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很快换道而行,乐璎的心里七上八下的。她早知道卫遐推行的新政有些激进,得罪不少人。她也曾想过他会不会遇到危险,也想过要派人保护他。但是她想到他的身份特殊,想必不希望被人发现,不然也不会在燕都这么久一直一个人住,最后放弃这个想法。 可是她想不到竟有人敢在燕都城明目张胆地行刺他,而且还能得手。 她心中万分后悔,早知如此,她根本不应该让他一个人住在宫外的。 她恨不得此刻能飞到他身边,催促车夫道:“快些,再快些。”又对盛铜道:“你立马去请齐太医来,让他务必要快,若是耽误了时辰,我要他的脑袋……” …… 路程并不远,马车全速前进,不过半刻钟便到了,乐璎却仿佛经历了漫长煎熬的岁月。 马车尚未停稳,她就下车冲了进去。 院子里此刻已经挤了十几名燕都护城军的军士,他们本就是在附近巡逻,一听到喊声,立马就赶了过来。没想到这件事这么快就惊动了女君,登时齐帅刷地跪下:“女君。” 乐璎压根没管他们,她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倒在地上的人影。血从他的胸口留下,蜿蜒留了一地,他躺在两具尸体中间,一动不动。 在这一刻之间,乐璎几乎心脏骤停。她抱住他的头,双手颤抖不已,她试了试他的鼻息,温热的气体喷在她的手上,她又摸了摸他的身体,感受到胸膛里的那一颗心脏依然在强有力的跳动,一颗心才重新回到嗓子里。 她这才看向场上怔愣的军士,问道:“怎么回事?” 众军士面面相觑,最后一名头目答道:“女君,我们听到有女子叫喊声赶过来的。可是进来之后,便只看到夏大人和这两名刺客,没看到女子的身影。夏大人的胸口似乎是被刺客的匕首所伤昏迷不醒,可是两名刺客却已经死了。至于这两人刺客是何人,又是何人所派,还需调查……” 女君沉了脸,如霜雪般的眸子凛?????如刀尖寒芒,眉宇间怒焰腾动:“你们告诉孙祯,此事无论牵涉到谁,都要一查到底,绝不放过。敢在燕都城刺杀一国重臣,这些人好大的胆子,是觉得我脾气太好了吗?” 众人噤若寒蝉。女君自从继位以来,脾气似乎温和了许多。纵有忤逆不过斥责、降爵、流放,很少使用严刑峻法,更没有杀过人;让人几乎忘了女君从前还是长公主时,本是燕都人人惧怕的存在。 …… 齐太医是被盛铜从床上直接拉起来的。 这两人从前一个是公主府的侍卫统领,一个是公主府的太医,两人也算打过不少交道,彼此十分熟悉。齐太医可从没来没见过盛铜如此十万火急的模样。 他甚至来不及穿好衣服就抱着药箱出门:“盛统领,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盛铜语气焦急:“是夏尚书遇刺了,你快跟我走。若是晚了,夏尚书一个不好出事了,说不定你我都难以承受女君的怒火……” 齐太医:“这位夏尚书与女君是什么关系,怎么得女君如此看重……”身为宫廷御医,他最喜欢打听贵人之间的□□,用以奉承讨好,以为保身之道。 盛铜:“具体我也不清楚,但是上次女君曾去夏宅翻墙与他私会。说不准,这位夏尚书将来就是女君的王夫。你可得用心些诊治,可别出了差错。” 齐太医连忙道:“这我晓得。” 两人到达夏宅时,卫遐已经被转移到室内的床上。乐璎一脸焦急地坐在床沿,见他进来,连忙让出最近的位置给他。 齐太医他捋着胡须想,上次长公主为旁人这么着急似乎还是卫国公子被抓到刑部大牢的时候,也是一大早派人催促他起身去宫门口等着卫国公子出狱治伤,后来卫国公子就成了公主的驸马。这么看来,这位夏尚书成为女君的王夫应该也是早晚的事。 他解开伤者胸口的衣服,便发现伤口已经被人细心处理过了,他仔细敷了药,又按上对方的脉搏。他微微皱了眉头,视线在躺在床上的“夏危”与女君身上来回切换了几次,神情有几分疑惑。 乐璎见他只皱眉,不说话,只道情况不好,声音更多了几分焦急:“齐太医,他究竟如何,为何一直昏迷不醒?” 齐太医禀道:“女君,请借一步说话,容臣私下详禀。” 乐璎满心狐疑,只好跟着他走进隔壁的房间。 齐太医这才吞吞吐吐道:“女君,你可知道夏大人的真实身份?他……他是……”他犹犹豫豫,后面两个字似乎是难以出口。 “他是卫遐。”乐璎淡定帮他将话补完,“想不到齐太医竟然如此敏锐。” 齐太医道:“人的脉息与身体经脉、五脏六腑息息相关,脉息跳动的强弱、急缓、轻重、阴阳、盛虚,皆有一定脉数,并不会轻易更改。从前我曾替卫国公子诊脉,所以能轻易认出。” 乐璎道:“他是卫遐,我本知情,也请齐太医保密,此事断不容传入第三人之耳。” 女君的声音肃杀,齐太医心中一凛。观女君如今的模样,想必与卫遐旧情未断。他身为女君身边近臣,自然知道此事利害。隔壁卫国国君,女君的前夫,当初导致燕国战败的罪魁祸首若是化名重新出现在燕国推行新政,还与女君关系不清不楚,说不定会引起朝局动荡。虽然文武百官现在都巴不得女君赶紧纳一个王夫,但是肯定不会希望这个人是卫遐。 齐太医连忙道:“此事臣一定保守秘密。” 乐璎:“他的伤势究竟怎样?” 齐太医道:“夏大人胸口的伤势并没有伤到要害,也并不严重。昏迷不醒应该是中了某种特殊的迷香所致,这种迷香一般都有时效,过一段时间他就会醒了。”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方才听外面的军士说夏大人是遇到了刺客。其实以卫……以夏大人的身手应该不至于被区区刺客所伤,估计是他不小心着了敌人的道,才会如此。还好他昏迷之前,还是解决掉了两名刺客,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好,我知道了。在他清醒之前,就请齐太医先留在府中。我再去看看他。”知道卫遐没有大事,乐璎的心稍微定了定。她推开门,向外走去。 谁知,她走到门口,便闻到一股腐臭的气息。抬眼一看,院内竟横七竖八地堆着十几具尸体,有的已经腐烂,散发着难闻的气息。 她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孙祯脸色颇有些难看,回道:“禀女君,士兵们在夏大人的院落里挖出了十几具刺客的尸体,而且……下面埋的还有,可能远不止这些……” 孙祯带着人已经到了好一会了,他知道的女君的旨意,心知此事不查个水落石出恐怕不能善了。可惜那两名刺客本是死士,身上连一点可以证明身份的物品也无。他不得已带着人在院内四处搜寻,希望能找出一点相关的线索。可是这不查不要紧,才一会功夫发掘出十几具刺客的尸体。 看起来,这位夏尚书并不是第一次遇到刺客,只是之前的都被他顺手处理了,从未声张而已。 乐璎寒眸如霜。她没想到卫遐竟然遭遇这么多次刺杀,而且竟然一直住在这种埋了无数尸体的院落,想想都让人感到窒息。 孙祯看着女君黑如锅底的脸色,讪讪道:“要不女君先回避,等臣调查清楚后再向女君细禀。” 乐璎点头,向盛铜道:“这宅子阴气太重,夏尚书不能留在这里养伤。备车,将他带回宫里去。”
第八十章 卫遐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的黄昏, 夕阳的光线透过碧纱洒在御床金黄色的流苏之上,身下的锦衾传来绵软又舒适的触感,空气中隐隐有一股熟悉的熏香气味。 这是乐璎最喜欢的用的香料,是他从前亲手为她所制, 有提神醒脑的功效。 身体的无力感慢慢消退, 他发散的意识逐渐回笼, 他意识到自己不是在自己买的那座宅子里, 而是在燕国王宫之中。他担任尚书令数月有余,出入宫廷, 即使是女君的寝殿也十分熟悉。 他此刻正躺在女君的龙榻之上。 他犹有几分混沌的意识发觉不对——虽然女君的龙榻早晚是要爬的, 可并不该是现在。 他一下子坐起身来,发现备好的衣服就在床边,便取了穿上。 “夏大人,您醒了。”小宫娥听到动静,前来伺候。 卫遐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您忘了, 昨日您遇到刺客受了伤, 恰好陛下就在左近,所以将您带回宫里养伤……” 卫遐这才想起昨晚的事, 他被师姐的迷香迷晕了,后来人事不省。可是, 乐璎怎么会将他带回寝宫,难道她知道他的身份了? 他心里顿起波澜,生出几分丑媳妇见公婆的羞赧, 虽然这是迟早会发生的事,他本来是打算再瞒她一段时间的。 小宫娥道:“陛下正在书房处理政务, 她说有要事要与夏大人商议, 让您醒了就去见她。” 卫遐:“嗯。” 卫遐穿好鞋, 跟着小宫娥到了御书房。果然便见乐璎正倚着桌案之侧,批阅今日的奏章。 见他进来,女君脸上浮现出笑容,指了指桌上摊开的奏章道:“夏爱卿,这几日群臣奏报之事,我有几分为难,想请夏爱卿帮我斟酌……” 这是尚书令的职事,他本该替她分担。他点点头,便坐到女君的身旁,去看奏折。原来这封奏折是裴朗所写,是劝女君娶王夫之事。他心中有几分不愉快,但面色不显,迅速将这份奏章看完,去看下一份。等他将这些奏章看完,发现都是说的同样的事情。群臣认为新朝也立半年,女君该纳夫婿,生下太子,以正帝统。 他想了想自己眼下的身份,装作神色如常的样子,问道:“就是此事吗?” 女君笑盈盈地看着他:“就是这件事情。我成为燕国女君,强夺弟弟的王位,终究算不上名正言顺。而且因为我没有杀了乐衍,只是将他圈禁在山阳郡,对这些扶持我的肱骨老臣来说,终究难以放心。我想为了燕国的江山稳固,终究也是该纳个夫婿,生下继承人,安安这些老臣之心,也省得他们时常呱噪,夏爱卿觉得如何?” 卫遐心里泛起针扎似的疼痛,他没想到乐璎竟然真的在认真与他讨论纳夫之事,他强撑着道:“女君言之有理。” “所以我特地想让你帮我参详。”乐璎拿出一本画册,道:“这些都是群臣推荐的备选名单,都是重臣家里的公子,或者是燕都最近声名鹊起的名士……” “你看这个戚少白,是戚将军的三儿子。少年将军,身材高大。今年二十三岁,正好与我同岁,也算良配……” 卫遐心里想着,我也与你同岁,我和你才是良配。可是不知为何,他心?????里难受得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木然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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