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顾青小心出声试探。 “嗯?”韩骁骋放下公文,将视线幽幽投向对面的顾青,里头的温柔尽散。 “我想好了。”顾青回忆起昨夜韩骁骋同自己说过的话,他单膝跪下抱拳行礼:“此次遂丹之战顾青定不负殿下,不负我大讫!” “你想好了?” 韩骁骋轻微蹙眉,他自然知道顾青待他的妹妹有多么珍重。 当年顾长良夫妻死于疆场,顾青浑浑噩噩度日数月,却在数月后主动请命,率兵前往塞北打击得遂丹节节败退,还成功救回了数百名大讫战俘,其中便包括顾未容,顾青这位少年将军一时名声大噪,人人称赞顾青有顾长良当年的气魄。 可韩骁骋陪着顾青度过了那段不堪回首的时间,他知道顾青对顾未容有无数愧意,愧疚自己没能成长再迅速些,眼看着顾未容都放下了那段为俘的耻辱,可他始终没能放下。 “是。”顾青垂首,被韩骁骋扶起来时,眸光也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只是我奔赴边塞后,希望殿下能帮我照顾好未容,她是我唯一的牵挂。”说到这里,顾青年少有为的这位少年将军神色间是难掩的温柔情谊。 “放心。”韩骁骋点头,昨日他对顾青的提议是出于真心,只是他私心还是希望顾青能够为击退遂丹出一份力,毕竟元呈经验不足,怕是没法挑起大梁,到时尽管大讫内忧解决了,外患却依旧举步维艰、困难重重。 “对了,元呈近日传信来,元鹤打算在年末召他回京授官。” “恐怕遂丹的新首领等不到年末……”顾青眉宇间忧心忡忡,如今元家陈家都对皇帝的位子虎视眈眈,若是在遂丹发兵前结束这一切内斗便好说,若是内斗外争赶在一起,怕是无暇顾及。 “元鹤不会想不到这点。”韩骁骋回答。 “静观其变吧。” 顾青走后,韩骁骋立在窗边回想着昨夜与元新月同床的细节,瘦长的指头一下下规律地敲击着木质窗棂,他思绪混杂,总觉得有一些怪异的信息被自己漏下了。 少顷,指尖动作倏忽顿住,他眉头紧锁,瞬间明白了元新月话语间的怪处在哪里。 元新月会唤自己“韩玠哥哥”的时期便是在榆林镇的数月,而那时她向自己求救的场景分明是贼匪入侵,最终的结局是一把火将整个镇子烧成了灰烬…… 回想起那段痛苦的记忆韩骁骋心脏抽痛,手掌扶在窗边不禁用力,明显的青筋突起几分,他继续梳理想法…… 而元新月落水是近两年的事,那时的她已然失忆,就算是后来相熟也从未叫过如此亲密的称呼。 可昨夜,为何元新月会在梦呓中将两件事交错出口,难道仅仅是梦中混淆了记忆吗?韩骁骋幽深的目光投向不远处随风飘摇的叶子,一阵风卷着它旋转下落,韩骁骋的心绪如丝线缠绕般难解。
第50章 祭月 “爹!”元满荷不满又不解地哼了一声,看着眼前精神矍铄的元鹤,扬声质问:“为何要将我禁足?” 偌大的宫殿内仅有这父女二人,其余宫女太监都被元鹤支了出去,听见元满荷的疑问,元鹤好脾气地安抚她的情绪:“满荷,爹是为了你好,现在正是紧要关头,后宫险象环生,若是你出了什么岔子,叫爹娘如何是好啊。” 一番声情并茂的说辞很快便将元满荷刚刚还激愤的情绪安抚了下来,元满荷轻易地便被精明老成的元鹤说服了。 “可是,爹,女儿见不到皇上,如何能替皇家开枝散叶,又如何坐稳这皇后的位子……”元满荷担忧道,其实她的忧虑不在于此,上次宫宴后她又有很长时间没见过韩晟了,韩晟身子似乎一日不如一日,她很担心。 但是元满荷清楚元鹤的脾性,直说自己忧心韩晟的身体状态,元鹤定会怪自己多虑,只有将此事与元鹤心心念念的利益联系起来,他才能回应自己的疑问。 “这你不必担心。”元鹤轻哼一声,显然对这一切都胸有成竹,“如今陈芸的儿子是唯一的皇子,只要陈芸出了意外离世,那小皇子还不是顺理成章地归到了你的膝下?” “可是爹……” 元满荷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元鹤严肃厉声打断:“不必再说了,此事我自有安排,你只需要在宫中安稳度日即可,你若是待着无趣,改日我叫你母亲进宫陪你。” 见状元满荷也不敢再反驳。 元鹤浑浊却精明的眸光放在元满荷养着解闷的鸟上,他走到金丝笼前逗弄着那只羽毛美丽的鸟雀,苍老的手指抚摸过精致的金笼子,一抹稳操胜券的笑容陡然悬在脸上,就连因岁月流逝刻下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上次宫宴,他见陈淑宁当众叫元满荷同元家一起下不来台,便已心生介怀,前日又听闻,陈定广偷偷将那试药的女孩带走,便知陈家是坐不住了。 他早已对陈家心生猜忌,只是一直碍着陈定广手里剩下的部分兵权寻不着机会,如今元呈在军中有了权力和威望,待到元呈归京,自己便将陈定广的兵力悉数夺回,到那时便可以彻底铲除陈家这个威胁。 如今,他还需等,陈芸的命也得留下用来稳住蠢蠢欲动的陈家,给陈定广留存一丝能与自己夺权的希冀。 只是他的盘算都在心底,元满荷一个字都没能知晓。 元满荷紧盯着眼前元鹤挺拔的背影,她难受地抬手扶了扶纤瘦的脖子,觉得头顶的这雍容华贵的凤冠过于沉重,重到她惧怕哪天会将自己的脑袋也一同拽下来。 - 数日后是八月十五,本该是合家团圆的日子,可金碧辉煌的邑京城里暗流涌动,各人心怀不轨,一场血腥的风暴正在无声无息地酝酿。 韩颢派人回来汇报,韩骁骋便去了郊外的茅屋,那妇人已经不见了,屋内仅剩那女孩静静地平躺在床上,双目麻木混沌没有焦点,韩颢伸手探了鼻息。 “殿下……”韩颢无奈地摇了摇头,“已经没法救活了。” 韩骁骋轻声应下,他立在一旁居高临下地打量了女孩紧闭的双眸以及紫青色的嘴唇,他上次回到王府后稍作思考便想明白了陈定广的意图,现在看见了女孩毒死的模样便更确定了,她因为元陈两家的下毒计划而没了命。 而韩骁骋也更加清晰了陈定广的目标,这次的陈定广是奔着韩晟的命去的。 “将她埋了吧。”韩骁骋淡淡收回目光,率先离开了茅屋。 “……”韩骁骋跨出门后,迟迟将脚步顿在门外院子里,半晌后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深邃晦暗的狭长眼眸望向不远处的随风而动的树林枝杈,一派清新浓厚的墨绿色叫人心旷神怡,可他现在的心情实在轻松不起来。 韩颢找了下属处理女孩的尸体,片刻便跟了出来。 “陈岳然在哪?”韩骁骋出声询问,自从他派韩颢将陈岳然抓来也有数日了,可是始终没有听见陈家有寻人的消息,许是陈岳然花天酒地不归家惯了,再加上陈定广被朝堂之事惹得焦头烂额,陈岳然失踪竟一时没人在意。 “回殿下,在别院后山。” 入夜,陈府。 陈定广试出可以迅速致死的毒药剂量后便放下了心来,将一切安排妥当,他才记起来自己已经有数日没有见过陈岳然了,他招来府内下人挨个询问过去竟无一人知晓他的下落,陈定广霎时明白,陈岳然这是失踪了。 “淑宁,你可看见岳然了?”陈定广虽然厌恶自己这个儿子不端的品行,说到底却还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此时陈定广因疲惫而更显虚弱的身子摇摇晃晃,陈淑宁忙扶他坐下。 “岳然似乎已经数日没回来了,不过以往他也常常如此,父亲不必担心。”陈淑宁柔声答。 “……”陈定广听了陈淑宁的话并没有好受多少,反而更加忧心了起来,陈述宁对如今的动荡局势不明不白,可自己知道他和元鹤已然撕破脸了,陈岳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消失数日,叫他不得不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陈淑宁今日穿了一身淡雅的白色裳裙,衬得面色更加苍白——自从她和宁王的婚约被元鹤从中作梗取消后,她的身子便日渐虚弱了下来,请了多少名医却都说无药可医。 陈定广疲态尽显,模样看上去比前些日子苍老了十岁不止,他扫过自己女儿始终病态的面容,对元鹤的恨意更深。 话语间外头喧闹不止,陈定广头痛地倚靠在太师椅上阖眼小憩,朝陈淑宁无力地摆摆手,示意她出门看看。 陈淑宁出门不过片刻,便听她一声惊呼,屋内的陈定广猛地睁开眼,脚下磕磕绊绊地出门查看情况,谁知甫一出门便瞧见了一脸惊恐的陈淑宁和下人们,身侧还有一只打开的红木箱子。 “怎么回事?”陈定广头痛欲裂,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沙哑不已。 话音刚落,陈定广便借着下人手中的灯火看清了那箱子里的“东西”,不是旁的,正是陈岳然的脑袋,尽管鲜血淋漓却也能一眼分辨惨死的模样。 数支绚丽的烟花窜上鸦青色天际猛然炸裂,外头传来小孩子嬉闹的喧吵,陈定广胸肺间一股腥甜的老血涌上喉头,生生晕了过去。 - “怎么一直叹气?”远远走过来的顾未容扬声发问,语气中含着几分笑意,她走近,稍稍偏头去看在坐在院子里的元新月。 元新月闷闷不乐地用手撑起雪白双腮,淡淡抬眼朝顾未容扁扁嘴,“今天是祭月节。” “百花街正热闹,想出去玩吗?”顾未容问。 一听到顾未容的话,元新月立马来了精神,她一双小鹿般的杏眸亮晶晶地映着皎洁月色,她自凳子上弹了起来狠狠点头:“想!” 顾未容觉得好笑,她见到元新月这番迫不及待的模样有些忍俊不禁:“那去换身衣裳就走吧。” “为何还要换衣裳?”元新月不解地扯了扯自己身上这身素净的裙子,和她平常穿得别无二致:“这件裙子很丑吗?” 顾未容没有回答她的疑问而是扬起嫣色唇角,狡黠地笑着:“你不换就不许去了,别忘了这里可是我家哦。” “哼。”元新月朝她愤愤不平地嗔道,清澈眸子波光潋滟:“换还不行嘛。” 话落,顾未容替她找了件看起来娇滴滴的嫩粉色衣裳,元新月虽不情不愿却还是碍于“寄人篱下”不得不换好,又挡不住庆鸽的恳求,梳了个平常她断不会梳的华丽发髻,还破天荒地簪了个精致的金步摇。 “可以了吧?”元新月慢悠悠地出了门,不自在地抿了抿唇瓣。 少女乘月色盈盈而立,飘逸裙摆曳地,身段娇柔纤细,乌黑眸子里潋滟水光清透莹润,俨然一副不谙世事的仙子模样。 顾未容细细打量着元新月浑身上下的装扮,神色间不掩自己的惊艳,娇滴滴的打扮意外地符合元新月的气质,见状元新月却生怕她再提出什么意见,忙朝顾未容撒娇,扯着她的衣袖朝外走:“好啦好啦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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