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姐面前的新帝软和中带着些孩子气,与朝堂上那冷面冷情的皇帝截然不同。 赵骊娇如往常一般摸摸赵鹤的头,安抚道:“我这不是来了么。” 就在新帝的毛刚被顺平时,额头上就挨了一记。 “谁允许你直呼你姐夫姓名的!” “以后再听你胡说八道,看我怎么罚你!” 新帝瞪着眼,低下头抿着唇,苏卿果然是个狐狸精转世。 阿姐以前最疼他,现在心里却只有苏卿了。 “阿姐给我看看伤,恢复得如何了。”赵鹤憋着嘴伸手要去挽赵骊娇的衣袖,却被公主一巴掌拍开。 “阿卿说了,不许旁的男人看我,你也不行。” 赵鹤:! “我是你胞弟,亲的!” 赵骊娇傲娇仰头:“亲的也不行。” “谁让家里有个醋罐子,真是烦人。”公主唇角挂着一抹笑。 看起来丝毫没有“烦人”的迹象。 赵鹤盯着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哀怨无比。 他再次肯定,苏卿绝对是个狐狸精! “你与阿卿差不多一个年纪,该是时候选妃了。”想到进宫的目的,赵骊娇正了面色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盯着赵鹤道:“同姐姐说说,可有中意哪家女郎?” 赵鹤别扭的挪开目光,坐在另一边椅子上颇有几分赌气的道:“没有。” 这事已被朝臣提了许多次,他们都想将自家女儿塞进来以巩固地位,可他希望一生一世一双人,就如阿姐与苏卿那般。 赵骊娇瞧了眼新帝落幕的神色,唇角轻轻抿起。 好半晌后她才道: “若兄长还在,你或许可以随心所欲去做你想做的事,爱你所爱的人。” 赵鹤垂眸,闷闷嗯了声。 见他这幅模样,赵骊娇到底是不忍心:“阿姐不会强迫于你,阿姐希望你的皇后是你所爱之人,但是阿弟,你心里的爱,不止儿女情长,还应该有天下苍生。” 赵鹤看着赵骊娇,似懂非懂的点头。 虽然,他没太明白儿女情长与天下苍生有何冲突。 “你未及弱冠便坐上龙椅当一国之主,要学习的帝王之术还有许多,身为帝王,一举一动皆关于国运,而你的家事便是国事,你的私事亦如此。” 见幼帝眼中光芒越来越弱,赵骊娇起身走到他身边,半蹲着覆上幼帝的的双手,轻声道:“阿弟少年登基,乃少年天子,最是少年出英雄,阿姐相信你,定能做好晋渊的王,为百姓谋福祉,保国家疆土安宁。” “况且,阿弟还有好友尽心扶持,这份友谊和衷心是旁人羡慕不来的。” 赵鹤看着赵骊娇沉默了许久,有些话他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多年以后成熟稳重的皇帝再想起长姐这番话,才明白长姐的用心良苦,所幸,他没有犯皇帝所犯的通病,所幸,他不是孤家寡人,他有好友把酒言欢,有爱人朝夕相伴。 赵鹤将赵骊娇扶起来,轻声道:“阿姐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赵骊娇温柔一笑,踮起脚尖摸了摸他的头:“阿姐永远站在阿弟身后。” 赵鹤微微弯下腰,在她手心蹭了蹭,赵骊娇脸上笑容更加柔和,昔日的阿弟终究是长大了。 以前她与兄长千般万般宠着护着的幼弟,今朝也能在朝堂唬住众臣了。 舅舅早与她说了,说阿弟在朝堂表现得极好,杀伐果断,干脆利落,已立了不少威严,而她今日特意提及后宫事宜也是因为舅舅找过她,说阿弟不愿往后宫收人。 父皇刚去,国丧三年。 不能大婚立皇后,但皇帝后宫却是要进人的,皇帝的家事便是国事,皇帝的子嗣与江山社稷息息相关。 她没将话说全,但她知道,阿弟会懂。 如今新帝登基,百废待兴,各处都需要笼络人心,相互制衡,若后宫空无一人,子嗣单薄,江山便不稳。 晋渊经不起再次宫变。 赵骊娇在宫里陪赵鹤用了午膳才准备回府,临走前赵鹤给了她早已拟好的圣旨,一道册封赵骊娇为晋渊长公主,一道是赐婚。 赵骊娇打开赐婚圣旨仔细瞧了一遍,她觉得这里头数苏卿二字最好看,数“苏府二郎苏卿赐婚骄阳长公主为驸马”最动听。 因国丧三年不能大婚,圣旨上并未写婚期,但她能想象得出,郎君拿到这圣旨时,欢心雀跃的模样。 公主收好圣旨,恨不得脚下生风,立刻见到心上人。 就如同孩童得了一颗糖,想要满心欢喜的送给喜欢的青梅竹马。 赵鹤将赵骊娇送出殿外,却见赵骊娇突然回头道:“阿弟可知,兄长心上女郎是谁?” 她私下查了许久,都没半点线索。 赵鹤脚步突然顿住,在公主疑惑的注视下,轻声道:“知道。” 赵骊娇观他表情便知事情有异,急切道:“何人?” 赵鹤抿着唇,抬头望向天空。 蓝天白云,骄阳似火,一眼望不到头,其壮阔可以肆意自在翱翔。 好一会儿,他才缓缓道:“赵愠的侧妃,季婉儿。” 赵骊娇身子一僵。 赵愠的侧妃?! 她明明记得,兄长出征前告诉过她,那位女郎已经答应了他的求亲,兄长的死是人都知道与那几个人脱不了干系,季婉儿既然心系兄长又怎会入五皇子府做侧妃? 赵骊娇第一时间没去怀疑季婉儿是否变心,而是在思索这件事有何诡异之处。 因为她不信看上兄长的女郎,能将赵愠放在眼里。 果然,赵鹤接下来的话,让她浑身冒了股寒气。 “贺五郎能顺利取到赵愠的罪证,是她在暗中相助。”至于是如何相助,赵鹤说不出口。 “兄长在宗人府出事后,她当晚便自缢,被贴身婢女及时发现才将人救回来,她醒来后恢复了些理智,她不相信兄长会叛国,也知道这件事与几位皇子脱不了干系,恰好她知道赵愠心仪她已久,所以她便想办法进了五皇子府为侧妃,打算借此找出证据为兄长翻案。” “若不是她身边婢女机灵逃了出来,她此时已经被处斩了。” 赵骊娇胸腔里憋着一股子燥气,她捏紧拳头沉着声音道:“她在何处。” 若她能早些知道,便一定不会让她这么做,兄长心爱的人岂能让赵愠那等小人染指! “在冷宫。” 赵骊娇一惊,看向赵鹤,眼里瞬间添了厉色:“冷宫?这就是你不收后妃的理由!” 赵鹤知长姐误会了,慌忙摇头:“阿姐误会了,当时事发突然,抄五皇子府时是她身边婢女求到了我这里我才知真相,可那时圣旨已经下了,我便让死囚代替了她,将她从大狱里救了出来,可在众人眼里她已是死人,她无去处,我只得先将她藏在冷宫。” 赵骊娇听完才松了口气,她还以为阿弟对季婉儿起了心思。 那可是兄长心尖尖上的人。 “我去见见她。” 赵鹤点头:“我带阿姐过去。” 见赵骊娇彻底信任了他,赵鹤微微松了口气。 冷宫是皇宫最偏僻的地方,一般是犯了罪的妃子被罚居住之地,这种地方多的是冤魂,一般很少有人会踏足。 而在这里藏人,也最能掩人耳目。 殿门上没有灰,连门口地上都很是干净,显然是被人特意打理过。 赵骊娇眸色沉了沉,径自推开门。 里头极为简朴,却格外干净,殿外分别有一个侍女太监在打扫,看见他们过来却不见有多惊慌,规规矩矩过来行了礼。 显然,皇帝来这里的次数不少。 许是听见外头的声音,殿内走出一名婢女,看到赵骊娇时明显愣了一下。 “奴婢拜见陛下。” 皇帝挥挥手:“免礼。” “这是骄阳长公主。” 婢女一惊忙又跪下磕头:“奴婢拜见长公主。”虽没听说册封长公主,但陛下如此说,想必是圣旨已经下了。 赵骊娇抬手:“起。” “婉儿姐姐呢?”皇帝瞧了眼殿内道。 这么久没见动静,人应该不在殿内。 “回陛下,女郎去后院了。” 后院里有一颗杏花树,女郎自进宫以来,便常常坐在树下发呆。 赵鹤点头:“你退下吧。” “是。” “阿姐,我带你过去。”赵鹤熟门熟路的带着赵骊娇到了后院。 一路上都被精心打理过,虽没换过长廊红柱,但不论哪一处都是一尘不染,完全不像是冷宫该有的样子。 赵骊娇刚刚踏入月亮门,便瞧见了坐在枯树下的女郎。 她脚步顿住,失了神。 女郎一身素色衣袍,腰间系着白色绸缎,三千青丝挽了妇人发髻,发髻上同她一般,只戴着一朵素花。 这是孝期打扮。 即使未施妆粉,女郎仍旧清丽婉约,周身气质远比许多盛装打扮的女郎更加夺目,只是,她的眼里太过平淡,好似对世上一切无欲无求,好似对凡世无丝毫留念。 红尘万千,皆与她无关。 赵骊娇心头一痛,原来,这就是兄长心上的女郎,比她想象中的更加美好。
第73章 女郎的思绪不知飘向了何处,以至于赵骊娇二人立了半晌她都未发现。 赵骊娇缓缓靠近,却没出声,因为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唤她。 季侧妃她自是唤不出口。 那是凭白辱没她。 好在季婉儿终于发现了赵骊娇,女郎微微抬眸,看见赵骊娇时,她平静的眼里微微露了一丝疑惑,还有恍惚。 女郎的视线涣散,赵骊娇觉得,那一刻她似是透过她在看其他人,好半晌后,季婉儿才回了神,起身拜下: “臣女拜见骄阳公主。” 赵骊娇忙扶住她:“你认识我。” 季婉儿唇角轻弯:“公主与殿下有几分相似。” 公主应该是都知道了吧,否则她不会出现在这里,不会拿如此复杂的眼神看她。 所以她倒也不必遮掩。 殿下昔日同她说的最多的,便是眼前这位公主,殿下说,等他凯旋归来便带她见她,殿下还说,公主一定会喜欢她。 “公主可唤我季三娘。” 女郎温柔如水,婉约雅致。 赵骊娇原本不知名的紧张因女郎的善解人意顷刻间消散,公主莞尔:“我唤姐姐可好?” 不问年纪,没说缘由。 一句姐姐,是她的认可。 虽然太迟了,虽然原本该唤一声嫂嫂的。 季婉儿忙欲躬身拜下,这声姐姐她受不起。 公主眼疾手快将她拦下:“阿弟都可唤婉儿姐姐,我怎地就唤不得了,姐姐不说话我便当姐姐应了。”完了又道: “姐姐日后不必向我行礼。” 长嫂如母,若兄长还在,该是她朝她行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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