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郡主表情就知道她不服,但她是来找她父王撑腰的,所以屈服道:“女儿知道了。” 沈宝用在听到郡主脱口而出的“沈妹妹”时,全身都不适起来,她何时如此称呼过她,一般都是“喂”和“嗳”或是直接叫名字。 薄光见爱女这次到是听话没跟他梗脖子,于是开始说正事:“到底怎么回事,溪若做了什么?“ 薄溪煊把沈宝用的手展开递到薄光面前,开始说起从沈宝用那里听来的事情经过,当然她留了个心眼,她只提眼前这次不提从前,怕她父王问她为什么以前不说,要到这么厉害了才来告状。 自然她更不会提梁姨娘给父王贺生的事,从小到大,她在世子哥哥与父王面前耍的那些小心思,都能被他们一眼看透。所以“实战”这么多年下来,郡主的经验就是少说话、说实话、不掺杂私心,反倒能落个心眼实小傻妞的形象,从而得到父王与哥哥更多的保护欲。 薄溪煊在这条阳光大道上收获了很多好处,她打算一直走下去。 所以,她只提邀沈宝用去她那里玩,听说对方不舒服不能前来就过去探望,然后发现事情并不简单,于是不齿于大姐姐的做法,这才来找父王说道此事。 薄光看过沈宝用通红的手心,以及伤到膝盖站不稳的身姿后,他脸色沉了下来,若溪煊说的是真,那溪若这次真的是过分了。 他虽宠孩子,从来没有打骂过她们,但他不能允许王府里出现随意打人罚人之事。 薄光问沈宝用:“这事你母亲知道吗?” 沈宝用摇头,她看到王爷在点头,心里无比庆幸没有把阿娘扯进来。可就在沈宝用以为,此事可以在不惊动阿娘的情况下由王爷出面解决时,王爷忽然又摇了摇头,然后他沉默了一下道:“还是要支会她的。” 在沈宝用的不理解中,王爷唤了人来,把梁姨娘与大姑娘还有她阿娘一起叫到正厅来。这是要公开料理此事的节奏。 于沈宝用来说这样再好不过,她不信过了这样的明路后,大姑娘还敢有事没事的罚她,但她是真不想把阿娘牵扯进来。 唉,若阿娘知道自己受了这样的委屈,以阿娘绵软单纯的性子,该是会被吓到的吧,从此她会变成惊弓之鸟,生怕她在这府上再受委屈。可这样阿娘会不会与梁姨娘对上,沈宝用深知她阿娘别说宅斗了,这玩意儿她连见都没见过。 她阿娘出嫁前的娘家,父亲是读书人,与妻子琴瑟和鸣恩爱有加不曾纳妾收房。若不是王爷强势,以救命之恩相挟,她们是可以舍弃养父的家产,投靠程家的。 就是这样什么脏污算计都没见识过的她阿娘,怎么可能在王府里展开宅斗。 一行人得了王爷的令来得很快,程烟舟是第一个到的,听到传话的下人说沈姑娘也在,她马上就赶了过来。 而秀梅院那边虽离王爷定下说事的厅堂更近,但梁姨娘觉得事情并不简单,她叫来女儿问询,这一问她就知道坏事了,她这闺女白长个傻大个,是真的完全没随了她,一点儿心眼都不带长的。 但现在不是责备她的时候,梁姨娘母女姗姗来迟,在这之前,薄光已经把事情与程烟舟说了,此刻程烟舟红着眼,显然是哭过了,而他们王爷沉着一张脸,看得出他在生闷气。 怎么着,这是心疼他新得的宝贝嘎达了。 “给王爷请安,不知王爷叫我们过来所为何事?”梁姨娘不乐意看他们这副郎情妾意的样子,主动开口。 “溪若,你过来。”王爷点名。 薄溪若还是有些怕她父王的,见她父王一脸严肃地叫她,直接就撂了底:“是她不对在先,我就是纠正一下她那些上不了台面的臭毛病,她就,她就,” “她就什么?大姐姐,自打沈妹妹进到府里来,我可没少与她打交道,她可是个好脾气的,守礼懂规一向是拿你当姐姐的。你这样凶狠行事,坏的可是咱们府上的名声。”薄溪煊插话道。 是啊,她就什么了呢?薄溪若也说不上来具体细节,只知道沈宝用不一样了,面对她对她的教育,她开始不服,说的每一句话看似恭敬,实则句句戳她肺管子。可此刻让她学舌出来,她又不知从何说起。 真是急煞个人,偏越急越出错,她脱口而出:“她是个什么东西,何来坏了府上名声一说,就连她养母不过是寄在咱们篱下的贱民,无名无份地还拿自己当个人物了。” 这话听到梁姨娘耳中觉得正确合理,无比悦耳,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还不让人说了,但眼下就还真说不得,她这闺女真是不见王爷那股暗气马上就要发作出来了。 “住嘴!”薄光厉声打断她,一指梁姨娘:“你平时就是这么教育她的?” 梁姨娘跪下道:“是妾的错,以后妾会严加管教孩子,但大姑娘虽说是府上最大的姐姐,可论起岁数她比沈姑娘还要小上一些,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打打闹闹,哪家姐妹多了不这样。让大姑娘给沈姑娘赔个不是,我也给程娘子赔个不是,二位大人大量,就原谅则个吧。” 怎么能这样轻轻揭过,程烟舟不明白,是,王爷是她的恩人,她是无名无份地寄居在王府之中,但这是她想要的吗,她本可以有别的选择。为什么堂堂九王的府里,竟这样不分是非不论清白,明摆着欺负人。 程烟舟从小到大没见过这样理直气壮不讲理的,她气得浑身发抖,沈宝用察觉到,轻轻走到养母身边,双手扶住了她。 沈宝用察觉到的,薄光也看到了,他对上程烟舟的双目,那里有哀怨,同时还有希冀…… 他收回视线,然后道:“犯了错就该罚,是为父疏于了你的管教,你下手这么重,也该自己品尝一下此中滋味,方可起到训戒的作用,从此不再如此行事。回去自领三十手板,冬驻,你看着执行,完成后回来复命。” 冬贮是王爷院里的人,与秋实打小就跟在王爷身边,这样的人去给大姑娘执行家法,那肯定是要放水的。沈宝用想明白这点,心下想着这可不行,若让他们如此轻轻放下,她不是白闹了这一出。 眼见王爷就要离开,沈宝用松开她养母,一下子跪到了前面来:“王爷,梁姨娘说的有道理,我与大姑娘打闹得失了分寸,她给我赔个不是就好了。” 唉,本不想利用阿娘的,但既然她已被牵扯在其中,那就这样吧。 果然如沈宝用所料,她阿娘怎么可能在她明摆着被欺负惨了后,还这样卑微。若这次不给大姑娘个教训,以后她的小宝可怎么办。 程烟舟立马跪到沈宝用面前,抓着她的手道:“你不要这样,都怪阿娘没有能力,保护不了你,你这样是要阿娘心痛死吗。”她说着跪着爬向薄光,“王爷不要听这孩子胡言,她是被吓到了,还请王爷做主。” 沈宝用的膝盖怎样薄光不知道,但他知道程烟舟的并不好,经不得这样跪,为了她那个使不上力的膝盖,很多姿势他都无法展开,如今自己都小心用着的东西,就这样在地上搓来磨去的,他一下子起了急。 “好了,都起来,把戒尺拿来,我亲自打,养不教父之过,这一次就让你长个教训。” 沈宝用心下一松,她的目的达到了,大姑娘不仅要受皮肉之苦,大庭广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挨打,里子面子都丢了,她只觉痛快。 就在此时,沈宝用莫名的心中一凛,她寻着感觉,看到了一个人对上了一双眼。 是世子爷,他什么时候进来的,竟是无人通报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这里。他那双眼里含着嘲谑,在她看过来后,慢慢地那股嘲意淡了,泛起越来越冷的光。
第6章 他莫不是看出了什么?沈宝用随即想到。她不敢再去触目那双眼,那人的眼睛似深潭,好像能把一切都涤清到现出原形。 打板子的声音响起,听声看势王爷是使了大力的,沈宝用一开始还提着心会不会生变,暗中观察的世子爷会不会站出来。 但是他没有,他甚至都没有看完薄溪若挨打的全程,一早就离开了。沈宝用虽没敢再去看他,但一直有余光留意着那边的情况,见他走了她身上无形的压力一下子消失了。 沈宝用年纪不大,但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过早地尝过了人生百态,很少有人可以给她乌云压顶的感觉,哪怕是当初在老家面对王爷对她的审视,她都能淡然面对,从容不迫。 可这世子,比她大不了多少,竟会让她产生怵头的感觉。她以前又不是没见过他,这位世子爷给人的感觉如同府上下人所传的那样,如清风明月,如温润之玉。 可为什么刚才他给她的感觉不一样了? 直到王爷三十个手板全部打完,沈宝用才回过神来。整个厅堂里都是薄溪若与梁姨娘的哭声,还有王爷的声音:“请董大夫来,两个人都诊治一下。” 沈宝用已经好几年不再羡慕有父母的小孩了,因为自打她被沈家收养后,她的养父养母待她很好,慢慢地她感觉到自己也成了有父母疼爱的小孩了。哪怕那段如美梦一样的日子并不长,只有几年,但她真的忘记了羡慕与妒忌的滋味。 可此刻,王爷的一句话让她重新品尝到了这种滋味,大姑娘何其幸福,行事偏差了有父亲教导有娘亲维护。同样的三十板子,她刚挨完王爷就迫不及待地亲自嘱咐下去,请都城里最好的大夫来看。 当然也提到了她,但她这板子可是捱了一天了,之前他可是没想着叫来大夫先给她看一下。 这种比较没有任何意义,她真是好日子过得太久了,开始企图从别人身上找温暖,开始自艾自怜起来了,沈宝用立时打住了自己的念头,她没有资本软弱,她也不容自己的心有软弱的机会。 董大夫,很好,膝盖与手掌都会得到很好的治疗,她可不想为了整治薄溪若而把自己弄得落下毛病。 此事告一段落后,后面很长一段时间,沈宝用都在提防着世子。那些为丐的日子,练就了她如野兽一般的直觉,她就是觉得不防着他点儿,她会不安到睡不好觉。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甚至连大姑娘也过于安静了。沈宝用本来还有很多后招用来对付大姑娘的反扑。她可不会认为,三十个手板的教训能令薄溪若那个莽子就此收手。 结果,两件她担着心的事都没有发生,薄且什么动作都没有,薄溪若也安静得让人不适应。 再警觉的野兽也有打盹的时候,就在沈宝用放下戒备心,以为是自己多虑了时,她发现薄溪若开始反击了。 反击不奇怪,但令沈宝用困惑的是,薄溪若变了性子,行事再不鲁莽,自己需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能不被她抓到把柄,落在对方所设的坑里。 一开始她以为是梁姨娘教的,后来郡主无意中的一句话让她熄灭的警觉重新被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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