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和不少有能之士共享过爱妃的身子,莫不成朕也被绿了?” 这话说到潇淑妃的痛处了。 老皇帝兴致好的时候,会唤来朝中大臣,和他一起欣赏宫中妃子的美丽。倘若说这些她都能忍,可最忍不下的,是老皇帝非得邀请她的生父一起。 虽是生父拒绝了,但羞耻让她抬不起头、万分地难堪。 想起她的生父死得那般凄惨,她便恨透了那对贱人! 老皇帝压根不在意苏贵妃和安国君苟且的事,潇淑妃气得不轻,却又不敢发火,只能饶了个弯。 “皇上,您可长点心眼吧!有人觊觎着您的皇位,许久了呢!” 老皇帝一惊:“谁那么大胆子?陆满庭没杀了他么?” 潇淑妃捏着帕子笑:“臣妾不甚清楚,还是让汪正卿给您讲讲吧。” 得了老皇帝的许可,大理寺汪正卿从屏风后面出来。 老皇帝瞪了汪正卿一眼,没甚好心情。 这老狐狸偷摸着给他下蛊虫,把他折腾地要死不活的,若不是考虑到北仓国的十万大军,他早就下令砍了汪正卿! 这厮还有脸往他跟前蹿? 汪正卿跪下:“皇上,臣得到密报,关外的大军已过了湘西,不日就会抵达京城!” 老皇帝大骇,从贵妃榻上一跃而起。 “大军回京?回京来作甚?谁让他们回京的!” 汪正卿将探子发来的消息拿给老皇帝看,说大军离开关外进京,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谋反!皇宫不足一万御林军,加上京城的护卫队,不足三万士兵,怎能抵抗十万大军的侵袭? 除了乖乖献出皇位,别无他法! 老皇帝急了,在房间里背着手来回走动,忽地想起什么。 “叫安国君来。快,快些来!” 汪正卿:“皇上,安国君今日午时已经出城,正在去和大军会和的路上!” 老皇帝怔住了,瘫在太师椅中,久久直不起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给了那小子至高无上的权力、给了玉玺、给了养心殿、给了众人的膜拜......实实在在地把陆满庭当半个儿子养,就差传位了。 陆满庭有什么不满足的?有什么值得争的? 汪正卿:“皇上啊,您是过于信任他才没有起疑心。您抢了他的女人,他养了四年都没舍得碰一下的女人,怎么会不记恨您?” 汪正卿详细地讲了陆满庭这些年对苏吟儿的付出,说哪怕是旁人多看一眼,陆满庭都会想方设法挖了那人的眼睛,又岂会心甘情愿地把未婚妻让给老皇帝呢? 不过是逼不得已罢了。 老皇帝本将信将疑,可结合除夕宴上,陆满庭对他将苏吟儿关起来的反应,他刹那间觉得陆满庭谋反,也不是没有理由。 毕竟自个先抢了人家的女人,陆满庭大可以利用此事煽动民心、光明正大地谋反称帝。 汪正卿见老皇帝开始起疑心了,添了一把柴,将火烧得旺些。 “皇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您得先想想应对的法子!” 汪正卿说他早已发现陆满庭的狼子野心,休书给了北仓国的皇帝,请求支援。 “皇上,七天,您只需要坚持七天,北仓国的援军就能抵达大庸国,将陆满庭的十万大军抵在城外!” 老皇帝:“此话当真?” 汪正卿:“比真金还真!臣何时骗你?眼下最重要的,是捉了陆满庭的女人,那逆贼便是回来了,也绝不敢动您半分。” 老皇帝贼兮兮的小眼睛闪着精光。片刻的思量后,他怒道。 “行,就听你的,即刻去把那贱人给朕抓起来!”
第45章 变故 苏吟儿漫无目的, 独自一人惆怅地走在冰冷的长廊上。 侍女洋桃和清秋一开始以为夫人是思念主子,不甚担心,默默跟在她的身后, 见她不用午膳, 急坏了,好说歹说劝着她吃了些东西, 却也是勉勉强强用了几口。 穿过几座假山、绕过几潭冰封的荷花池和一片荒芜的凉亭,入目是烧成废墟的残败的小院子, 掩映在枯黄的竹林间。 小院落不大, 两旁是光秃秃的树丫子、黄了叶的杂草,堪堪望去, 青屋瓦子被焚烧后只留下几截灰褐色的残壁, 不能挡风不能遮雨,在寒冬中孤零零的。 苏吟儿站在漫着雪水的青石板上, 站在陆哥哥曾站过的地方,望着只剩下模糊轮廓的小院落,渐渐湿了红肿的双目。 小院落的南方, 初一那日,她和陆哥哥祭拜他生母时,未化完的红色香烛洒在周遭的杂草上。 苏吟儿颤颤巍巍地跪在雪地里, 朝着院落的方向磕了三个头。 “娘,陆哥哥欺负吟儿......陆哥哥不乖,一点也不乖......” 因着许久没有说话,苏吟儿的声音沙哑至极,明明是软的、甜糯的, 偏偏透着一种破碎的无力感, 惹人心颤。 日落黄昏, 寒冬的太阳纵然是金色的,也不暖和,反倒刺骨地凉。 苏吟儿静静地跪在地上,茫然地看着隐匿在竹林尽头的落日,鸦羽般的长睫抖个不停。等到她哭够了、哭累了,才哆哆嗦嗦起身,去往桃花庵的方向。 桃花庵,是苏吟儿唯一可以说说心里话的地方。 一座红墙绿瓦的院落掩映在荒凉的山脚下。 满山坡的桃花树,光秃秃的,没有枝叶没有花骨朵,唯有白茫茫的雪覆了一层又一层。 寂静的庭院里,空无一人,一如往日的落败。 庭院的正中间有一口褐色的水缸,中间用一方弯曲的木条隔开,塑成八卦形。 苏吟儿顿在水缸旁,如葱的指尖轻点水上的冰面,“咔嚓”一声,薄薄的冰面裂开一条细缝。 清凉的水底,倒映出蔚蓝色的天际和一张哀愁的绝美容颜。 她俯身,白嫩的小手伸到冰冷的水缸里,捧了一湾水,润在泪眼模糊的脸颊上。 冷, 钻心地冷,她却一点不在意。 这般怅然的模样,总不该让麽麽见到的。 她搓了搓冻红的双手,手儿僵得厉害,她往手心里哈了口气,取出袖子里的绢子,拭去脸上的水珠,又拍了拍自个的脸,扯出一个尽量温婉的笑。 收拾妥当了,才提着裙摆,迈过一段没有栏杆的长廊,在西边最靠右的尽头,敲响了朱红色的木门。 ——“咚咚咚” 没有人应。 ——“麽麽?您在么?” 木门上生了锈的金色锁头挂在一旁,里面应是有人,得不到回应,苏吟儿索性推开门。 淡雅的檀香混着冬日的气息袭来,一尊巨大的佛像盘腿坐在房屋的正中间,面前是一张长方形的矮几。矮几上摆着燃烧的香烛和两旁供果。 和从前一样,又不一样。 不一样的是,矮几旁多了一张八仙桌,桌子上温着几道清甜的小菜,青花瓷煲着的小米粥正汩汩冒着热气。 老麽麽从左侧的一道偏房里出来,手里端着一碗刚煮熟的红薯,对苏吟儿笑道。 “知道娘娘来了,去加了几个小菜。老身这啊,没什么好东西,还望娘娘莫要嫌弃。” 老麽麽的腿脚不是很利索。那双腿细得很,似飘摇的竹竿,便是冬日里穿着厚厚的棉裤,看起来依旧是空荡荡的。 苏吟儿好不容易强压下去的酸涩涌了上来。她快速走向老麽麽,小心翼翼地接过对方手里的热碗。 “麽麽说笑了,是吟儿打扰了。” 两人围着八仙桌相对而坐。 老麽麽要给苏吟儿盛饭,苏吟儿不许,说她是晚辈,该由她来。她给麽麽盛了一大碗,给自个只盛了小半碗粥,老麽麽赶紧拿过勺子,往她碗里添了些。 “老身虽不富裕,但不差吃的,娘娘便是日日住在这,也是够的。” 老麽麽的语气似极了家里的长者,苏吟儿微红了眼眶,笑着拿起筷箸。 麽麽做的菜油腥味不重、甚是清淡,合苏吟儿的口味。 暖粥入了喉,满身的疲惫渐渐散去,苏吟儿烦躁的心难得片刻的安宁。 屋子里很暖,东西角各燃着一盆噼里啪啦的炭火。 宫里的木炭是内务府按照份位分发的,红罗炭最稀罕,后院里,只有正三品以上的妃子才有资格享用。 苏吟儿扫了一眼炭盆里切得方正的红罗炭,没吭声。 许是瞧出了苏吟儿的疑惑,老麽麽笑着解释:“那小子虽是冷了些,在这方面倒是大方。” “他”是谁,两人心知肚明,却默契地谁也不提。 苏吟儿笑笑,不说话。 听到他的消息,哪怕和她无关,她的心口也疼得厉害。 老麽麽往她碗里夹了个红薯:“听说娘娘喜欢吃清淡的,老身寻了个懒,没做荤菜。娘娘多吃些、养胖些,将来生孩子利索!” 老麽麽的一句无心之谈,彻底让苏吟儿乱了分寸。 她低着头,艰难地咬了一口红薯,努力不让蓄着的热泪落下来。 她重重地“嗯”了一声,却不知这一声暗哑至极,带着很明显的哭腔。 老麽麽一顿,放下筷箸,细细地瞧了她一会儿,握住她颤抖不已的手。 “你们拌嘴了?” 苏吟儿藏不住的泪水,似决堤的洪水,大颗大颗地落下来。她吸了吸鼻头,取了随身带着的绢子,极快地擦干泪水,笑道。 “没事,麽麽,您不用担心,吟儿,吟儿就是没找到说服自己的理由。” 她会找到的,总能找到的。 老麽麽神色微顿,隐隐感到不安。 她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却止住了,只一个劲骂那小子是个不懂事的,不珍惜这么好的姑娘。 苏吟儿侧身坐在凳子上,捻着绢子轻拭眼角的时候,不经意间露出白皙颈项的斑斑红痕。 老麽麽叹一口气。 “老身说句实在的,你们既已拜过天地、同过房,便是夫妻。天下间的夫妻,哪有不磕磕绊绊的?” 苏吟儿点头:“吟儿晓得的。” 老麽麽笑着拍拍苏吟儿的手。 这侄媳妇是个好脾气的,伤心了,也不折腾人,只可怜巴巴地委屈着自个。 可再软的兔子惹红了眼,也是会咬人的。 老麽麽恨道:“那小子可别指着你好欺负。等他回宫了,老身非逼着他给你赔礼道歉!” 苏吟儿倍感温暖。 她同面前的长者才见过数次,却亲昵得不像话,虽是不晓得老麽麽和陆满庭的关系,但应该是极亲近的。 苏吟儿:“好。” 悲伤的气氛终于淡了些。 老麽麽讲起陆满庭儿时的事,说他打小心思就重,喜欢的东西旁人碰不得、挨不得。 有一回不知从哪得了只受伤的小狗,费尽心思地照料,白日里抱着去夫子那听课,晚上搂在被褥里一起睡。后来小狗伤好了,活蹦乱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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