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下的眼神冷得快要结冰,面色不动地看着地上的人,终于好心似的招了招手,见状一旁的女医立即上前,将手里的解药灌了下去。 只见那解药与寻常的解药不同,而是四边毛糙的扁圆状,仔细一看,竟然是由不同颜色的花瓣所做,能清晰的看出上面紫色和黄色的花瓣模样。 像极了院子里的那些花草。 孟纸鸢忍着痛,默默将这些记在了心里,假意什么都不知地吞了下去。 不过半晌,腹中的剧痛便消失不见。 孟纸鸢恢复了点意识,但右腕的附骨依然如火烧一般,她跪着爬到顾淮膝下,细腰.伏.地,昳丽的面庞抬起,眼里露出媚.意,“公子,我还需要止痛的药囊,纸鸢可以做任何事情。” 发抖的手腕伸进裤脚,腕间的印花红的刺眼,顾淮心生厌恶,冷笑着,孟纸鸢果然是这般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一切的人。 天和医馆的一切动向,顾淮可谓了如指掌。 孟纸鸢暗中同西域财商在医馆里交易的事情,他早就知晓,不过是在等一个时机罢了。 故孟纸鸢和那死在天和医馆里的西域财商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他调查的清清楚楚。 恬不知耻。 男人长腿狠狠一踢,霎时孟纸鸢跌倒在地,她掩在衣袖下的手紧紧蜷起,恨意和杀意在眸中一闪而过。 “你也配?” 顾淮虽为人冷血,却从未真正碰过女人,若是论起接触的,也就是另一间屋子里的那个蠢衙役罢了。 “你也配”三个字狠狠砸向孟纸鸢,女人的身形一僵,登时抬眸不可置信地看向了那张银鹰面具。 她以为她只知道她杀了人,并不知晓她同那个财商之间发生的事...... 女人难以置信的眼神令顾淮有些好笑。 他幽幽提醒道:“你早已不是完璧之身了吧。” 孟纸鸢心头一震,像是被一棍子打醒了。 不堪的回忆重新再现,右手腕似乎更痛了。 月前。 她手腕的附骨不知为何忽然长大,连上面印着的红花竟然也逐渐盖不住了她动了歪心思。 她是尚书府嫡女,金枝玉贵,药囊和香囊与她来说别无二异,只要配得上身份即可。药囊是她许多年前便来往的生意,那是尽是缓疗腕间的附骨,用的皆是寻常药草。 但后来她暗中找了江湖术士,说她腕间的附骨毒止不住了,要西域的药草才能根治,于是她找上了西域财商,那个同它交易最久的人。 起初,他负责杀.人,她仅仅是花金子买那些特殊人.骨制成的药囊,但不久后她发现附骨似乎是嗜毒上瘾,那时才后知后觉—— 药囊不仅仅是解药,亦是毒药。 那西域财商在药囊里加了特质的毒药,她逼问他,那人却是满脸猥琐,趁她疼痛难忍时强行夺了她的身子,甚至大放厥词:“不做他的禁脔,药囊也千金不卖。” 所以,她动手了。 她从不是那种瞻前顾后、畏手畏脚的闺中女人,挡她路的人,都得死。 药囊的解药里掺杂了毒药,她花重金找来江湖术士,分出了人骨中的毒粉,在那财商伏在身上驰.骋时,悉数撒到了他的那张满脸横肉脸上。 登时,溃.烂流.脓,一股股恶臭从那人左脸传了出来。 然后,她冷笑着用事先备好的琴弦勒死了他,看着不断起伏的胸膛慢慢停窒,霎时恨意和快意到达顶峰。 那刻,她才体会到,杀.人也不过如此,易如反掌。 这件事便是她的贴身丫鬟也不得而知,面前这个面具人是怎么知道的! 顾淮从袖中掏出一个黑色的药囊,丢在孟纸鸢的手边,“最后一次。” 他蹲下身子,铁扇柄端挑起女人尖细的下巴,银鹰面具在日光下微微反光,“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事若不成,孟尚书怕是痛失爱女了。” * “主子,为何不直接杀了她?”女医垂着头恭敬道。 顾淮漫步在前,双眼注视着庭院里的这些花,其实这些一起花草并非完全是毒物,亦是珍稀的解毒药草。 是他当年用来救他母亲的。 “她还有用。”顾淮摘下一株药草,花瓣成褐色,瓣边尽是锯齿状,一不留心会划伤手。 “陆允时身边的隐患藏得很深,孟纸鸢同他的婚约算一个,那个蠢衙役以为旁人看不出来吗,她和陆允时的关系可没有那么单纯。” 顾淮两指折断带刺的药草,碎成两段的药草被随意仍在脚边,绣着濯而不妖的清莲的鞋底踩在一段草身上。 这两段分开的药草在他眼里,便是余安和陆允时。 不论是否与他的猜测一样,这二人都不可以在一起。 陆允时想要的东西,都不会如愿——这是他在母亲含恨而死的那年发下的毒誓。 “查这几日大理寺的情势,还有陆允时的动向,找个机会将孟纸鸢放出去。” 顾淮一展折扇,眼里兴味盎然,“记住,药要下最重。” 女医领命却犹豫着未动,张口结舌道:“主子,那个姑娘怎么办?一直用......铁链锁着吗?” 她跟着主子多年了,见多了他暴虐无常手刃无辜性命的时候,可特意去打造一根玄铁的镣铐,为的只是锁住一个毫无武功的女子。 且主子对那女子的态度,是她看不清的。 “锁着。”顾淮发话,眸底有些恼怒。 那日她一巴掌甩在他脸上的小动作,他可没忘,不听话的兔子得教训教训。 * 大理寺净室中。 明鸢将手里的尸首黑灰盛放在檀桌上,“大人,这些木灰却是有蹊跷,我用......余安先前教的法子焚烧、探验,确定这是人.骨的灰,但究竟是何毒物所致,属下技艺不精,暂时不清。” “想要探明到底是些什么东西,大抵只有余安才懂,西域画骨师精通人.骨探验,这些汴京的仵作不太懂。” 檀桌上一处摆着木灰,另一处放着的是当日余安在天和医馆里捡到的药囊,两个皆被摊平摆在桌上。 粗略看来无甚不同,但若是仔细打量,便能发现敛房尸首的灰较为粗制,而药囊的人骨灰更为细致,但隐约让人觉得,二者或许出自同一种毒物或者制作的法子。 陆允时颔首,明鸢说得无错,人.骨的灰怕是只有余安知晓。 但如何去寻她,是个棘手的事情。 男人长颈微弯,垂眸看向檀桌上的二物,心神却飘远。 当夜,榻上的人半屈膝地蹲在榻上,双手勾着他的腰间玉带,似解不解,手指一圈一圈缠着他腰间佩戴的玉穗。 可温软的杏眸里却是坚定的拒绝,便是连吐出的话语也带了些许犀利。 那是他第一回 感受到余安的攻击性。 软白的兔子露出了她的尖牙,看似讨好的眸底,其实带着警惕和提防。 陆允时心里气急,二话不说欲将人扛在肩背上带走,但余安脚上镣铐的铃铛声打破了二人的僵化。 那是根玄铁,他的佩剑怕是不易砍断,且动静怕是有些大,届时会引来祸端。 余安却是极力推开他的胸膛,自顾自地躺下,将被褥好好盖在身上,只露出两只眼眸望着他,无声催促他快些离开此处。 霎时,心里那股无名火升起。 陆允时眸光变得凌厉,对于余安不愿跟他走一事,郁闷至极。 心里自余安骗他到到处找人的惊慌,这些一直在心底强行压抑许久的怒火,隐隐浮了上来。 他背过身去,不想朝她发火,“我会暗中保护你。” 言罢,便欲抬脚离去,待走到窗边时,榻上的人又忽然出声。 “大人,你这些时日歇息的时候,记得留心些,特别是夜里!” 陆允时心里正气闷着,闻声转过来,幽怨地看了过去。 “反正、你睡觉时不能睡得太死,得留心你身旁有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余安轻咳一声,“比如什么香香软软的女子啊......” 陆允时气得胸膛剧烈起伏,怒极反笑,“你都不跟我回去,我作甚也不要你管。” 赌气的话才刚吐出口,陆允时便懊恼不已,这般小家子气的话,他不应说出口来。 可余安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转过头,摆了摆手,“行,大人快回去歇息吧,记得若是可以,睡觉的时候睁一只眼睛。” 又一次被敷衍过去,陆允时蹙眉,眼里不仅仅是怒意,还有一丝无力感。 看着榻上的背影,他忽然问出一句话,“余安,你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作者有话说: 今天去医院清创了下手术的刀口,更新有些晚了(滑跪致歉~) 这章是过度章节,明天长更~
第44章 各怀鬼胎 明鸢从净室退下, 才出门便碰见了步履匆匆的叶衾。 少年一身黑色役袍,乌发高高束起, 身上肆意的气息张扬而浓烈, 可转瞬就蔫儿了下来。 叶衾呆呆地握着手里的白帕,眼神有些躲闪,“你......你......” 少年支支吾吾“你”了半晌, 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耳根子倒是红了一大片。 还是明鸢先行退开一步,脸上冷冷淡淡, “那夜你就当无事发生,不用挂怀惦念。” 言罢, 便抬脚离去。 不料本来内心羞涩而不知晓怎么搭话的叶衾, 一听此言, 瞬时心里一片慌张, 继而便是一股怒气。 他转过身, 见到明鸢大步往前走去, 那抹白色身影与那夜朦胧视线中的颤.抖女子有些不一样。 “明鸢姑娘!” 叶衾跑上前,拦在女子身前,有些恼怒:“明鸢姑娘, 怎么能当无事发生,我会对你......对你好的。” “不用了。” 明鸢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烫,叶衾口中的话对她而言根本就是羞辱, 他那夜唤的根本不是她的名字, 还谈什么好不好的! “叶衾。” 冷沉的男声响起, 叶衾追上的脚步一顿。 陆允时踱步上前, 修长的身形要比叶衾高上半个头, 垂眸看着少年手上醒目的白帕, 想到那日在大街上所说的话,“这是你那日所说的东西?” “啊......是的,大人,”叶衾将白帕递上,“余安被带到诏狱前同我说的,便是这张白帕,上面留着一点血迹。” 白帕是寻常的布料,无甚稀奇,但上面沾着的血迹却已有些暗沉。且不同于旁的血迹,这应该成为融合的血点,虽在白帕之上,但依稀能将这血点分离出来。 是西域画骨师的手法。 分血验毒。 * 斜阳西坠,院子里摆弄花草的人影被拉得长长的。 “第三回 弄那株花草了。”余安抻着脖子喃喃,偷偷从窗户缝隙往外看去。 见那女医身影逐渐远去,余安才坐回榻上,心里默默思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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