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形修长,赤金玄服勾勒出紧实的腰线,站在一众同僚中显得格外矜贵。 苏吟儿雀跃着扑到陆满庭的怀里。 冰雪混着淡淡的荷叶香,裹着刺骨的寒意,一并袭向她。可她一点儿不觉得冷,反将陆满庭搂得更紧了。 同僚们都知安国君的未婚妻生得极其貌美,是以安国君藏得深,从不将其示人,敢这般闯入安国君怀里的定是那未过门的小娇妻。 小娇妻披散着一头丰美的长发,未施粉黛,却眉如柳娥、唇若红缨,哪怕惊鸿一瞥,也叹为天人。 只是那种美是易碎的。 她的肌肤过于白皙,似乎轻轻一碰,便能化为灰烬。 众人一时间看得痴了,忘了寒暄,杵在原地。 陆满庭未做任何介绍,只简单与同僚们客套几句,就打发人走了。 他两指抵在苏吟儿纤弱的薄肩上。 “怎么才好就跑出来了?我身上寒,会冻着你。” 苏吟儿生得娇小,未及他下巴。 那不盈一握的纤腰处,未来得及打结的腰带随意地散开,因为跑得急,甜腻的呼吸化作白雾氤氲了她的长睫。 旁侧的侍女洋桃抱着一件白色狐裘,气喘吁吁。 苏吟儿不回话,只甜甜地笑。 陆满庭接过洋桃递来的白色狐裘,裹住苏吟儿傲人的曲线。 “就这么高兴?” 苏吟儿笑着往他怀里钻,全然不覆平日里的拘谨。 “陆哥哥好。” 陆满庭不禁笑着。 温和的笑扭曲了昳丽,清朗的眸底全是苏吟儿看不透的神色。 略带老茧的指腹刮过她的脸颊,只轻轻一触,能掐出水的白嫩脸上便隐约泛起了红痕。 他似在逗弄一只天真无邪、毫无防备的猫儿,将她唇角的弧度扯大了些。 扯得她柳叶眉轻蹙, 扯得她双眸晕染着水汽,扯得她受不住轻声呜咽。 他适才松手,心情极佳地在她饱满的额间用力一弹:“回屋。” 浅月阁的厢房里,陆满庭斜坐在窗边的软塌上。 他左腿蜷弓着,右手食指有节奏地敲打膝盖,整个人慵懒且恣意。 苏吟儿捧着一碗黑褐色的汤药,忍着令人作呕的铁锈味,蹙眉喝下。 这种汤药,她已经喝了四年。 四年来,每个月的初一十五,她都得喝;若是遇上她生病了,她得日日喝,直到她病好为止。 也不知药里究竟加了什么东西,味道腥得很。 “陆哥哥,这药我还要喝多久?” 陆满庭手中动作微顿,侧头看向院外忙活的下人们。 下人们将整车的药材分拣,装进木箱里,再抬入专门的药房。 管家声音洪亮,叮嘱下人们仔细些、手脚轻些,若是弄坏了珍贵的药材,他们可赔不起。 陆满庭渐渐回眸:“不想喝了?” 苏吟儿不说话,在他面前缓缓蹲下,乖顺地将头贴在他的膝盖上,蹭了蹭。 陆满庭勾起她一缕她背后的青丝,在指尖饶了三圈。 那柔顺如丝绸的头发,发梢泛着莹润亮泽的光。 “待你满十七岁,便不喝了。” 距离苏吟儿十七岁的生辰不过十几日,也就意味着苏吟儿没多久就不用再遭罪了。她扬起芙蓉面,惊诧道,“真的?” “嗯。”许是昨晚没有睡好,陆满庭的鼻音有些重,“吟儿生辰之日想要什么礼物?” 苏吟儿不答反问:“那陆哥哥呢?陆哥哥生辰之日想要什么?” 陆哥哥比她大五岁。 在她有限的记忆里,陆哥哥从不过生日,也从未说过他何时生日。 她曾旁敲侧击问过府上的人,却没一人晓得。 陆满庭的眸底闪过骇人的腥风血雨,却也只是一瞬,快到苏吟儿来不及看清,便是他一派的云淡风轻。 他下巴轻抬,指向院外腊梅花树下、缩在墙角的一只白色长耳兔。 “要么?” 这只长耳兔秀珍得紧,不及巴掌大,也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匍在雪地里东张西望着。 苏吟儿欢喜地点头。 陆哥哥特意岔开话题,大抵是不想提他生辰之事吧。 陆满庭比了个手势,从屋檐上跳下一个侍卫。侍卫身形晃动,晃眼间抓了软糯呆萌的长耳兔,恭敬地献给陆满庭。 陆满庭拧着长耳兔的后颈,长耳兔立即缩起四肢,一动不动。 在递给苏吟儿的时候,他不动声色用袖口挡住苏吟儿的视线,悄悄折断了长耳兔的两条后腿。 苏吟儿欣喜地将长耳兔抱在怀里。 她捏捏它的长耳朵,摸摸它被白雪打湿的毛发,用鼻尖亲了亲它冰凉的额头......可那两条后腿摇摇晃晃的,像是仅靠一层皮连着,无法活动。 “陆哥哥,它的腿是不是断了?” “是么?我看看......嗯,断了。” 难怪它一直缩在雪地里不肯动,原来是受伤了。小东西没精打采的,一定疼坏了吧! 苏吟儿:“我能给它包扎吗?它好可怜......” 陆满庭笑得残忍:“好。” 明日的庙会,他和苏吟儿约好巳时出发。 在去庙会之前,他得入宫一趟。 他已经推了皇宫里的老东西两日了。那老东西性子急,怕是要发狂了。 苏吟儿站在桌案旁,动作生疏地给长耳兔包扎,弯腰的时候,无意间露出柔软可欺的后颈。 她的后颈雪白娇嫩,诱I惑着他的神经,将他心中很多阴暗的想法,一一撩拨,潮水般肆溢。
第4章 训她 苏吟儿早早就起了。 寒冬腊月,天亮得晚,第一缕朝霞慵懒地洒在窗外白茫茫的屋顶上; 檐角上挂着的冰沟子被暖阳晒过,“滴答滴答”落下水滴。 皇城的东边燃起了炮竹,烟花似锦,映出铜镜里一张美若芙蓉的脸。 苏吟儿端坐在红木梳妆台前,柳叶眉、点绛唇,怀里抱着一只熟睡的长耳兔。 今日是腊八节,陆哥哥答应她,巳时带她出府,去城外的庙会转转。 她难掩激动,睡不着,几乎睁眼瞧了一宿的夜空。 这将是她四年来的第一次出府。 身后的侍女洋桃拖着一盘金贵的首饰盒。 首饰盒里躺着七彩步摇、桃花簪、祖母绿耳坠、翡翠玉钩花手镯......全是邻邦送来的稀罕物,就是各宫娘娘也不曾瞧见过的。 洋桃等着苏吟儿挑选。 “小姐,这还早呢,您可该多睡会儿。” 安国君天不亮就入宫了。 皇上不知为何大发雷霆,盛怒之下杀了好多人。这种情况,唯有安国君有法子能安抚皇上。 公公火急火燎地赶来,愣是生生跪在雪地里,等着安国君应下了,才堪堪起身。 苏吟儿不知这些。 她莞尔一笑,桃腮微红,鲜白如葱的手指轻抚腿上的长耳兔,声音轻轻的,温温柔柔的,像是一阵暖洋洋的春风惊艳了结冰的江面。 “洋桃,你说我下个月生辰,该向陆哥哥讨什么礼物好?” 她已是富贵,吃穿不愁,唯一想要的,莫过于不被束缚的自由。 她想赤着脚在漠北的草地上跳舞,她想清晨披着霜露看尧山的日出,她还想听听海浪的呼啸声、看贝壳钻进沙土里。 这些......陆哥哥能答应她么? 洋桃猜不透小姐的心思,大大咧咧道:“自然是大婚呀!” 小姐和安国君本有婚约,两人年纪也不小,早该成婚了。 或许是安国君顾担心小姐身子弱,又或许是安国君这几年忙着朝堂之事、无暇顾及儿女私情,总归安国君从未提及成婚之事。 小姐也不急,淡淡然随心所欲的模样,可急坏了贴身伺候的侍女们。 毕竟“未婚妻”和“夫人”,区别还是挺大的。 苏吟儿没接话,笑着指了指托盘里血红色的镶金翡翠耳坠:“今日就戴它吧!” 洋桃先是一愣,小姐偏好素雅,不喜繁重,鲜少戴耳饰,更遑论这般招摇的东西...... 洋桃似想到什么,猛地一惊,喜道:“得嘞,奴婢这就给您戴上!” 安国君最喜红色,尤喜小姐用红色。 * 皇宫里,荼蘼的麝I香混着暴I力的血腥充斥着整个内殿。 大理石地板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十具尸体,一个娇弱的美人儿瑟缩在龙床的一角,两眼空洞无神,抖成了筛子。 穿着明黄色中衣的老皇帝踉跄着跨过地上的尸体,扔掉滴着血的宝剑,一把捉住陆满庭的肩膀。 “爱卿,你可算来了。东西?” 前几日是老皇帝喜迎爱妃的日子,可洞房花烛夜,他铆足了劲,偏偏无福享用美人。 看得到,吃不到,把他气坏了。 老皇帝有隐疾,男子本事日渐失控,近月来尤其严重,需得服药才能有一刻的雄风。 男人的痛羞于启齿,天子的痛更是不能言说的禁忌。 陆满庭呈上一颗黑乎乎的药丸。 “臣日夜研此宝物,耽误了,还望陛下见谅。” 陆满庭说着恭敬的话,脊背却挺得笔直,宛若雪地里的一棵松,孤傲且冷清。 也不知老皇帝听没听见陆满庭的话,他迫不及待服下药丸,片刻后龙颜大展、精神百倍。 “还是爱卿懂朕的心啊!等朕舒爽了,再来嘉奖你!” 老皇帝搓着手奔向床榻上的小美人,由于走得急,不小心被地上的尸体拌了险些摔着,又骂骂咧咧吼了几句。 陆满庭极慢地勾起唇角,目光清朗地看了一眼老皇帝,刀锋般锐利的眼底尽是冷意。 他垂眸示意,候在殿外的宫人们才敢进来收拾满地的狼藉,却也是哆哆嗦嗦害怕得紧。 陆满庭出了内殿,侍卫风离迎上来。 “启禀安国君,沈家的案子已移交大理寺存档。” 案件结案后通常由刑部保存相关资料,若是案件重大,会移交到大理寺。 大理寺不理民词,只负责清承明治,但凡涉及到官员贪污受贿的案件,大理寺有权不对外提供案卷。 若是想要继续往下查,需有皇上的手谕。 陆满庭温和的目光微寒。 他修长的手指扫过整洁的龙案,撩起赤金衣摆坐在龙座上,提笔写了一封手书,盖上玉玺印章,拿给侍卫。 “挡你者,斩立决。” 风离抱拳:“是!另外,金少已经抵达城外,说许久不见您,异常想念......” 陆满庭冷冷一瞥,风离忙止住话头,“属下安排他改日再来。” 威压袭来,殿内静得可怖,唯有陆满庭批阅奏章时,狼毫笔落在折子上的沙沙声。 宫人和殿外的御林军都规规矩矩地立着,无一人敢抬头看龙座上的人,甚至连呼吸都是谨小慎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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