着脑袋,一脸为难的样子。 赢炘神情阴郁。从赢献出现在这里,他便知道这件事情要糟了。无论如何,他半夜与劫走雍州鼎的劫匪私会都是一件洗不干净的事,只需要赢献将此事上报,他不但没有功劳,多半还会遭到秦王的斥责与怀疑。 为今之计,他只有抓住十一才能撇开关系,洗去这一身骚了。 他将心一横,指着十一道:“来人,将这个劫走幽州鼎的劫匪抓起来,交付有司发落。”此举无异于过河拆桥,自然会大大地得罪隐盟,但是眼下却是唯一的办法。 很快,赢炘带来的侍卫就将十一团团围住。 十一原本看他们兄弟斗嘴,不料这么快就祸水东引,自己反而成了唯一的目标。他只有一个人,怎么敌得过对方这么多人,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他也顾不上盟主交代的任务了,大叫一声:“雍州鼎就在这里,你们兄弟两分吧,在下就不奉陪了……” 他手中长刀横挑,击退两旁的侍卫。在其他人尚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便飞快地抢了一匹快马,消失在夜色之中。赢炘犹豫了一瞬,下令道:“追。”可是又如何追得上,士兵们追出不远,又悻悻地折回来。 这时,赢献才施施然笑了:“原来大哥是真的过来追寻劫匪,不过大哥也真是忒不中用了些,这么多人连一个人也留不住。小弟还真是打扰了,大哥先忙,小弟就先回去补觉了——” 说着便招呼着自己的人离去。 赢炘留在原地,气恨得重重一拳砸在雍州鼎上。这一晚可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他这个三弟别的本事没有,偏偏嘴皮子厉害。今日之事,只要他回去添油加醋一番,他不仅全没有寻回幽州鼎的功劳,少不得还要落得一个办事不力、与劫匪勾结的罪过。 …… 十一骑马奔出数里?????,便弃了马,换了一身装束偷偷潜入咸阳城。 他进了一家客栈。眼下,万籁俱静,唯有靠近街旁的一间房间亮着灯火。房门虚掩着,他推开门,便看在正背立在窗前的卫遐。 十一单膝跪地:“盟主,属下罪该万死。事情并未按计划进行,雍州鼎交接途中赢献突然出现,撞破此事。我恐怕一个不好,赢炘会因此受到斥责,再说不定,他会对公子你心生怨恨——” 卫遐道:“起来吧,此事怪不得你,我不久前得到消息,今天下午,燕国公主去了一趟三公子府。我们的动向全在她的掌握之中……” 十一讶异道:“盟主你不是说,燕国公主的目的是让公子赢朱成为一下任的秦王。她又怎么会与赢献合作?” 卫遐道:“权力场上,若是执着于敌我,便落了下乘。能帮到你的往往是你的敌人,因势利导,往往会起到四两拨千斤的效果。”她倒是挺会学以致用,连自己都被摆了一道。 十一本以为此番办事不利,少不了会遭到盟主斥责,谁知此刻卫遐脸上竟是十分柔和,丝毫看不出灰心或沮丧,若是仔细看去,还有一丝似有似无的微笑。他怔了怔:“此番赢献突然出现,我们的计划大受影响,盟主似乎反而十分开心。” 卫遐:“有吗?” 十一肯定道:“有。” “棋局若是太容易,往往会让人失去斗志。我倒是想看看,这一次,她会带给我什么样的惊喜。”卫遐敛去笑容,望向下属:“你传信给唐国夫人,让她在秦王面前进言,立赢献为太子。” “啊?”十一吃惊地看着卫遐。他着实有点跟不上这位盟主的节奏,盟主不是已经决意要支持赢炘吗?这一波不是反向操作? 卫遐摇头:“燕国公主既然想让赢朱上位,势必不会容许赢献当真成为太子。那么接下来,她必有针对赢献的动作,两人必定反目,我们以静制动,在后渔利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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