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她命不该绝,她竟被那刺客捡到,却失忆了,全然不记得从前的过往。 苏吟儿从梦里醒过来,睁开迷蒙的双眼。 她不知道自个究竟在床榻上躺了多久,只记得自己晕死前陆满庭悲切痛苦的眸。 窗外秋雨声声,落在廊下的大理石上,溅起撩I人的水花。午后虫鸣声翠,庭院里繁茂的蔷薇花艳I靡不败。 有凉风从半掩的竹帘吹进来,冷得苏吟儿一缩,裹紧了身上的薄裘。 她婉转呜咽,水润的瞳全是受不住的思念。 那刺客便是十八岁的陆满庭。 她和他该死的孽缘啊,从一开始便已结下,又如何逃得开他?兜兜转转,她要寻找的所有的真相,不过一个陆满庭而已。 那些在京城皇宫里的梦魇,那些他编织的无数的欺骗,那些她所有的恨和哀怨,全部消散地无影无踪。 纵是他错过,他亦深爱过。 她小心翼翼地掀开薄裘,扶着床头的玉I柱缓慢起身。 然,她腹上的伤口似没有多疼,那道细长的刀疤也愈合得很好,只余一道浅浅的痕迹。 她尝试着在地上走了几步,没什么大问题,心下泛喜,不曾想恢复得这般快、这般好。 许是她起身的动静惊到了外间的人,洋桃和清秋一人抱着一个孩子,从月门外进来。 “娘娘,您怎地下床了?赶紧的,您还在坐月子呢,快回床上躺好。莫在月子里留下病根,将来吃亏呢!” 洋桃一面碎碎念着,一面叫丫鬟关了雕花的窗子,生怕凉风进来扰了娘娘。 洋桃和清秋把孩子抱到苏吟儿跟前,笑道。 “娘娘,您生了两个小皇子,瞧这模样,白白胖胖的,多可爱!” 两个大胖小子都是琉璃色的眼眸,丹凤眼,高鼻梁,近乎和陆满庭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孩儿和母亲总是亲昵的,便是头一回见到,也睁着明亮的瞳,好奇地盯着苏吟儿瞧。 洋桃:“娘娘,小皇子认得您呢!您昏迷了整整七日,可苦了两个小皇子,饿着呢!幸得宫里早有乳娘备着,否则啊,奴婢真不晓得怎么办!” 苏吟儿亲吻着两个孩子的小手儿,声音嗡嗡的。 “老天爷庇佑,我们都活着。” 苏吟儿心下感慨,全然不曾注意到洋桃和清秋闪躲又悲伤的眸光。 苏吟儿抱了一个,还想抱另外一个,个个爱不释手,偏偏力不从心,只好轮着抱会儿。 不多时,两个小皇子闻着她身上的乳I香,张着红润润的小嘴巴,咿咿呀呀不知在说甚,模样甚是着急。 清秋:“娘娘,小皇子饿了,想着您喂呢!” 苏吟儿微红了耳尖。 她晓得该喂孩子,可她腹上有伤,喂孩子的时候不是很方便。她脸皮薄,不想旁人在边上瞧着或伺候。 她柔声道:“陆哥哥呢?怎地还不见他过来?”
第91章 遗诏 苏吟儿问完, 偌大的内殿,忽地安静地不像话。 金秋的午后,银杏叶黄, 阳光穿过檐角的蛟龙, 透过葱郁繁茂的枝叶,洒在廊下斜吊着的红色灯笼上, 投下摇曳的光影。 美则美矣,却莫名有股说不出的萧瑟。 月门上缀着的珍珠帘幔无风自动, 怀中的婴儿慌乱地挥舞手脚, 抓着苏吟儿柔软的前襟,不知怎地哭闹不止。 苏吟儿忙柔声安抚。都说双生子连心, 一个哭闹, 另一个也不安生。 洋桃急急抱了个孩子往殿外走,“娘娘, 小皇子们定是饿着了,您有伤在身多休息,奴婢先抱去乳娘喂些。” 洋桃红了鼻头, 低垂着眼眸始终不瞧苏吟儿,等过了月门出厅角的时候,俯身偷摸抹了把眼泪。 苏吟儿拧眉:“她怎么了?可是遇见事了?哭得这般伤心?” 清秋难掩凄切, 抱了另一个小皇子低哄,却同样不敢直视苏吟儿的眼睛。 “洋桃最近心软得很,见不得小皇子们哭。莫说她,奴婢也一样呢,娘娘见笑了。” 苏吟儿秋水般的眸子流转着疑惑,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却也没有多问, 再次提起陆哥哥的事,问清秋为何皇上还没来,是不是没来得及通传? 清秋顿了顿,神色似是不忍。她将小皇子身上裹着的薄裘松开了些,哭得喘不过气的婴孩儿渐渐停了啼哭,她适才浅笑着抬眸,眸底碎着浓浓的湿意。 “回娘娘的话,皇上忙着秋祭的事,最近几日怕是赶不回来。” “秋祭?” “是的,娘娘,漠北地势广,祭拜一回土地神,来来回回要折腾十来日,您晓得的。” 秋祭是大庸国每年秋收之前举行的祭祀活动。天子需得携重臣,在广袤天地间行三拜九叩之礼,再以猪羊鱼肉等献给土地神,庆祝丰收。 秋祭过程繁琐,没个十来日的功夫下不来。 苏吟儿掩下眸底的失落,莞尔一笑,桃腮簇着春天般的浓艳。 “既是这般,该他忙的。无妨,等他回来了,再给两位小皇子起名。” 苏吟儿刚有身孕的时候,陆满庭确有提过名字的事,不过那时他们都以为腹中只有一个,故而名字也只起了一个,谁曾想竟是双子? 罢了,待陆哥哥回来了,再重新想过。 苏吟儿终究不忍饿着孩子,让清秋下去后,独自将小皇子抱在身侧,斜躺在床榻上,背对八扇苏绣屏风,解了织着繁美牡丹花的粉色衣襟。 八扇苏绣屏风后,清秋瑟缩在角落里,抱住单薄的双肩哭得一塌糊涂,却愣是不敢发出一丁点儿的声响。 * 王将军将风离堵在了承安殿的廊下。 王将军:“你老实说,皇上到底怎么了?去哪了?这都十来日了,也没个人影!你听不见流言蜚语啊?” 风离抱着一把蓝色的宝剑,冷冷地瞧了对方一眼,没回话,转身要走,王将军忙不迭将他拦下,挽着他的胳膊,哀求道。 “好兄弟啊,你是皇上的近侍,除了你没人晓得皇上的去向。我也是被逼得没法子了,才来求你的。你不知道下头那些人传成什么样了!” “什么样?” 王将军不敢说,附在风离耳畔小声嘀咕了几句,顷刻后,狠狠剁了一脚,一副气死人的模样。 不怪宫中流言肆起,确是那日的情景委实吓人。 皇上给娘娘剖宫取子那日,从午后一直忙到夜深,最后被人抬出了慈宁宫。 据慈宁宫的小宫女们说,皇上的两条胳膊划得稀烂,全是新旧相替的刀疤,鲜血从床榻上一直蔓延至月门外,分不清到底是皇后娘娘的,还是皇上的。 只是那日后,再无人见过皇上。 风离冷着一张脸,手里的宝剑握得死死的,当即唤来宫中侍卫,沉声交待。 “若是有谁敢乱说,杀无赦!这是皇上的口谕。” 风离抬脚往宫外的方向走,想了想,顿住,“王将军亦不可听信谣言。皇上交代了,时机到了,自会让你们晓得。” 王将军还想再说些什么,风离已经离开了。斜对面,金少和秦副将追过来,纷纷摇头。 “找遍了,能想的法子也想过了,没用。” 为了打探皇上的消息,金少甚至挪用了自家钱庄的银子,散给江湖中的能人异士,却无一人有本事找到皇上。 秦副将:“娘娘醒了十来日,依照皇上的性子,早该回来看望娘娘了,怎地一点动静都没有?” 王将军覆在腰间的大刀上,叹道:“可不是?若是皇上出去养伤,倒是件好事。怕就怕......” 几人相互瞧了瞧,谁也不敢接下面的话。 金少仰头,斜眯起桀骜的眸子。 午后的阳光浓烈,刺目得很,晃得他有些心神不宁。他沉默着,说不出话,心里憋着一口气,难受得紧,望向承安殿后方那座最奢华的殿宇。 “我去趟慈宁宫。你们给我作证啊,我去和萝卜头说说话而已,可没旁的心思。” 慈宁宫乃后宫之地,未得皇上允许,男子不得入内。 金少晓得规矩,就是禁不住。 王将军揽上秦副将的肩膀,笑得那叫一个意味深长,颇有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别,咱俩啥也没看见,你可别拉我们下水。你是皇上的侄子,顶多挨顿打,咱俩不同.....哎,遁了遁了。” 言罢,王将军和秦副将一溜烟就跑了,跑得无影无踪。 金少也不恼,径直去了慈宁宫。 慈宁宫,苏吟儿哄完两个孩子,让洋桃和清秋抱下去,她则靠在窗边的桌案前,悉心绣着贴身的锦帕。锦帕上的麒麟已然绣了大半,用不着几日便绣好了。 这是为了两个小皇子准备的。 宫里不乏手艺精湛的绣娘,无论多精美的锦帕或者荷包,但凡苏吟儿吩咐一句,什么样的没有?可苏吟儿就是想给孩子们做些什么。 这些日子,她彻底恢复了。 伤口不疼、能蹦能跳,吃得多、奶I水足,两个孩儿被她养得白胖。她亦是丰润,眉眼间少女的纯稚渐散,多了几分蛊惑人心的妩媚。 每日为她把脉的太医啧啧称奇,说娘娘简直得了天神的庇佑,好得比寻常女子不知快了多少。 苏吟儿浅笑着,一抬眸,庭院的花束下静立着一身形颀长的少年。少年嘴里衔着半根杂草,肩上吊儿郎当地扛着一把宝剑,也没进屋,就在庭院里对着苏吟儿弯了腰。 “臣拜见小婶婶!” 苏吟儿不禁觉得好笑,叫丫鬟取来瓜果甜点放于庭院的花池边,两人则斜靠在香木雕栏上,一边晒太阳一边闲话家常。 宫里是非多,比不得外头自在,该忌讳的她心下有数,可不能毁了金少的清誉。 苏吟儿懒懒地捻了鱼食洒在花池中。 她云锦广袖微乱,露出一截皓白的纤细手腕,手腕上戴着的血红色翡翠玉镯衬得她雪肤柔嫩。她侧眸望向剑眉深锁的金少,递了块瓜果给他。 “怎地,有心事?” 金辉下的少年随意地啃了瓜果,将剩下的瓜皮扔进花池。池中锦鲤哗哗,直拍得池水急荡,水面上漂浮着的无根红莲不知涌向何处。 金少望向嶙峋的假山,好生一阵没有说话,恰有一阵凉风吹过,刺痛了他的眼睛。他垂首,揉了揉发红的双眼,状似不经意间提及。 “最近可有见到皇上?” 苏吟儿微微一愣,笑道:“陆哥哥不是去宫外秋祭了么?他回来了?” 金少先是一怔,片刻后意识到什么,眸光微暗,声音沉了几分。 “没有。” 苏吟儿单手撑着下颌,如葱的玉指白嫩,粉嫩的指甲盖都是晶莹剔透的。那双水泠泠的眼睛张望了一番,瞧着洋桃没往她这边看,她捻了颗红提送进小嘴儿。 酸酸甜甜的,是她念想了好久的美味。 因着尚未出月子,洋桃管得她严,不许她吃凉性的瓜果,不许她碰冷水,幸得没禁她沐浴,否则她可熬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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