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永寿宫派人传话,太后召婉嫔一见。 谢瑶听说之后,只觉得疑惑,太后养尊处优,虽说每月初一十五,后宫妃嫔皆会觐见,但太后喜欢安静,每每行礼请安过后,略说几句话,便让众妃散了。 按照宫规,只有主位娘娘,才可主动去觐见太后,低位嫔妃,只能等太后传召。虽说如此,但太后一般无事,也并未传召过后宫嫔妃。 谢瑶封嫔之后,倒是去太后宫里谢过恩,太后提点她几句,她便离开了,只是不知今日,太后为何忽然召她而去。 谢瑶心怀忐忑,但还是跟着太后宫里的传话太监去了永寿宫。 一直等到夜幕落下,谢瑶才冷着脸回宫,进了主殿,便吩咐道:“把丁香带上来。” 青枝是陪着谢瑶去的,自然知晓太后跟谢瑶说了什么,她忙忙叫过来丁香,不等谢瑶开口,便忍不住骂道:“你个贱蹄子,娘娘说了多少次,要谨言慎行,低调行事,偏你张狂,惹得娘娘被太后责怪,还不跪下。” 丁香赶紧跪了下来,一头磕在地上,身体瑟瑟发抖,声音都透着惶恐不安:“娘娘恕罪,奴婢知错。” 谢瑶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丁香,她没想到,她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身边的宫人。 “丁香,你真是好本事,本宫问你,你是奉了谁的命,故意做出这种张狂的事,挑起本宫和林贵嫔的矛盾,败坏本宫的名声?” 丁香忙忙跪地磕头道:“娘娘恕罪啊,奴婢不过一时斗气,事后也悔恨不已,奴婢也没想到,这点小事,竟会惊动太后,害的娘娘被太后问责,奴婢知错,求娘娘饶奴婢一次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流霜方才听青枝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有些自责,低头道:“娘娘恕罪,也是奴婢疏忽,竟没看出这贱婢有二心,由着她去了御膳房,才惹出了这场祸事,都怪奴婢管教不严。” 谢瑶想到在太后宫中,太后倒是没指责她恃宠而骄,只是说她治下不严,让她好好看着点宫人,谢瑶得了太后提点,这才明白了其中关窍。 眼下,她春风得意,后宫众人,不知多少双眼睛盯在她身上。 那些人,不敢明着对她如何,便用了这一招,挑拨离间,借刀杀人,其心不可谓不歹毒。 一方面,她本就树敌颇多,此时又和林贵嫔对上,再增敌手。另一方面,又强行给她安上恃宠而骄不敬上位的名声,试图以此让皇上对她不喜,进而失宠。 谢瑶叹了口气,后宫女子,果然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简直没有一天安宁日子。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谢瑶挑了挑眉,淡淡开口,“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这样的事,只多不少,若有人存了心想害本宫,自然有千般手段,你们又怎能提前预料?” 此时,青枝和流霜都已明白,丁香进了景和宫,恐怕就一直在等待这个时机,说不定,巧儿身体不适,就是她捣的鬼。要不然,她怎么会巴巴的跑来献勤,自领去御膳房的差事。 流霜一向稳重,此刻也有了些怒意,她看着跪地俯首的丁香,咬牙问道:“贱婢,还不快说,你是受到了何人指使,故意张狂行事,陷害娘娘?” 丁香忙忙摇头,呜呜咽咽地说:“娘娘,奴婢没有被任何人指使,都是奴婢一时斗气,才会如此。奴婢真的只是无心之失啊,求娘娘开恩啊!” 谢瑶挑了挑眉,冷声道:“无心之失,你可知道,这个无心之失,造成了多大的后果。经此一事,林贵嫔只怕对本宫不喜,往后很可能借机为难本宫,岂不是徒白增加了许多麻烦。” “再有,六宫妃嫔非议还是小事,倘若皇上知晓此事,认定本宫恃宠而骄,不再宠爱本宫,甚至一时气恼,降了本宫的位份,便是顶天的大事,本宫的前程,都要毁于一旦。”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你,都是因为你所谓的无心之失,你居然还有脸求本宫开恩。青枝,你去熏笼中取一块炭火,放在她嘴里,本宫不想再听她说话。” 谢瑶一直宽和待下,甚少有这般大发脾气的时候,青枝怔了一瞬,不知谢瑶是真有此意,还是吓唬吓唬丁香,但还是转身去熏笼里取了一块热炭,作势就要塞进丁香嘴里。 丁香吓的连连后退,一脸的惊恐之色,谢瑶冷眼看着她,再次问道:“谁指使的你?你若不肯说,你这张嘴,便彻底废了。” 丁香看着眼前的热炭,竟是噌的一下站起身来,然后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急急撞向墙壁,一道鲜血顺着墙壁流下,丁香慢慢滑落在地,不再动弹。 流霜率先反应过来,上前探了一下丁香的鼻息,脸色微沉:“娘娘,她死了。” 谢瑶垂下眼眸,语气倒是平淡:“背主忘恩的奴才,死了也好,本宫也能给林贵嫔一个交待。” 青枝骤然见到丁香的死状,吓得瞪大眼睛,捂住嘴,半晌才缓和了心绪,有些担心地说:“娘娘,丁香死了,这可怎么办,她这一死,线索也就断了。” 谢瑶神色如常,语气平静:“能让丁香宁愿一死,也不肯说出来的人,只怕威势极大。虽然她没说出幕后之人,但本宫大致也有个推测,左不过就是那几位的其中一个。” “丁香自知不敬主位,犯下大错,羞愧难当,撞墙自尽。明日一早,本宫亲自去向林贵嫔赔礼道歉。” 青枝小声道:“娘娘,如今林贵嫔正记恨娘娘,就算娘娘去了,只怕也会被林贵嫔认为是装模作样,为了堵住悠悠之口,不得已而为之,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何必再去做呢?” 谢瑶眼神晦暗不明,半晌方道:“本宫此举,也确实是不得已而为之。这件事的利弊,你们也都知晓了。不管丁香是何人授意,说到底,她现在也是本宫身边的人。” “太后说得对,治下不严,这个罪名,本宫是无论如何都逃不掉的。如今,淑妃,朱贵嫔,安嫔,还有李选侍,哪一个对本宫不是虎视眈眈,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本宫如今的处境,可谓是四面楚歌,时刻提防着她们,小心不被她们谋害,便已经让本宫心力交瘁了,若是再加上林贵嫔,本宫在这后宫,更是举步维艰。” “本宫去给林贵嫔赔礼道歉,一方面,自然是想和林贵嫔化干戈为玉帛。” “另一方面,也确实是做给六宫众人看,更主要的是,做给皇上看。只要皇上不在意这件事,本宫的地位,就还保得住。否则,只怕这来之不易的嫔位,就保不住了。” 次日一早,长春宫中,众妃都知道了昨天的事,等着看好戏,谁知林贵嫔和谢瑶,都没主动提及此事,皇后也没过问此事。 事不关己,众妃自然都不想当出头鸟,一场请安,便风平浪静的结束了。 林贵嫔刚回长乐宫不久,就听宫人禀报道:“婉嫔求见娘娘。” 林贵嫔对于谢瑶的到来毫不意外,她坐在主位上,淡淡道:“让她进来。” 谢瑶进门后,就看到林贵嫔神色冷淡,连忙行了大礼,跪地道:“嫔妾拜见娘娘,嫔妾今日过来,是特意给娘娘请罪的。” 林贵嫔哦了一声,淡淡道:“婉嫔深得帝心,竟也会有罪,不知婉嫔何罪之有啊?” 谢瑶越发的小心恭敬:“昨日,嫔妾宫女去御膳房取用饭菜,竟然出言张狂,还拿走了娘娘的蟹粉酥。嫔妾被蒙在鼓里,直到天色将晚,才知晓此事,当下便斥责了那个宫女。那个宫女也自知出言不敬,犯了大错,便畏罪自尽了。” “虽说这件事,只是宫女口角之争,一时意气犯下大错,到底也是因嫔妾管教不严,才会如此。故而,嫔妾心中惶恐,特意备了薄礼,来向娘娘请罪。”
第19章 第 19 章 林贵嫔虽知谢瑶是做戏,但见她态度恳切,况且犯事宫女已死,她若是死抓着不放,倒显得她得理不饶人了,便道:“婉嫔何须如此客气,宫女不懂事,打发了就好。本宫也知道,你不是骄狂之人,只是一样,你性子温和,对待下人过于宽纵,反而会害了她们,连累自身。” 谢瑶连忙点头应是,又言辞恳切的道歉一番,林贵嫔心中的气,渐渐平息不少。 等到谢瑶离开,可梅上前打开了礼盒,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眼神中都透着震惊。 只见满满一整盒的珠宝首饰,还有银票,林林总总,若换算成银子,只怕至少价值五百两。 五百两,乍一听,似乎在皇宫不算多,可是落实到主位娘娘身上,却也不少了,毕竟,林贵嫔一年的月例银子,加上锦缎首饰,也才将将不到五百两。 谢瑶这份赔礼,不可谓不厚重,林贵嫔本来气消大半,见了如此厚礼,剩下的那点气闷,都消失殆尽,脸上挂了笑容:“婉嫔还算懂事,既然她识大体,这件事,就此作罢,以后也不必再向外人提起了。” 谢瑶回到景和宫,青枝还是有些心疼不过,一脸惋惜道:“娘娘,虽说是赔礼,您给林贵嫔的礼,也太厚重些。国公府家大业大,平日接济娘娘不少,自然是不差这些钱,只是……” 谢瑶转过头,双眸清明,神色极为认真:“本宫知道你想什么,可是,有些事,并不像你看到的那么简单。” “你以为,林贵嫔一无家世,二无子嗣,又不得宠,好歹给点银子,便能打发了?若你真如此想,本宫只能说,愚不可及。” “不管怎么说,林贵嫔侍奉皇上多年,倘若一点本事都没有,也不至于封为贵嫔。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自然也有林贵嫔的根基。” “就说蟹粉酥一事,林贵嫔能在太后跟前说得上话,甚至太后还能因为她的话,把本宫叫去问责。就凭这一点,就足以让本宫不敢轻视。” “本宫送礼厚重,也的确是为了讨好林贵嫔。哪怕不能和她交好,至少也不能让她嫌恶。” 青枝似有所悟,半晌才道:“奴婢明白了,娘娘这么做,是为了拉拢人心。想来,丁香挑了林贵嫔下手,也有这个缘故,或许,她背后的人,也知道林贵嫔只是表面与世无争,实际上,也是有锋芒的,不仅能使得上手段,还能在太后面前说得上话。” 谢瑶轻轻颔首,微微笑道:“你冷眼看着,这后宫中的高位妃嫔,哪一个是没有心计的,都不是省油的灯。” 青枝转动眼珠,似乎有些犹豫,轻声道:“奴婢愚见,时至今日,似乎嫔位以上的嫔妃,也就只有叶贵嫔,倒算是一个好人,平日在长春宫请安说话,总是和声细语,回去后,深居简出,合宫众人,似乎都没对她有过非议。” 谢瑶皱了皱眉,她想起在长春宫的时候,叶贵嫔永远是一副温柔恬淡的模样,似乎当真是与世无争。 众妃嫔似乎也都不大在意叶贵嫔,都知道她不得宠,虽有一个皇子,却三病六灾的,皇上虽然偶尔探望,也只是看在皇子的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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