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铮和荀烈出来许久,两府的人相继出来寻人,两人于夜幕中分别,像极了多年以前,同样的景,同样的夜。 他们也同样在夜幕之中分别。 裴铮回到镇南侯府,换了一身衣裳之后便去见了阮氏。 阮氏这会儿还没有休息,正跪在佛龛前头诵经,听见动静也没有回头,而裴铮则是安安静静的等在一旁,并未有任何打扰。 直到阮氏诵经结束,他才走上前来扶起阮氏,“母亲。” “回来了?”阮氏早知道裴铮外出,会有此一问也实属正常。 裴铮扶着阮氏坐下,告诉她自己去见了荀烈。 “你不在的这些年,我同荀家的女眷时常有走动,荀烈是一个好孩子。”阮氏提及荀烈的时候,心中还是有许多欣慰,他和裴铮是挚友,裴铮不在京城,荀烈便三不五时的差人来问候。 “这些年,让母亲担心了。” 裴铮的话说的分外诚恳,但阮氏看着裴铮,却知道今日他并非只是过来和自己寒暄的而已,他还有些话要告诉自己。 阮氏一直在等,裴铮一直都没有开口。 只是关心阮氏好不好。 而一向沉得住气的阮氏,这一回却有些沉不住气,“亭瞳,你可是有什么话要和母亲说?” 到底还是阮氏先开了口,但裴铮却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都没有顺坡而下,“想说的话,儿都已经告诉过您。” 裴铮也没有想着要一直开口提及。 他相信,母亲是明白的。 阮氏看着裴铮,沉默了许久,她没有拒绝裴铮的亲近,但也不知道要和裴铮说什么才合适,母子俩之间的气氛有一些糟糕,也有一些尴尬。 她已经知晓裴铮这一次为什么回来,同样也知道,他这次是一个人回来的。 “玖玖呢?你回了京城怎么还把他一个人留在凉州?”阮氏也是许久未见玖玖甚是想念,她心中大概能猜测到缘由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路途遥远,带玖玖回来并不是很方便。”裴铮并没有隐瞒朝朝的存在,反而告诉母亲,玖玖有朝朝的照顾,他很是放心。 这一番话听在阮氏的耳朵里,让她皱起了眉头,“是吗?” “是。”裴铮回答的干脆利落,一点都没有藏着掖着,裴铮本不欲这么快提及这些事情,但他们母子俩都清楚,这些事情是怎么逃避都绕不开的,母亲总会问起。 而自己也总会提起。 如今母亲主动,裴铮自然不好隐瞒。 阮氏有心想要问些什么,却又觉得自己一旦问出之后,有些事情就无法挽回,她看着裴铮心中渐渐开始犹豫。 但她很快就想明白了,有些事情早就已经没有办法挽回。 就如裴铮所言,他早就将这些事情想得明明白白,该说的话也都已经说的清清楚楚。 哪里是她不言语,就能够阻止得了? “你和她…又遇见了吗?”阮氏的声音带着一点儿疑惑,也带着一些探究。 裴铮看着阮氏,认真的回答母亲的问话,“是,我和朝朝,我们俩又见面了。” 遇见的很不容易,过去的五年里,裴铮一直都在找寻朝朝的下落,会遇见只能说是老天垂怜,天意弄人,最先见到朝朝的人还不是自己。 明明他们算得上是近在咫尺,可就是没有遇见。 裴铮不止一次的在想,若是没有玖玖,也许他这辈子都要见不到朝朝。 “她在雍州?” “是。”裴铮回答的并不轻松,朝朝在雍州这件事阮氏其实已经知晓,但是阮氏却不敢相信,山高路远的,她想象不出柳朝朝到底是怎么去的雍州,辰国这么大,他们居然还能够遇见? “母亲,您可否成全我和朝朝?” 有一些话,裴铮到底还是说了出来,他看着自己的母亲,心中有诸多的期待,裴铮不加掩饰,阮氏同样的,也没有办法忽略。 她只是很想不明白,都已经这么久了,过去了那么多年为何裴铮还不放下? “亭瞳,你为何就不能放下?” “这世上并非只有她一个女子,到底有什么值得你念念不忘的?” 这大概是所有人都想不明白的地方。为何就是放不下? 但又有谁能够相信,就连裴铮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放不下。 “母亲,这个答案早在很多年以前,我就已经同您说过。”裴铮冲着阮氏浅笑,那笑容极淡,却很是放松,阮氏其实每一年都能见到裴铮,可这些年见到他的时候,他每一次都是愁眉不展,眉头紧锁。 雍州的确花费了裴铮大量的精力,但阮氏同样明白,裴铮眼底的哀伤和愁绪是为何。 “母亲,您若是非要问我为何念念不忘,我当真是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的。”这个问题,在夜深人静,孤独绝望的时候,裴铮也曾问过自己只是每一次他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答案。 后来,裴铮明白了,他是找不出理由来的。 “母亲…朝朝她变了很多。”裴铮就宛如话家常一般的将朝朝这些年来的变化全部都说了出来,他告诉阮氏,朝朝已经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人。 她变得更加的勇敢,更加的果断,更加的坚强。 这些美好的品质,从前在朝朝的身上也有,只是因为随他一块儿回京城,被他弄丢了,如今朝朝自己讲这些统统找了回来。 她变得更好。 只是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她没有以前那么爱他了。 这件事儿,裴铮其实心里都清楚。 起初知晓的时候,裴铮也是伤心绝望的,并且还做了许多疯狂的事情,但是… “母亲,我发现不管朝朝变成什么模样,变得有多么的陌生,我也会对她念念不忘的。”裴铮低下头,想起了自己曾经的心情。 这些年来,他当然也不是不恐惧的。 他恐惧自己找不到朝朝,恐惧自己寻寻觅觅也许无疾而终,可最深的恐惧还是源于自身,裴铮问过自己,他对那个人的渴望和思念,可会有尽头的时候? “没有任何的理由,只因为她是柳朝朝。” 没有任何别的原因。 只因为这个。 他爱的是朝朝这个人。 仅此而已。 “我想和朝朝在一起。”裴铮说的笃定,也说的认真,半点都没有因为阮氏的眉头紧锁而退缩一步。 “我只想和朝朝在一起。”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这就是裴铮唯一的心愿。 “所以,你要忤逆我吗?”阮氏的声音很平静,她本以为自己会暴怒,结果临到头来,自己竟然会那么平静。 也许是心中早有所觉,所以当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她才会是这般态度。 “亭瞳,你当真要为了她,忤逆我吗?”阮氏的语气很轻,说的话却很重,一顶忤逆的帽子扣下来,便是裴铮洗刷不掉的污点。 “从前,你不会忤逆我。” 阮氏的声音很冷,一直冷到裴铮的心中。 “母亲,我从未先过要忤逆您。” “我只想和朝朝在一起。”这是裴铮的态度,而裴铮此番归来,同样也是因为这件事。 “若是我不同意呢?” “若是我非要你们俩分开呢?” 阮氏很平静并没有面对裴元勋时候的暴躁,也没有在张嬷嬷面前的无助,她只是很冷淡的讲这些话问了出来。 “裴铮,你当如何?” 这个问题压在阮氏的心中很久很久,只是她一直都没有问过,只是母子俩有着自己的默契。 如今兜兜转转,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裴铮找到了柳朝朝,他们还是遇见了。 “就像你喜欢她一样,我不喜欢她,没有什么理由。”阮氏并不讨厌柳朝朝,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她。 甚至还很感激柳朝朝救了裴铮。 但感激和喜欢是两回事。 阮氏的声音骤然变得犀利起来,“裴铮,若是我现在要让你和柳朝朝分开,你当如何?” 裴铮望向自己的母亲,眼眸中一片的平静,没有阮氏想象当中的愤怒,也没有她以为的惊慌失措。 那眼神看的阮氏心中猛然一颤。 “母亲是想要我承担镇南侯府的职责,还是单纯的想要拆散我和朝朝?”裴铮这话问的同样平静,但阮氏的心却一点也不能平静。 “母亲若是要我承担镇南侯府的职责,儿也许办不到了。”裴铮甚至都为自己找好了后路。 “若是单纯的想要拆散我和朝朝,请恕儿不能答应。”裴铮的声音不卑不亢。 他早该勇敢的站出来,若房间他早早的想明白。 也许他们之间就不会变的如此,但后悔已经来不及,裴铮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让自己的余生不要再后悔。 “你不答应?”阮氏的声音骤然提高了几度,明明早就已经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但亲耳听到裴铮说起,阮氏心中还是不能接受。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自然知晓自己在说什么。”裴铮的声音还是那么的平静,但阮氏已经听出了他心中的想法。 无论如何,他都是不会放弃柳朝朝。 阮氏的心中忽然有了一个疯狂的念头,她在想,若是她一定要裴铮在二者之中选其一,又会如何? 只是这念头不过是在阮氏的心中想了想。 她不想将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关系,再一次推入万丈深渊。 “你既然已经又了决定,为何还要回京?”阮氏的声音冰冷,似有些难以理解。 两个人山高水远,躲开他们,不是更好? “母亲,我并非是要忤逆不孝,古语有云养儿方知有父母恩,有了玖玖之后,我才知母亲昔日为我付出了多少。”裴铮从前哪里会去考虑这些事情。 他自认是个孝顺儿子,却从未真正的站在母亲的立场上去思考问题。 以至于让母亲和朝朝的矛盾越来越深,甚至都到了难以解决的地步。 “昔日种种,都是我的错,只希望母亲莫要气坏了身子。”裴铮的语气比起从前来,要软和许多。 裴铮其实一直都是个孝顺的孩子,只是性子莫名的有些冷,和谁都不怎么亲近,总是独来独往的。 阮氏细细的想起从前,还是小时候的裴铮有几分可爱。 倒也是稀奇,阮氏没有想到,自己如今还能听见裴铮用这般温和的语气说话。 阮氏看着自己的孩子,总是会忍不住的心软,但她一想到裴铮转变的原因,这心里头就莫名堵得慌。 “我倒是不知,你如今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裴铮知晓母亲如今心中不悦,自不会和阮氏过不去,只是好好的哄着她。 阮氏看着这样的裴铮,也说不出太多的重话,“你回来京城,明日定要去上朝,便是不早朝,陛下也一定会召唤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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