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弘各地的水牢都是这样颜色款式的门,取震水抗火之意,这样的牢房本就比一般的牢房要阴邪得多,污糟的很,势必要用大阵守着。 沈宝用不知道这些,她只觉人一到这里就冷了下来,身冷心冷,她甚至牙齿都忍不住上下要打架。 这里当然要比外面凉快一些,但不至于像沈宝用这样,冷到打颤,她是心境的原因,是以这种寒颤更不好控制。 与沈宝用想像的不一样,这里并没有哀号的犯人,这里只关了陈松一人。 他嘴角有血,明明被抓时他没有受伤的,他的头垂着,沈宝用小心地叫了他一声:“陈松。” 陈松浑身一震,他猛地抬头去看,见到了沈宝用。 他激动道:“你来这里做什么?”伴随他话语的是他手腕上铁链的哗哗声。 “你轻点轻点,手腕都出血了。”沈宝用看得真切,铁链的内侧竟是一排排的钢钉,人不动都能戳到皮肉,更不要提他扯动手腕的后果。 她把手放进水中,才发现这里的水竟是这样的凉。 这水正好没过陈松的胸口,沈宝用正想着还好,这个位置他还能呼吸。忽然一阵铁链绞动的声音响起,“嘎吱嘎吱”的,让人心麻。 陈松与沈宝用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见玺儿拉着沈宝用往后退了一步。 紧接着就见陈松手腕上的铁链带着他往下沉去,一下子水就没过了陈松的头顶。这里的水并没有多浑浊,能看清水下。 就见陈松在奋力挣扎,但铁链禁锢着他,他根本站不起身冒不了头。 沈宝用大叫:“救命啊!来人,救命!” 没有人理她,连身后的玺儿都只是紧紧地抱着她,把她固定在原地,不让她跑动也不能行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松在水里挣扎。 直到陈松的动静越来越小,沈宝用的呼叫声越来越哑,“嘎吱嘎吱”的声音再次响起,陈松被一点点地拉了起来。 水面最上面一层都是红的,那是陈松的血。他的手腕已血肉模糊,湿发盖在了脸上,眼睛微闭看上去十分不好。 沈宝用不喊了,但玺儿并没有放开她。沈宝用紧盯着陈松看,但她连喊他的勇气都没有。他还活着吗? 忽然,陈松大口喘出一口气,紧接着是一口接一口短而促的呼吸,沈宝用身上一软,差点瘫坐在池边,好在玺儿力大,稳住了她。 待陈松气息稍微能喘平一些后,他开始吐血,沈宝用哭了,在她的哭声中新一轮的酷刑又开始了。 陈松知道沈宝用一定是吓坏了,太子太过狠毒,如此对待一个女孩子,他想出声安慰,告诉对方他没事,他撑得住,但他实在是痛苦,说不出话来。 而当他再一次被按到水下时,沈宝用快要崩溃了。她回身对玺儿道:“停下,叫他们住手,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带我回去我有话对太子说。够了够了,我看明白了,我都看明白了……” 玺儿一个眼神,陈松被拉了上来,同样的喘气步骤他又进行了一遍,只不过这一次,水面上的红更艳了。 沈宝用全程紧张地盯着陈松,看到他依然活着有了气息后,听到玺儿在她耳边说:“姑娘看清了吧,人没事,我们该回去了。” 一句话提醒了沈宝用,沈宝用知道若她再不走,第三轮可能又要来了,她道:“我们走。” 走出去两步后,她回头深深地看了陈松一眼,然后义无反顾地走出了水牢。 当沈宝用跨出大门的那一刻,她知道有什么东西变了,她见识过极度的丑恶,见识过美好,她以为自己内心足够坚定,但不想,她还会有被撼动被淬炼的一天。 回去的路上,她只问了玺儿一句话:“是不是见习惯了,就会像你这样无动于衷。” 玺儿想告诉沈姑娘,那是因为受刑的是她在乎的人,换作是她在乎的人,她可能还做不到沈姑娘这样呢。 玺儿本以为沈宝用出了水牢后,恐怕凭借自己是走不回去的,但她没有,沈姑娘比来时看上去要坚定不少,脚下的步子极稳,完全看不出刚才她在里面经历过什么。 玺儿自问自己十七岁时,还是父母身边的娇娇女,哪怕是武术世家,从小喊打喊杀舞刀弄枪长大的,见到今日这场面也会腿软,也会被吓住。 难怪殿下要如此费尽周折还一直没能如愿,沈姑娘的心性确实异于常人。 回到太子正院,玺儿守在外面,她看着沈姑娘走了进去。 薄且坐在刚才的位置上,看着她走进来,看着她重新跪下,这一次她道:“殿下,我错了。”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薄且这一次没有看书,而是从沈宝用进门开始就盯着她看。 她哭过,她发髻有些散乱,想是水牢里的一幕让她很受打击吧。他倒要看看在这种打击下,她真的知道自己错了吗,错哪了。 于是他问:“说说看,错哪了。” 沈宝用:“错在,错在我脾性不好,把事想岔了,钻了牛角尖。” 没说具体的事例,但总算是不再说出气人的话。但薄且不会就此放过,他逼问道:“你哪里脾性不好,哪里想岔了,钻了什么牛角尖?” 沈宝用顿了顿才道:“我不识抬举不知好歹,能侍候殿下是我的福气,我之前没想通。” 薄且:“现在想通了?” 沈宝用点头,薄且弯下腰来,离得她更近一些:“我不管你是不是真想通,我看的是你日后的表现。” 说完薄且忽然下了榻来,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道:“跟上我。” 沈宝用起身,跟在薄且身后。他走到外屋,站在他那张巨大的书案前,翻找着什么。 翻完后,他抬头一看,沈宝用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姿态倒是温顺,但疏离与防备还在。 他道:“不会连站的规矩都得从头教你吧。” 听出他语气的不悦,沈宝用朝薄且走过去。她刚站到他身旁,他忽然伸手碰上了她的头发,她一惊想后退,但生生忍了下来。 薄且把她散下来的一缕发丝别在了她的耳后,但他做完并没有收手,他又摸上了她的耳朵。 沈宝用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她再一次地咬住了嘴唇。 薄且声音低了下来近乎呢喃:“大弘的女孩子在七岁举礼的时候,家人会为她们打上耳洞。”而她没有。 这也是薄且对她耳朵执拗的原因,因她卑劣的出身从小生活在烂泥里才遭了那一劫,就因为那一劫她最宝贵的第一次不能为他所拥有,但他可以拥有她另外的第一次。 他还收着一副红色宝石的耳环,那时被她气得本不打算给她了,但马上就可以派上用场。 薄且的目光扫过她的唇,他的手换了地方。他曾碰过她的唇,因为沈芮动了他的东西,他在帮她抹掉脸上的“脏东西”时,曾顺手划过这里。那次是带着怒意,惩罚性质的。 而这一次不是,薄且的声音不止低了下来,还有些暗,。哑。 “你这毛病可不好,会咬破的,生了裂口吃东西疼。” 在他触上来时沈宝用就不再咬唇了,然而薄且忽然搂住她,稳了下去。 不论因为对方是薄且还是她曾经的经历,沈宝用再也忍不住,她开始反抗。 可薄且初,。尝这些,头皮发麻异常亢奋,他想要更多,怎么可能容沈宝用如此对他。 他几下制住她,道:“你毛病可真多,克服它。不是一直想嫁人的吗,这毛病不改怎么做人妇。还是说水牢一行时间太短,你想再去一次。” 沈宝用抵死的姿态软了下来,薄且的唇又压了上来。 他力量太大,太迫切,沈宝用的后夭一开始是抵在书案上,后来一点点地倒了下去。 煎熬会把时间拉长,她不知道为何一个稳要花那么多的工夫。时间在沈宝用这里失去了意义,但她还是第一时间感受到重压的消失。她侧了下身,以手掌的力量撑着书案,站直了身体。 薄且目光扫过她的眼,她的唇,她的颈,每一处都与之前不一样了,是他的杰作。 他难得看到沈宝用此刻的表情,呆呆楞楞地,与平常时时端着,精明的样子大相径庭。 他声音还是哑的:“这几本书你拿去看,回头要考你的,若是敷衍待之,”他又揪上她的耳朵,“是要挨罚的。” 说着威胁的话但语气满不是那个意思,其中的暗示反而让沈宝用内心发凉,经历了刚才的那些,她真的被薄且吓到了。接过册子低头去看,是棋谱与琴谱。 沈宝用的表情更加呆楞,薄且看在眼中,愉悦地道:“别在我这儿犯傻了,去吧,回你的院子里去。” 他给她棋谱与琴谱是让她学的,她那么聪明,若是肯学是一定学得会的,甚至能拿得出手去。 一想到,有那么一个可他心的人,虽身非完壁,但心智于此事上还是白纸一张,他颇感欣慰与愉悦。 不止,她还将由他来亲手打上耳洞,由他亲手调,。教性情,由他亲手教诲琴棋书画。他会把她从小缺失的教化补上,亲自上手一点点地教,让她不止外在让他赏心悦目,内里也完全按照他的标准来成长。 她才只有十七岁,一切都来得及。 这个过程,想一想就让人愉悦与兴奋,足以弥补她非完壁的遗憾。 沈宝用是真的有些呆了,她拿着那几册书,听了薄且的话后转身就走。 可还未走到屋门,她忽然停下了脚步,她怎么能把那么重要的事给忘了。可见薄且感受得没错,她真的是一张白纸,只不过不是他以为的只心智如此,她因心里的那股狠劲躲过了年幼时的那场劫难,她的身体同样是。 到如今都没弄清自己对陈松是什么样的感情,迟钝白目至此的沈宝用,薄且还没怎么着她呢,她就已魂飞魄散魂不守舍,以致差点忘了正事。 她回过身来,走到书案前。此时薄且正在整理因她弄乱的案面,沈宝用见这一幕,刚才发生的一切开始回现,她该是感到难堪的,但她顾不上这些,她有更心焦的事。 薄且见她又回来了,抬头看向她,沈宝用道:“殿下,什么时候可以放了陈大人?” 不过是刚屈服了一点儿,马上就来提要求了。但,虽他没有明说,可意思确实是只要她低头认命,就可以救得了陈松。 薄且心里的那份舒坦劲儿消散了不少,不过他不是不遵承诺之人,他也没打算要陈松的命,但他还是会不爽。 他道:“你想让我什么时候放人?” 沈宝用满脸急切:“那当然是越快越好。” 他真是多余问,明明知道听不到能让他满意的结果,他还是想试探她。 “你要知道,我能放了他,也能随时再把人抓回来,他擅闯别院是所有园子里人都看着的。要保他长久的平安,”薄且停在这里不再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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