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然不能将昨日事情同乐长明实话实说,便只顺着他的话含糊着应了两声。 视线落在身侧还不及她肩高的孩童身上,乐冉眸色软了软,漾起一汪春水,她想起第一次见到乐长明。 那时的他才出生不久,安静睡在金花缎子的襁褓里,全身红彤彤皱巴巴的,简直丑得可以,全然没有如今这副俊秀模样。 只可惜,长明没能见到姨娘娘最后一面,若是姨娘娘见到长明如今这副样子,心里该有多高兴啊。 太庙中,香火长燃不熄,氤氲起如纱般笼罩下的朦胧烟气。 乌木案上,大小牌位依次排开,密密麻麻的,两侧灯明三千盏。 绿芽和绿柳提着食篓子进来,熟练更换供桌上早已干扁了的吃食,将新鲜的一一摆上,一阵好闻的糕点甜香顿时在殿中逸散,冲淡了佛香庄严。 乐冉和乐长明在牌位前虔诚跪下,闭着眼双手合十,纷纷祈佑心中安思。 风将铃声吹遍宫中每一个角落,韩君亦脚步顿了一下,朝声音传来处望去。 “是太庙的安魂铃。”宋钺淡淡道。 “安魂铃?”韩君亦锋眉一皱。 “你常年不在宫里,这个铃声,是殿下和陛下在太庙祭奠先祖。” 宋钺往太庙所在处望过去。 “宋大人说得对,”引他二人往偏殿去的小喜子恭敬搭腔,“今个儿呀是小年,殿下和陛下此时正在太庙里祭奠先皇和先后,所以要劳烦二位大人随咱家去偏殿中等上一会儿了。” “祭奠先皇?呵。” 宋钺哼笑一声,透着讥讽,小喜子被这一声笑得背脊发凉,不敢搭腔,只做出一副什么也没听见的模样。 宫里伺候的,这点眼色要有,可显然,身后两尊大神没想叫他好过,丝毫不见外的聊起陛下家事。 只听韩将军旁若无人道:“我记得,当今陛下并非是先皇后所出?” 宋丞相嗯了声,“陛下乃魏贵妃所出。” “卫贵妃?”韩君亦眉头当即死死拧起,眼底浮着不加掩饰的厌恶。 宋钺见他神色便知会错了意,“委鬼魏,相貌同卫妃几分相似,被老东西抢进来的那位,为妃不过三载,难产离的世。” “听闻其在世时同先皇后有些交情,临终前,将陛下过继给了先后,至今同殿下姐弟相称。”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乐长明:保佑阿姊无忧无虑,找到自己喜欢的夫婿,身体健康长命百岁balabalabalabala 乐冉:保佑长明快乐,保佑皇祖母安康,保佑绿芽绿柳平安,保佑宋先生是个好人,保佑……保佑…… ps:最近两周更新可能会改成隔日更,为新年存一下稿,两手空空,一字未存,哭哭。
第46章 四十六条鱼儿游过去 小年过后没几日就是正年, 一大早儿的,噼里啪啦鞭炮声里,清冷了一年事儿的安阳宫难得热闹起来。 人来人往的, 多了不少的人气儿和生面孔。 白后今日难得穿了袭正红缎子的绣鹤襟袄,老神在在地坐在顶上头, 梳了飞云鬓的髻发显得模样年轻几分, 许是沾了些热闹气儿, 脸面上挂着笑, 十分和气。 她手里拿着红纸封起来的纸包, 给挨个儿来请礼的小辈分上几许过年的好福气。 乐冉来的有一些迟, 她站在门口就听见了里头的热闹声儿,不想叫通传声扫了兴致,便叫绿柳给通传的太监和丫头发了些‘堵嘴’的喜钱,偷偷摸摸地溜了进去。 她今日里穿得新衣,颜色又喜庆, 尽管混在人堆里, 却仍叫白后一眼给瞧了见。 白后柔和下脸面朝她招手将乐冉唤来跟前, 假意避着众人塞去一个十分厚实的红包,乐得小姑娘一双圆润水亮的猫瞳顿时就弯成了缝。 她偎在白后身边说了几句讨喜的吉祥话,又给皇祖母拜了年, 才退下来,给后头的让开位置。 白后这几年喜欢热闹,每逢年节,宫里都要来不少人, 便连往日禁足的乐梓欣也穿着新裁的裙衣在其中。 乐冉不经意间同她对了眼, 见她下颚仰得天高, 鼻孔朝人, 又是冷哼又是翻白眼的踱步开,一看还是记恨着,将心里厌恶表达的明明白白,简直一副小孩子家家的幼稚做派。 半分也不像她那位心狠手辣,锱铢必较的母妃苏贵人。 不过还好不像她,若当真像了,如今见面只怕会是另外一幅光景了。 乐冉还记得那位贵人得宠时,不论是心计还是手段都颇为丰富,简直可以提笔写上一本厚厚的为妃自转,专讲那些个如何磋磨人的法子。 她那时在襁褓中不曾有幸亲眼见过,只后来时听过不少有关她的闲言碎语,大多是丫头们在会熟识的姐妹打抱不平,背后里骂她几句却也不敢声张。 听闻闹得最厉害的一次,只是哪一宫的丫头匆匆过路时没曾朝她见礼,她便特地将人叫了住,罚着那丫头只准膝行爬走,不若就要当场乱棍打死。 这一件事乐冉当年虽无缘瞧见,但由此事闹起来的后果她可是瞧了个真真切切。 那丫头不是什么平平无奇的小丫头,而是伺候在惠安夫人宫里的传唤丫头。 这满宫的人,谁不知惠安夫人是个极其泼辣的性子,闹起脾气来便是皇帝也要退避三分。 她的丫头在送汤药的途中遭了这么一茬,待爬进宫里,先不说那两个膝头被石头子磋磨成什么红肿模样。 三月的天头儿,寒意尚留,碗里的汤药早在一阵又一阵的风里凉了透,耽误了惠安夫人喝药的时辰。 那位夫人自不愿咽下这一口气,俗语道恶人自有恶人磨。 苏贵人跑进安阳宫时,乐冉正缠着皇祖母听故事, 只见逆着天光跑进来一个狼狈的美女子,鬓发散了不说,浑身上下的衣裙也烂了好几个口子,甚至脚上的鞋都跑丢一只,一瘸一拐地嚷着太后救命,身后则是气势汹汹,拿着长鞭追抽了她一路的惠安夫人。 看得乐冉叫一个目瞪口呆。 后来还是皇祖母从中讲了和,又打上几个圆场,苏贵人才在斥骂声里嘤嘤细语地磕头认错,避免被鞭子抽花了脸的下场。 彼时的乐冉甚是羡慕惠安夫人这般性子的人,觉着不怕天也不怕地,惠安夫人也极其宠爱她,无事常来皇祖母这里坐坐,给她带一些小炊房里的点心,甚还扬言要将一身本事都传了她。 只是后来…… 帝王之心,毒酒封喉,那位泼辣直爽的女子最终还是落得一个草席裹尸的下场。 乐冉听闻是苏贵人亲自接下这差事,准备去看一看她的热闹借此报当年被抽之仇,却不想叫夫人临亡前狠抽了一鞭,幸得周围人相护及时,就只在嘴边上留了道细疤。 先帝嫌她晦气,至此以后也再同恩宠无缘。 谁想这最后结局还不如惠安夫人,一旨殉葬,活活闷死在棺材里。 “殿下,”绿芽叫了她一声。 乐冉从往事里抽神,才惊觉掌心里握着的红纸包被大力抓了皱,皱到能摸出里面金花生的模样。 她垂着脑袋一点一点抚平纸上的痕迹,有些心不在焉。 吉祥日子里想起这些,难免会令人有些感伤。 “殿下。” 绿芽朝眼前人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又叫了乐冉一声。 小公主有些疑惑地抬起脸,却险些被身前人吓了一大跳。 眼前不知何时站过来一个人,不声不响的,直到此时同她对上视线,忽然就福了一下身,匆匆忙忙的,声音还细若蚊蝇,又轻又低。 若不仔细去听,如此嘈杂环境下当真是一个字也听不进耳朵里。 “乐无以见过皇姐,愿皇姐福寿安康。” 鹅黄云纹八宝袄的姑娘垂着眼帘,脸颊爬上红晕,似这一句问安,用尽她好不容易攒起的全部勇气。 乐冉愣怔了一下,才想起来面前这人是谁,她原来还有这样的一位妹妹。 提起这一位,也就不可避免的令她想起…… 视线错过纤弱身影在人群里转了又转,终于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她如愿以偿地看到了一位锦缎绸衣的小少年。 ——乐其云。 这是她除了长明以外的另一位弟弟。 她们这一脉相较于先朝而言,子嗣简直少得可怜,往下细数过去,不过女子三位,男丁两位。 乐无以同乐其云的母妃皆是下等封位的美人,居于中宫偏远角,乐冉从未往那里去过,也就只有逢年过节时,能在皇祖母这里见一见人。 交情虽然不多,相处也略有生疏,但这位姊妹显然比乐梓欣要同她要亲近一些。 乐冉忙叫她免礼,又想起自己这位做姐姐的并未给弟弟妹妹备上礼,心里不免有些懊恼。 她眼神飘了一下,打量过去,见乐无以发上饰物多是些素净翠簪,便忙不迭从发间抽下一只今年新打的金步摇,认真替她簪在发上。 小了乐冉几岁的姑娘身子发僵,直到那股子漫了鼻息的奶香甜气儿远离了些,她才勉强揉着衣衫下摆定了定神。 头上压着的步摇有些重,沉甸甸的,她鼓起勇气想要推却,不想半空却叫乐冉捉过去衣衫上的手。 小公主端起架子,学着大长辈的模样,软声细语同她叮嘱着,一时间竟令乐无以怔愣着,分不清眼前这位究竟是年长几岁的皇姐,还或是其他大了辈分的长辈。 “……虽在孝期,但也不必佩得如此素,你样貌生得好,多打扮才能出彩……往后若有难,尽管来乐央宫寻本宫……” 乐冉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堆,还准备再说上一些什么时,妙珑姑姑却来寻她。 原是快要正午开宴,却迟迟不见乐长明的身影,派出去的小太监还没音讯,叫白后有一些不悦,怕错过正午吉时。 妙珑就来问一问乐冉,乐长明可是朝中有事情耽搁了。 “事情?应…当是,今日初一,许是遇上什么大事情了。”乐冉眨了一下眼,有一些迟疑,她正着面色含糊应付走姑姑,和乐无以匆匆辞别,忙领着绿芽绿柳往殿外走。 按规矩,初一这一日,她该同乐长明一道去金銮殿接受百官们的朝拜,再来安阳宫吃午席宴的。 只是经过那一日的事后,她心里不免对宋先生起了几分避让的心思,不晓得该以何种脸面又何种态度去面对。 好在年节这些日子里不用上朝也无需往太学去,想着能拖一日便拖一日,索性当了一个鸵鸟埋起来脑袋,不听不想不看…… 她绝不是因为昨夜里贪读话本子今早才起了迟! 乐无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乐冉抛下,她站在原地,有些茫然,伸出去将要抓住皇姐袖襟挽留的手指顿在半空。 细长白皙的手指蜷了蜷,最终缓缓放下来,眼睫也垂了下来。 “不要以为乐长安给你送件东西,就真将你当成了什么重要的人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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