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先别急着吃,先听我说嘛!”碧玲将装栗子的油纸袋拿远了一些,紧接着道,“您前几日猜的还真都不错。胡人又打西边过来了,这回倒是没大举进犯些个什么城什么池的,就是分了好几个马队滋扰边境。就跟那毛毛虫似的,不咬人膈应人。” “噗……”这是什么鬼形容,不过倒是挺贴切的。 “不过,听说,边境线上倒是出了一伙土匪,倒是灭了几个胡人小队的头头儿,还抢了胡人的马匹和钱财。” “但是现在,好像还是要剿匪的,听闻这次穆将军去边境,就是奉命剿匪的。” 周鸾愣了下,道:“他倒是‘不忘初心’。” “这几日大概就到边境了。”碧玲说着又瞧了瞧周鸾的脸色,“小姐,你不担心?” “担心胡人,还是担心土匪?”周鸾苦笑着摇了摇头,“我知道,你问我的大概是东隅破灭与否,亦或是穆将军或死或伤。” “前两件事与我无关,后两件事……诚然,我是有责任的。”周鸾眼神有些空。 “虽东隅天子昏庸无能,虽国内一片乱象,可我毕竟是东隅人,无论如何,怕是胡人打到新都这儿,我也会为国为家战到最后一刻。” “穆寒年……即便是现在,我也不敢说对他毫无感情,只是从有家仇开始,或者从我知晓他彻头彻尾是个骗子开始,他的安危就与我无关了。” 说到这,周鸾的嗓子被什么堵了一样,缓了半晌才又开口。 “但是有那么丁点的在意又能如何呢?” “已经没了黑虎岭,也没了在意的亲人,家仇就在那,永远不会改变。立场也是,从出生开始,人就被强硬地塞进一条叫命运的河流中,每个人只能随波逐流自上而下,哪有说能改道就能改道,说能爬上岸就能上岸的?” “除非……”周鸾的眼神有些空。 “除非什么呢?”碧玲问道。 “除非两个人彻底失忆,或者是干脆没遇见,或者生在平和的年代。”周鸾说罢,又苦涩一笑继而摇了摇头。 “可即使是这样,两个人的人生方向不同,或是一个人累了,另一个执着拖着,或是就是没了力气,还是会失败的。” 周鸾一口气说完,喘了半晌气。 碧玲却愣了好一会,才叹了口气道:“反正奴婢也没经历过什么男女之情了,不过听起来就糟心就麻烦。我只知道,干一天活吃饱一天饭,关于男女的情分,也不过就是搭伙过日子,让自个儿在这世道也算是能一起挣一份饭而已。” “是这样的,你并没有错。”周鸾如此道,“只是我现在吃得太饱穿得太暖,才会想这么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倘若哪天又过上从前那些个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这些事不过就是小事而已。” “只是,现在这脑中的思虑给人折磨得不轻。”碧玲叹了口气道,“孩提时不论什么,只要是哭一顿,很多事也就过了。可是越长大,反倒不会哭了,很多时候硬撑之后,还会想到是不是下一秒毁灭来得更好。” “有时候,目光短些会更好。”碧玲将那一袋栗子又揣到周鸾怀里,企图安慰她,“若是什么都想那么多,都想那么长远,那还活不活了?” “人呐,得学会自个儿放过自个儿。”碧玲叹了口气,“这句话,奴婢已经和小姐说了很多遍了,可小姐似乎总是听不进去。” “能听进去。”周鸾叹了口气,“只是做到很难罢了。” 然,她这话才说了不到两个月,就遇着一件麻烦事。 周鸾偏过头瞧了一眼枕边沉睡着的男人,又深深叹了口气。 谁能想到事情就能变成这样? 要说这事儿还源于半月以前。 碧玲劝诫的话她听进去了也尝试着去践行真正的知行合一,如此努力了一阵子虽然不至于能完全放过自己,但至少也算能吃能喝,暂且放下一些事情继续当个咸鱼。 只是这咸鱼般的平静生活就硬生生被人给打破了。 “呦,美人儿醒了?” 那日她才睁开眼,就看到那个通身紫衣的骚包男正悬在房梁上看着她。 周鸾瞧着他倒挂着下来,在夜里愈发诡异的脸,心中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道:“你怎么进来的?” “腿着进来的呗。”骚包男乐了下,倒是不把自己当外人,一跃跳到了床边,“你倒是和别的小姑娘不一样,见到男子进入闺房,竟然还不尖叫拉衣服砸东西什么的。” 周鸾勾唇一笑,笑得那叫一个勾魂摄魄,倒是让那骚包愣了愣。 趁着他愣神的功夫,周鸾飞快抬手摸了下他的脖子,笑道:“今日这喉结贴的有点歪了。” 骚包男瞳孔一阵,迅速伸掌打开她的手道:“你什么时候发现我是女子的?” 周鸾装模作样思索一番,道:“唔,好像是刚刚。” “那你这么淡定?”骚包男惊讶地看着她,就好像女扮男装多年一朝被人发现的人是周鸾似的。 周鸾打了个哈欠,她最近嗜睡得很没空跟她扯皮。 “你直接说你是来干什么的?”周鸾问。 “啧,果真是个聪明人,聪明得我都想娶你了,到时候你做了我的正头娘子,看你这般聪明伶俐,自然也知晓如何堵住那群混蛋的嘴。”骚包男摸了摸周鸾的脸蛋道。 “要不你和穆寒年生个孩子,到时候孩子归我得了。”骚包男收回手,抽风似的道,“到时候我抱着孩子回去,也好堵住老头子的口。” 周鸾拧眉,“我怎么觉着你是认真的?” “别说,我还真是认真的。”紫衣笑着点点头。 说罢,周鸾只觉得一手刃往自个儿肩膀上一砍,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人已经在边境了,划重点——穆寒年的床榻之上。 “醒了?”男人青色的胡茬剐蹭她的脸蛋,“不再睡会儿?” 周鸾脑子有点儿懵,又躺了回去,回想起来,仍旧觉着不可思议。 烧刀子的辣似乎在他口中都化成了香醇,迷茫含着欲念的眼似乎也将前尘于忧惶焚烧殆尽。 只剩下,刻骨的痴缠于汗与泪。 不明白,周鸾也不明白。只觉得昨天那个应当不是自己,应当是被哪儿来的花痴女魂附了身。 瞧着面前坚实上的牙印,她坚决不承认是自己咬上去的。 “还不睡?”穆寒年连人带被揽在怀里,“一路上这么累了,多睡会儿。” 只听这一句,周鸾就知道穆寒年一定是误会了。 “额,我不是自己想来的。” “哦?是吗?”穆寒年嗓子有些哑,微微挣开眼,眸中的雾气未消,瞧着懵懂又惑人。 “实际上,是一个穿紫衣的骚包绑我来的。”周鸾咬着牙道,“好像说是你朋友来着。” “哦?紫色衣服的?”穆寒年咬着牙凉飕飕道,“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个朋友?” “听你这语气,应当是有这么一个朋友在的。”周鸾裹紧被子,“借我一匹马。” 穆寒年穿衣服的动作一顿,神色不明道:“你要回去?”
第59章 入营帐 “被人绑到山沟里的女子,会想在施害者的地方待着吗?”周鸾反问道。 “周鸾,我是想保你安全。”穆寒年道。 周鸾闻言憋不住喷笑道:“哦,施害者都是这么说的。” 穆寒年大概被周鸾的话噎到了,半晌都没憋出一个字来。倒是见着周鸾就从被子里衣服穿着整齐的出来,转眼又优哉游哉地趿拉着鞋就要走出帐外时,他还是被惊得回过神来。 “你是把我当小倌了?”穆寒年后知后觉地道。 “没。”周鸾摇摇头,还没等他缓口气,紧接着道,“我可没银钱付给你。” 穆寒年默了更久的时间。 周鸾实在不想浪费时间与其周旋, 可看到她要掀开的手,还是什么都顾不上了,闪身过去一手捉了她的那只手,一手揽过她的腰,硬是将人带离了门五步远。 “我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穆寒年低声耍着无赖道,“你不给钱,那我就不放你走。” 周鸾能感受到后腰的热度,甚至还能数清楚他腹肌的沟壑…… “要不你先穿上?”周鸾不敢回头,“这毕竟是边境的营帐,你就不怕你那些个部下忽然闯进来,一齐欣赏将军体魄?” 未料穆寒年那厮根本就不怕,甚至放在她腰上的胳膊又勒得紧了紧,“不怕,末将自认为这体魄也算得上俊朗挺拔,不羞于示人。” 是了,以这厮的厚脸皮,是从不吝于用各种繁丽词藻自夸的。又何况只是在一群男的面前袒露身材?且她记着,似乎在黑虎岭上的时候,他还坦露着胸怀被山上众悍匪瞧着砍树来着…… 周鸾想到这就忍不住攒眉,她当时是怎么看上这个二皮脸的?似乎是起初,这人脸皮就够厚,还没什么事就往她身前凑近乎。亦或是日子久了再加上容貌和身材都周正,情绪就潜移默化地被“招安”了。 不过也就是她当初情窍初动,正好被这厮瞎猫碰上死耗子了而已。 见她没什么推拒的举动和言语,穆寒年自认为还是“不要脸”这招凑了效,行动处便愈发不尊重起来。 周鸾食指中指拇指一掐,调转方向一掰,就听“咔邦”两声,随着骨关节发出的哀嚎,穆寒年也单膝跪地起不得身。 “将军怕是不想要这手了?”周鸾笑笑,也没给他回话的机会,继续道,“也是呢,听闻将军武功了得,单枪匹马便能评定无数匪患,想来就只剩下一只手,将军照样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周鸾下了狠力,照着卸他一指的力气掰那骨节,只是那指头都被掰得耸拉下来,她都没从他口中听到一丝半点的声。 怕别是疼晕过去了?周鸾松了手,正待看他倒地的狼狈样子。 可终究还是让她失望了,穆寒年用右手抓住了垂下来的左臂,“咔吧”几声硬生生将自个儿的肱骨全然归位。紧接着就是掌骨、关节…… 眼见着穆寒年大滴的汗从额角淌了下来,周鸾想着,原来这厮还是知道疼的。 穆寒年扶正掌骨,中指软塌塌地垂在掌心,见周鸾的眼神向他这边看过来,他将伤了的那只手略向背后藏了藏。 “解气了?”穆寒年生像是折指的并非他本人似的,沉声静气地问道。 周鸾叹了口气,“你要说是刚刚的那个,在你手指折断的时候是解了的。” “你知我不仅仅指的是这个,”穆寒年叹了口气,“还有那些个过往。” 周鸾摇了摇头,“我不生你的气,从来没生过你的气。” “也就是顶多恨恨你而已,仅此而已。”周鸾说这话时,像说村口的烂菜叶那般随意,轻描淡写的,好似从未在心间流淌过情绪。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57 首页 上一页 46 47 48 49 50 5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