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空碗放在一旁,田田脱下了防腌臜的罩衣向门外走去。 几人在衙门等着赵越的消息直到夜里,每次见到有乞丐奔到衙门,他们都会满怀期望,以为赵越找到了假冒的大夫,但是每次乞丐只是过来汇报他们在某个地区没有找到,来往多次,他们明白了只要不是赵越亲自来衙门,便没有假冒大夫的消息。 赵越让乞丐不时地向他们汇报结果,是希望他们别担心,表示他仍在努力搜查。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能放弃。 田田不断地翻弄面前的沙漏,沙子都不知翻过来翻过去多少遍。与王雪的担心走来走去不同,田田趴在桌上看起来颇为安静,但越安静代表越担心。 陆子昂以手扶额坐在桌边,似乎在小憩,实际在寻思着什么。 三人都无法入睡。 直到子时……晚得三人终于有些熬不住,赵越的身影向大堂走来,越来越靠近。起初田田以为是自己在做梦,但等她看清,陡然彻底清醒,真的是赵越回来了…… 王雪猛地一拍大腿,“好疼,不是梦!” 田田正要问他,他嘴角上扬已经说明一切。 这夜需要好好睡,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翌日。 众人齐汇衙门。 曹渊将军坐一旁观看,冷冷道:“府尹陆大人,你把我们都叫到这里来,该不是想替少君翻案?他是少君没错,但杀的却是我们蒙古国的副将。” 陆子昂冷静地说:“曹渊将军且息怒,本官现下有新的证据。传嫌犯王朔。” 王朔被拷了手链脚链,这是以防他逃脱,蒙古使节特意向陆子昂要求的。王朔在官差的押解下,虽然身上腌臜,但一双明目依旧炯炯有神。 曹渊道:“少君现在是嫌犯,本将与太子负责监听,少君不该跪下吗?正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难道贵国的律法只针对平民,而对少君……” 知道对方想说什么,王朔面朝陆子昂头顶的“清正廉明”四字匾额跪下。 苏德瑞道:“若府尹不能够拿出足够的证据证明王朔的清白,明日午时王朔便会被城主亲自斩首。” 公堂外旁听的百姓们一阵唏嘘。 陆子昂道:“传仵作何田。” 昨夜他们一番商量后,由少城主夫人出面证明王朔的清白,就算证据再清楚明白,总有包庇的嫌疑,为了不让蒙古国的人起疑,王雪提议让何田回来。 陆子昂记得王雪说过何田回老家了,不可能赶来,今天看见何田回衙门不禁怀疑,但王雪解释说,何田已经回来了,前两天在将军府,陆子昂便没有继续怀疑。 身穿男装的田田虽然个子瘦瘦小小,但是一看便是精明能干。 她身上穿着白色罩衣,手上戴着特制的手套,对在座的人恭敬一揖,道:“首先,我们来说朱蒙副将真正的死因,少君上次说过他看见朱蒙是自燃。” 公堂外的听众又是一阵哗然,但比上回审案时的声音要小很多。 田田拿着一包小小的白色粉末物质,小心地让在座的人闻一遍气味,“这白色粉末叫做白磷。在牢里,少君曾跟我说,他上画舫的时候闻到一股淡淡的大蒜味,白磷正是大蒜味。画舫处于河上,环境潮湿,夜里有凉风,倒一些白磷起初不会燃烧,但是待朱蒙和少君上船后,船上温度升高,白磷便会自燃,极易复燃,用水难灭,以沙土灭火为最佳。” 田田将白磷倒在铁盘子里,让官差拿一个滚烫的暖炉来,将暖炉放在白磷旁边,不一会儿,白磷便开始自燃。 “这便是朱蒙副将的真正死因,无需火星,只要画舫的温度够高便能够让白磷自燃。如果有火,便如虎贴翼,白磷绝对会燃烧。这起案子是有人预谋,画舫上有事先准备好的煤炭,凶手考虑到若提前备好的白磷没能按照计划自燃,只要朱蒙自己点燃煤炭,白磷必然会燃烧,朱蒙副将完全落进了圈套。而王朔是圈套中的一环,他喝下了被下药的酒,如果他不提前醒,自己也会被烧死。白磷燃烧后的气体有毒,容易自燃,量多还可能引起爆炸。凶手起初的目的根本不想画舫内的人活命!他的目标正是少君。” 曹渊大吼大叫:“放屁,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下药的酒在哪里,你们少君还好好活着,但是我国的副将却死了。” 田田淡淡地说:“因为画舫被烧干净,所以酒水也被烧得一干二净。白磷因为容易复燃,所以用水难灭,王朔就算没有昏迷,待在身处布置了白磷的环境中,其他人不知道具体用什么方式灭火,绝对有生命危险。我说的是事实,我猜是朱蒙副将当晚怕冷,主动穿上了被涂了白磷的披风,在王朔昏迷时,自己点燃了火盆,方才彻底引起大火。” “你这说的是朱蒙副将的死因。就算真的可行,也可能是王朔自导自演了这一幕。自己也受伤了,自然不会让人怀疑到他身上。” 田田本也没想过用朱蒙真正的死因洗清王朔的嫌疑,“朱蒙副将死前会怕冷点火盆是因为他曾在见王朔的前一天突然出现畏寒的病症。这时间点也太巧合了。所以我特意用了熬骨的验尸古法,来验证朱蒙副将的病是否人为导致。我手边的这些骨头便是属于朱蒙副将的。” 她的旁边一开始放了张桌子,摊开桌上白布,白布里包着的正是她昨日弄干净的人骨。 曹渊大怒:“好你个卑贱的小小仵作,竟敢动我国副将的尸首!” 在其他国家,仵作是贱民,一出生便是贱籍,但好在她身在云川,别人顶多觉得仵作不吉利。 “为了查明真相,自然要用科学的手段,我相信朱蒙将军的在天之灵一定是想要找到真正杀害他的凶手。” 曹渊将军言辞激烈,始终不肯让田田破坏朱蒙将军的尸体,“我国将朱蒙副将的遗体放在衙门,是尊重你们,你们却如此破坏遗体。对得起已故之人吗?” “我还是那句话,若要查明真相,必须得验。” 双方僵持不下,争吵激烈。
第69章 使节命案(五)
第六十九章 使节命案(五) 刚才在争吵中一直保持安静犹如看戏的苏德瑞道:“熬骨验尸,我们蒙古国从未有过,本太子倒想亲见一番。” 纵然曹渊再反对,也不能对自家太子说三道四,心里憋屈,皱着眉头坐在旁边。 田田将自己之前在衙门验尸房里做的事重复了一遍。 苏德瑞道:“猫狗都出现畏寒的症状,这是为何?” “因为这是一种毒,朱蒙副将是被人下毒方才畏寒,但你看,狗与猫都好好活着,这说明此毒虽能让人畏寒却不致命。太子您曾说过,你们国家的事情都是你们国家的人经手,朱蒙副将会中毒便是你们自己人下毒。” 曹渊将军道:“胡说,在你们首府出的事,就算朱副将中了毒那也是你们的人下的。” 苏德瑞抬手示意曹渊将军安静,道:“朱副将被人下毒怎么就能够证明王朔的清白?” “如果真的能够轻而易举地下这种毒,便能够下要人命的毒,何必要让自己单独与朱蒙副将在一起时再杀人,自己更大概率地成为杀人凶手,对少君百害而无一利。” “就算如此。本太子也不会相信自己人会杀害朱副将。” “那么我们便请人证。先请船夫梁康。” 梁康是个瘦长如细竿的男人,跪下道:“拜见府尹陆大人。” 陆子昂问:“少君与朱蒙副将那天所借画舫是你的,对不对?你可看见那天谁来动过你的船?” 画舫是船的一种,不过雕栏画栋,样式比普通的船更加大气美观。 “我自己的画舫,我日日看着能不知道吗?那天夜里只有一个自称‘蒙古国’的人来租船,用的是我们明阳城的银两,租完船不久,朱蒙将军便与少君来了借走了画舫。” “你可记得租船的人?” “那人头戴明阳城盛产的箬笠,身形魁梧,但是并未露脸。” “若是他在场,你可能将他认出。认不出的话,你觉得他是少君吗?” 蒙古国几乎人人都身形魁梧。 梁康坚决道:“虽然我不知道那人是谁,但是我肯定他不会是少君。” 在他人眼里,王朔属于小白脸,清瘦有型,与魁梧挂不上钩。 苏德瑞道:“这算什么,随意拉一个人,他说的话可信吗?再说,我们蒙古国在首府付的是金币,可不是你们明阳城的银两。” 田田几人早猜到会是这种结果,凶手既然决心陷害王朔,必定会乔装打扮,穿首府的服饰用首府的钱币。 “船夫的话不可信,那么再传一个证人。” 赵越拎着一个浑身战战兢兢身穿麻衣的男子进来,男子跪地,苏德瑞看清楚他的脸吃了一惊。 “太子殿下,大夫给朱蒙副将看病的时候,你应该就在旁边吧,看看这人是不是给朱蒙副将看病的庸医?” 苏德瑞不说话,跪在地上的男人突然不颤抖了,反而变得很愤怒,“你才是庸医,我原本就是同仁堂的大夫,只是他们有眼无珠,赶我离开同仁堂。” 田田道:“哦,我忘记了蒋大夫原本就是同仁堂的大夫,不过因为品行不端,私收行贿,所以不久前刚被同仁堂辞退。” “你知道?” 为了帮王朔洗清嫌疑,她必然要做好功课,如果不是一个真的大夫去替朱蒙副将看病,又如何能够骗过蒙古使节团一行人呢? “如果你老实交代,首府府尹或许会从轻发落。” 蒋大夫看看面前的青天大老爷,又看看一旁的蒙古使节,好似下不了决心。赵越逼迫:“不说出真相,别说是蒙古使节,就连明阳城的青天大老爷都不会放过你,连你身边的亲友都会唾弃你。” 赵越道:“这个冒牌大夫是我在首府外的一个隐秘的山上捉回来的,抓他时,他还不停地跑,将他带回来真是费了好大工夫。” 蒋大夫无奈,“好吧,我说,那天是有个人头戴笠帽的男人找到我,让我演一出戏,说只要事成便给我一堆可观的银两离开首府,我想反正得罪了同仁堂,在首府待不下去,不如照那人的意思办。” “那人长什么样子?” “笠帽遮挡看不清楚脸,但我注意到他下脸颊长了抹胡子,身形魁梧。” “梁康和蒋大夫都说看到的人是身材魁梧的男人,那么这个人必然不会是王朔。”田田环顾蒙古使节团的人,蒙古男人虽然体毛长,但是都将胡子给剃干净了,胡子也可能是凶手的伪装。 面貌和穿着可以伪装,但是人的身材伪装不了。现在是夏天,不可能穿太厚的衣服,体型如何一目了然。 “若真凶已经落网,蒋大夫为何还要逃跑?正是真凶没有落网,他才要逃。”田田大大方方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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