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嘶声吼着:“顾淮,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在乎你!你竟然敢说,让我在乎你!” 顾淮:“那你为什么不对我父亲动手?” 余安:“......” “为什么不对他动手?因为我救过你的命,所以你愧疚了?” 他又道:“......还是别的什么?” 余安闭上眼睛,“我不在乎你。” 恰逢风拂过,撩起余安鬓间的发丝,堪堪抚过顾淮的唇角。 触感虚无缥缈,却真实存在。 一瞬间,顾淮红了眼睛。 突然,他将手上的铁扇与余安的脖颈贴的更紧,看似要将锋利的扇刃划破喉咙,却无人得知,那利刃早就收了回去。 悄无声息,没有人知道。 余安红着眼的失神样子,像是受了巨大的打击。 陆允时远远望着,心里快要心疼的无法呼吸。 他沉着声音,话中冷意如同沁了毒,“顾淮,永宁侯府已是强弩之末,你心有不甘冲我来,大可不必为难一个女子。” 听到永宁侯府快要倒塌的话,顾淮不怒反笑,只是眼中带着浓浓的恨意。 “你以为,我真的会在乎永宁侯府吗?太可笑了。” 顾淮:“陆允时,这种感觉好受吗?看着自己重要的人被人挟持着,稍有不慎便可能丧命,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好受吗?” “当日我母亲被你逼死,我眼睁睁地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隐忍蛰伏。”顾淮忽然勾起唇,“不过,现在是时候,也还给你一份大礼了。” 余安知道他要做什么,杏眸慢慢地眨了眨,落下一颗泪珠来。 “顾淮,你杀了我吧。” “杀了你?”顾淮直直望着陆允时,“我怎么舍得呢?” 话音将落,点住余安的哑穴,不让她说话。 他扬着声音,一字一句道:“陆允时,想必你已经知道你面前的这个女子,她到底是谁了。” 陆允时身子一僵,眼神登时变得犀利,执剑的手背筋脉凸起,骨节处微微泛白。 心腔却在听到顾淮说出的那句话时,被挖空了,只留下一个空壳,滴着血。 “没错,她就是你找了十年的人,虞家幼女,虞桉。” 顾淮:“汴京城中如今是城门大开,用不了多久,外邦人就会冲进去,到时候血流成河。不过,也不是没有解决的法子。” 他笑着,笑得胸腔都在震颤,“镇远大将军就在汴京城外不远的一座城外,但那里城门紧闭,他进不来,近水也解不了近火。不过只要你去拿着令牌,去开城门,将外邦人瓮中捉鳖,一切都会迎刃而解。但是......” “你永远都见不到她了。” 陆允时看着红着杏眸的余安,那双眼睛满是泪水,望向他的眼神,像是无声诉说着让他快走,快去救汴京城中的百姓,而不是在这里顾淮周旋。 这样只会落入顾淮的圈套。让他在余安和百姓安危中,选一个。 无论何时,陆允时都知道该选哪一个。 百姓,天下人安危,大难于前,岂能儿女情长。 这是他读书时,先生叫得道理。曾经他以为,在这世上,怎么会有一个人能与百姓相提并论。 百姓是何?是天是地,是肩上沉甸甸的重担。儿女情长又是何?不过是男女之情罢了,他陆允时不会为任何一人俯首折腰。 如若有一天,要他在百姓与意中人中做抉择,他一定选的是,百姓。 可是他食言了。 那是他愧疚了,苦苦寻找了十年的人,是宁愿付出性命,也要将他撇的干干净净,不愿牵扯他半分的心上人,是深陷泥潭,却依然想要伸手爱他的人。 他怎么舍得。 顾淮冷冷出声:“怎么,选不了?要我帮你来选吗?” 余安使劲张着嘴,却唤不出半点声音。 山崩石裂的声音也莫过于此,陆允时有一瞬间的失神,片刻后他艰难地出声:“你......放开她。” “放了她?好啊,既然你这么为难,那我帮你选。” 顾淮看着陆允时:“那你自刎,为我母亲还有永宁侯府献祭。只要你死了,我保证汴京城和她,都会平安无事。” “不可以!”余安哭喊着,发出嘶哑的声音。 顾淮五官几近扭曲,恶狠狠道:“虞桉!你看清楚了!你面前这个叫陆允时的人,他和我一样,是灭了虞家满门的仇人之子!虞家那道圣旨,他父亲陆闵和他一个都逃不掉!” 一股浓浓的恨意攀上心头,顾淮不理解,为什么当年同为书生,陆允时却可以凭着所谓的证据抄了他母亲幼妹的家,生生逼死他母亲之后,汴京城中人人称颂他少年有为,有勇有谋。 更不理解,为什么他和陆允时都是当年害的虞桉家破人亡的仇人之子,陆允时却依然被珍惜,他却还是被恨被厌恶的那一个。 陆允时眼底满是沉痛,“仇人之子”四个字似乎是一道厚重的枷锁,从天而降砸在他肩膀上。 他也是罪人。 对于虞桉,他和顾淮,陆府和永宁侯府,没什么区别,都是千古罪人。 手中的剑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着光,碎裂破旧的红色剑穗在空中晃荡着,无声在提醒着他什么。 陆允时深深看了眼余安,声音嘶哑,“我答应你。” 寥寥四字落在余安耳里,宛如锋刃刺入血肉里。 她摇着头,喃喃哑道:“不要,不要......” 陆允时看着泪如雨下的人,心里又酸又疼,骄矜自傲冷漠少情的男人,第一回 在人前红了眼眸。 好看的桃花眼弯起,陆允时笑了笑,“别哭,这......是陆家欠你的,本来就该还。” “只是,对不起余安。我一人的命,终究是还不起当年欠虞家的罪,只希望用我这一命,能换的你一命。” 剑刃缓缓贴在了颈上,登时血迹渗了出来。 余安耳道嗡鸣,巨大的冲击叫她心痛如绞。 她哭的视线朦胧,极力嘶吼着,顾淮不会杀她,可是无论怎么喊,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所有的理智和思绪在此刻分崩离析,她近乎崩溃。 可在此时,她突然发现身边的顾淮悄悄移了铁扇的方向...... 他从来想杀的都不是她,而是陆允时! 手上的丝带如有神助般松了开来,余安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推开顾淮的手,努力朝着陆允时奔去。 一念之间,陆允时手中的长剑猛然朝顾淮飞了过去,铁扇和长剑在空中交汇,发出一道火花—— 而后狠狠刺入对方。 长剑刺穿顾淮的胸膛,他睁大着双眸倒在地上,胸膛处的血蔓延到整个上身。 身体重重砸在地上,紧阖的双眸望向的是余安奔向陆允时的样子。 余安拼尽全力奔去,极大的冲击突破了穴道的束缚,她可以说话了! “陆允时!” 她冲过去挡住飞过来的铁扇,陆允时却几乎是下意识地把人搂紧怀里,旋转了身子。 刀剑刺入血肉的声音,响彻耳畔。 铁扇刺进左心房,点点斑驳血迹甚至溅到了余安的脸上。 一滴泪染着血,从眼眶滑落。 余安只觉浑身冰凉,整个人像是置身冰窖,眼睁睁地看着一直护着她的人,就这么倒了下去。 绛红色的暗袍变得暗沉,浓浓的血腥味传入鼻里。 站如苍松,运筹帷幄的人,现在狼狈不堪,满是血污地倒在地上。 余安像是丢了魂一样,她呆呆地跪在地上,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按住那一直流血的地方,可是怎么也止不住血。 她双眼空洞,摇着头喃喃道:“不要流血,求求你不要流血......止不住血,为什么止不住血......” 她拿出还未完全恢复的双手去堵伤口,可是血越流越多,将她的十指彻底浸红。 “不要,为什么你们总是要一个一个的离开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惩罚?老天已经把爹娘夺走了,为什么还有把你抢走?” 说道最后,她崩溃大哭,像个无措的孩子。 陆允时闭着眼睛,气息微弱。 听着耳边一声声的哭喊,剧痛到麻木的心房像是活了过来,他努力地睁开眼睛,在一片朦胧中看着哭得不能自已的人。 薄唇蠕动,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别哭,别哭。” 他想要抬手去擦她的眼泪,却无能为力地垂在了地上。 余安失了理般,颤抖着俯下身子,眼泪一滴又一滴落在陆允时逐渐起伏微弱的胸膛上。 “我不听,陆允时我不听!你要说的话,就留着大婚之日跟我说!” “你总说我把你推开,是我不好,是我的错。我以后都不会了,好不好?你看看我,睁眼看看我啊......你不可以死......” “你说陆家欠我的还不清,你更不可以死。” 余安哽咽着,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陆家欠我的,那你用余生来我便是了!你娶我为妻,这一生都对我好,慢慢还就是了......” 只要别离开她,什么都可以。 在这个世上,双亲在十年前就死了,把她养大的师父也病逝了,她的前半生只剩下陆允时一个人了。 陆允时觉得眼皮越来越重,重到他甚至来不及跟余安说话,便紧紧阖上了。 气息微弱的胸膛,没有了起伏。 陆允时来不及说出口的话,余安听见了。 她听见他在心里对她说,“余安,我爱你。” 夜幕将至,清风袭来,将多年的恨和执念吹散,只留下经久不消的爱。 * 数月后,汴京城中安定下来,但自从外邦被驱逐出后,便屡屡侵袭边疆。 此时陆府后苑的某间屋子里,忽然发出一声“哐当”巨响。 一个丫鬟神色慌张,却又满脸惊喜地大喊:“醒了!陆寺卿醒了!” 后苑里桂花香浓郁,一身着鹅黄色衣裙的女子坐在树下,手里翻着医书,头上梳着单边发髻,带着一只杏花簪。 在陆允时昏睡的这些日子里,余安没日没夜地翻着医书,大夫说若是在半年内醒不过来,以后永远都不会醒过来。 杏眸红了红,却又生生将眼泪逼了回去。 没有人庇护的余安,又能哭给谁看呢。 突然,一个小丫鬟的声音响起,“余姑娘,陆寺卿醒了!” 咚、咚、咚。 握着医书的手指陡然用力,指尖甚至泛白。余安在听到的那一刻,心腔像是被一击大锤砸了下,可又像被人轻轻吻了下。 她呆呆地转过身,“你、你说什么......” 床榻上的人眉头紧锁,刺眼的日光晃得陆允时几乎睁不开眼睛。 鸦睫扑闪,缓缓睁开,入目便是一张有些熟悉的床顶。 昏睡了许久的脑袋昏昏沉沉,陆允时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他在陆府的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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