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怎么了...... 贺兰敏在深夜出现,像一个救世主,也像一个噬人夺命的野兽。 她管不了其他,一心求贺兰敏救沈子言。 贺兰敏同意了,他带她去了牢房,探望沈子言。 昏暗牢房中的沈子言萎靡不振,伤痕累累,破烂衣裳上沾了好些血,十分狼狈。 而牢房外,元绿姝和贺兰敏光鲜亮丽。 沈子言以为元绿姝是来看望他的。 “雉奴。”沈子言声音沙哑。 元绿姝眼周红了,脚步一个没控制住上前。 贺兰敏看在眼底,他俯首低语:“你想好了吗?元娘子,你知道的,我不会做赔本买卖。” 元绿姝顿足。 他的声音如金线似的,勒住了元绿姝的命脉,“元娘子,我这人最不喜强迫,你要是勉强......” 元绿姝迟缓地挽住贺兰敏的手臂。 贺兰敏不太满意,于是当着沈子言的面,他为她理了理鬓发。 沈子言看得真真切切,顿时犹如五雷轰顶。 他的新妇怎么会和他表兄举止亲密无间,她还是主动的...... 贺兰敏用他的强权狠狠折辱了他的表弟。 目的达成,贺兰敏带元绿姝离去,元绿姝不敢回头,不敢去听沈子言暴怒而不解的质问。 元绿姝还记得贺兰敏那慢条斯理却如同毒蛇的询问: “是不是后悔救我了?” 元绿姝神智混乱,无言以对。 贺兰敏温和一笑:“后悔也于事无补了,元娘子。” 尔后,元绿姝的母亲和妹妹被贺兰敏捏在手心,让她无法逃离。 元绿姝目睹过长安的繁华热闹,见过贺兰府的钟鸣鼎食,也第一次真真切切见到属于贺兰氏的强权。 元绿姝毫无后路,纵绞尽脑汁也束手无策,不得不妥协而无力地点了头。 其实无论她同意否,都逃不过贺兰敏的五指山,抗拒不了被贺兰敏强夺的命运。 约莫是贺兰敏的恶趣味,他偏要元绿姝“心甘情愿”跟着他。 不久,沈子言洗清罪名出狱,却因在牢房中被人砸坏了脑袋,忘却前尘,包括元绿姝。 这样也好。 元绿姝被迫与亲人分离,被贺兰敏带回长安。不知贺兰敏用了什么法子,竟使他父亲和母亲都同意了这门亲事。 她嫁进宰相府,成为了大房娘子。 元绿姝阖了阖眼,最初那种被摆布的无力感再次翻涌而上, 贺兰敏今日不见人影,是在等她主动过去服软、道歉。 他昨夜动气了,究其原因,并非是元绿姝的错。 假如不是他突然进来,不由分说拥她,胡作非为,动作浮浪,颇有几分不耐和急躁,甚而要放倒她,褪她的丝履,体恙的元绿姝也不会动手。 她知道,一旦动手,就需承担相应后果。 世人总是被他面如冠玉的长相蒙骗,殊不知贺兰敏隐藏在面具下的虚伪。 元绿姝不打算过去。 思绪回笼,元绿姝耳畔响起妙凝的声音。 “娘子,您是不舒服吗?”妙凝觉出元绿姝一些异样,关切道。 元绿姝峨眉淡扫,陌生的内间仿佛是困住她的樊笼。 “只是想起了些旧事,不值一提。” 妙凝放下心,接着忍了忍,没忍住,口快道:“娘子,可要出去走走?郎君应该快回来了。” 娘子同郎君成亲半月,往常这个时分,贺兰敏该是和元绿姝待在一块的,可今儿却不见贺兰敏。 妙凝记起昨夜。 守夜的她看到贺兰敏从屋子出来后再未回房,这可是从未发生过的事。 贺兰敏对元绿姝一直疼爱有加。 不对劲。 加上今儿怪处,定然是夫妻二人发生了什么。 妙凝担忧元绿姝,却不知该如何补救。 元绿姝听出妙凝弦外之意,只摇摇头,未言片语。 她是高嫁,是以在贺兰府上的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只要她与贺兰敏之间有丁点不睦,便会遭到旁人的冷嘲热讽,非议不断。 毕竟在这个贺兰府上,看不上、乃至鄙夷元绿姝的大有人在。 但她不在乎。 忖度之余,元绿姝嗅到淡淡沉水香,是贺兰敏身上的味道。 不远处的紫檀木香几上,放置一鼎鎏金博山炉。 香炉上的镂空孔洞缓缓漫出白烟,模糊了炉身雕刻的飞鸟仙山,如云雾环山缭绕。 蓦然,穿粉色齐胸襦裙的慧湘进来,“奴见过娘子。” 慧湘是贺兰敏拨给她的婢女。 “何事?”元绿姝启唇。 慧湘目光所及之处是搭在榻缘上的素手,像一捧碎琼乱玉。她愣了下神,自惭形秽之感油然而生。 “慧湘?”妙凝的声音让慧湘反应过来。 慧湘把头压得更低,掏出一封信笺,低头呈上,“娘子,这是郎君要奴交给您的,请娘子亲自过目。” 妙凝替元绿姝接下信,再交给她。 元绿姝垂眸看信封,上面什么都没有。 她取出里面的信。 未久,色如霜雪的脸上神色骤变。
第2章 信纸上是元绿姝妹妹元若菱的字迹,是还不太柔美清丽的簪花小楷。 元绿姝目及,眼眶微湿。 自从沈子言出事,元绿姝只在和贺兰敏成亲时与亲人匆匆见过面,此后再无联系。 如今收到妹妹的信,她悲喜交加。 只是还未等元绿姝高兴多久,最后一行字让元绿姝目光凝滞—— 阿姊,你什么时候过来看我们啊,我好想你,阿娘最近生病了,总是念叨着你。 元绿姝深绿瞳孔倏尔一缩,只觉齿冷。 阿娘生病了? 意识到这一点,元绿姝再难保持冷静,捏住信纸的长指用力,如娇嫩笋尖的指尖蓦地发白。 妙凝旋踵为元绿姝端来一杯加了花椒粉和其他几味佐料的茶。 这是元绿姝自个调出来的茶配方,她自小便喜欢喝。 “娘子,先吃口茶。”妙凝虽不知信中写了什么,但久在元绿姝身边伺候,对她的情绪波动多少能感知到。 妙凝的体贴让元绿姝压下心中愧意和繁乱思绪。 她凝住羽睫颤意,接过茶瓯,张开唇浅茗了口微辣的热茶。 清醇茶香与舌尖酥麻的辣味让元绿姝定了定神,眼尾晕开的绯色不知是被辣的,还是难过所致。 过了一会儿,元绿姝收好信,问道:“郎君去哪了?何时回来?” 这是元绿姝头一回主动问贺兰敏去向。 “禀娘子,郎君去......北里了,一时半会还回不来,听说是禹王来了。” 昨夜贺兰敏去永宁侯府,是因为永宁侯府的小侯爷在府上开私宴,祝贺禹王凯旋,不过昨日,禹王并未赴约。 大邺禹王,是助圣人夺去皇位的最大功臣,当今圣人最锋利的一把刀。 他常年征战,是边疆诸国所忌惮、恐惧的修罗,执掌二十万大军,骁勇善战,战无不胜,手下亡魂无数。 元绿姝听过禹王的传闻,此人性子恶劣,随心所欲,令人畏惧。 他灭掉在西南叛变作乱、与吐蕃勾结的南诏国,又驻扎留守一年,现在满载胜利回帝都。 历时三年。 他的战功和悍勇令人敬佩,至于其他,元绿姝不作评判。 元绿姝从前只知悉贺兰敏与永宁侯世子交好,如今看来,他与禹王的关系似乎也不错。 倒是印证了那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回到现在,妙凝偏头看元绿姝,眼神又急又愁,北里可是长安闻名遐迩的风月之地! 但元绿姝对于贺兰敏去平康坊这件事无感,她只留意到“一时半会回不来”这几个字眼。 回不来就意味她要等,直到等到贺兰敏。 她无比清楚—— 即便自己心急如焚,也出不了这个门,更遑论去平康坊找贺兰敏。 因为没有贺兰敏的命令。 思及此,元绿姝胸口犹如挤进了一块沉甸甸的磐石,胸闷气短。 熟悉的无力感侵蚀着元绿姝的脑袋。 元绿姝忍不住猜测,这些种种,指不定都是贺兰敏所为。 元绿姝脸色寡淡,低垂的眼眸却暴露了她的焦灼。为缓解心中焦虑,她只能不断吃茶。 . 平康坊,是长安声色之所,风流薮泽之地。 自坊市北门入,便见青楼,其含北曲、中曲和南曲三地。 北曲属下等青楼,居下等妓子。 中曲及南曲是高等青楼,屋宇宽敞华美,花草葳蕤,聚舞妓、乐妓、诗才、口才惊艳的名妓等,声色犬马。 帝都的世家儿郎、风流文士、新进举子等趋之若鹜,流连声色,放浪形骸。 亦有数不胜数的才子佳人互生情愫,继而衍生出多少肝肠寸断之恨...... 乐妓们把道听途说或亲眼看见的风流韵事、恨海情天编成一曲曲乐谱,代代传唱,逐渐成为平康坊一道不可磨灭的部分。 除了教坊的市妓,还有世家大族会豢养容貌艳丽、能歌善舞、精通诗词歌赋的私妓,以供赏乐狎.玩。 临近黄昏,南曲一个堪称富丽的私宅。 湖泊上坐落宽敞水榭,灯笼高悬,四周帷幌舞动,熏香袅袅,内设席位,以茵褥铺地,置一张长矮食案。 受邀而来的世家郎君席地而坐。 少年郎俱戴幞头,着圆领袍,腰缠革带,脚蹬长靴,意气风华,相貌堂堂,无一丑陋之姿。 每人身旁都配着一个美人儿,有新罗婢、胡姬、菩萨蛮等。 尽显异域风情。 “小侯爷,今儿大王真会来?昨日可是叫我等空坐良久。”有人道。 江晟挥袖一笑,道:“诸位放宽心。” 他可不好意思说昨日是因为禹王嫌弃永宁侯府,所以才没来。 真难伺候! 好在昨日有贺兰敏撑了场子,否则,江晟会十分尴尬,颜面不保。 江晟吸取教训,包了南曲最好的宅子,为禹王接风洗尘。 “如此便好,不知......大王还有多久来?” 江晟含糊其辞:“快了,快了。” 闻言,席中人不再多问,开始谈论中曲青楼和新来的胡姬...... “谢二,昨天你带的梨花春,是不是放了什么东西?”江晟道。 “西域来的药,有一点助兴效果。”席间谢二笑道,他是户部侍郎之子。 “小侯爷,这药如何?” 江晟警告:“没有下次了,还好昨日六郎没来,如若要是他吃了你这酒,你父亲都保不住你。” 谢二不甚在意,哪有这么严重?他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 谢二说着,瞄见对面席位上一言不发的贺兰敏,昨日没算计得了贺兰敏,委实让他不太开心。 他清了清嗓子,佯装调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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