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她活了这二十多年,好像没什么意义。 儿时被抛弃,青年做山匪,好不容易大些了,就被人圈在后宅里,整天做混吃等死的废物。 只是,这须臾二十年的泥沙之中还是掺着点儿珍珠的。 譬如师傅,譬如孟云,譬如…… “少当家的,少当家的!” 嗯?谁的声音?听着耳熟。 “少当家的,你再不醒,孩子怎么办?” 什么孩子?谁的孩子?跟她有什么关系? “少当家,睁开眼睛看看啊,我是孟云!” 孟云?! 周鸾眼皮终于抽动了两下。 睁开眼,却看到一张被胡子盖住的脸。 “孟云,你在阴曹地府怎么还长毛了?”周鸾伸手扯了把他脸上的胡须,“阴曹地府有长毛地狱吗?” 孟云胡子抖了半天,半晌才蹦出来一句:“少当家这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大夫呢?”孟云高声道,“快来看看,她脑子是不是出问题了?” 周鸾瞧着这模样虽不大对劲儿,可这古板冷静的声音还是那个味儿。 她嘿嘿一笑,上去就揽住孟云的肩膀,跟若干年前一样,哥俩好似的道:“没想到你还在地府等我,竟然还没投胎,够兄弟够仗义!” 没想到孟云这么久没见她,一丁点惊喜都没有,反而指着周鸾冲着赶过来的老头儿喊:“大夫,您老快来看看吧,就这症状,怎么回事?也没见她摔着脑袋啊?” 老大夫颤颤巍巍的手把住周鸾的脉门,把了许久,表情还十分复杂。 周鸾心不禁揪了起来,难不成人死了还能得什么大病? 老大夫半晌才收了手,道:“无碍,应当是梦魇了,一时分不清真实虚幻,此举也正常。” “再开些补血安神和稳胎的药方,按着抓药吃,就没什么大碍了。” 直到张三李四扶着老大夫走出帐去,周鸾才如梦方醒地指着他俩的后背道:“你们俩也死了?” 张三听罢,将老大夫的手往李四胳膊上一放,转身往回小跑了几步,瞧见周鸾睁开的双眼,“噗通”一下就往地上一跪,眼睛一红,对着她就开始嚎。 “少当家的,你还活着!呜呜呜……”张三嚎得鬼哭狼嚎的,“少当家,张三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呜呜呜……” 李四送完人,回来就捂住张三的嘴道:“你快别哭了。” 可是捂了张三的嘴,嚎声又从李四的口中冒了出来,与张三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辈子好不容易还能见到少当家,谁知就看您半死不活地躺在这儿,鼻子都不怎么出气儿了,呜呜呜……” “少当家的,你这终于醒了,要是不醒就该闹成一尸两命了。得亏今儿醒了,要不小当家就活不成了……” 李四一边嚎,嘴里还絮絮叨叨的说着。 听得周鸾一头雾水的脑袋也被这些个雷声雨点浇得清醒了些。 首先,她应当是还活着。 其次,张三李四没死。 她揽着的孟云也是实体还是温热的,应当也没死。 只是……一尸两命、“小当家”又是什么鬼? 难不成她怀了?! 周鸾又惊又疑,低头盯着自己平坦如初的肚皮。 难不成真怀了? 仔细想想……她和穆寒年那回之后,她就被玉容带走,又被疯马拖到胡人地界,紧接着又是几番波折……这些个麻烦事堆在一起,谁还能想到怀孩子的事? 按理说,那么折腾,就算有孩子,估计也得没了吧?竟然还在肚子里吗? 孟云瞧她不再说胡话,却低下头盯着肚子,便轻声问道:“少当家的,这个孩子你打算要吗?” 周鸾脑子里信息量有点儿大,不过还是下意识收回手臂护住肚子,“这孩子既然这么想活,干嘛不把他生下来?” “好。”孟云点头便起身走了。 周鸾本想拦住他,想问问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当初又是怎么在穆寒年斧下活过来的,可是瞧着他走得那么匆忙,又看着跪在她脚边不断痛哭的张三李四,还是就此作罢。 帐外。 “你不进去?”孟云瞧着在帐外站了许久的男人问道。 男人摇了摇头,道:“暂时不了,她估计也不愿意见我。” 孟云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将他心思戳破:“你是怕她见到你,开口第一句便是说要离开你吧?” 穆寒年抿住唇没有吭声,眼神的空洞却暴露了他心底苍凉。 “少当家说,要将孩子留下。”孟云没看他,而是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向雪漠尽头的夕阳。 广袤的雪漠,在夕阳下显得尤为瑰丽壮阔,看着便令人胸怀激荡震撼。可现在帐外的两个男人,眼中却兴味阑珊。 “毕竟你是孩子亲爹,努努力还是可以让少当家接受你做个压寨夫君的。”孟云说道。 穆寒年闻言却苦笑了一声,道:“看来,我暂时不能当这个压寨夫君了,回朝还有些事需要处理。” 孟云的嘴角瞬间压了下来,脸色也不复方才那般柔和,看着穆寒年的眼神也似仇人似的。 “某些个男人,实在是鱼目混的眼珠,分不清孰轻孰重,也分不清什么才是珍宝。” “不过,也是个好事。”孟云笑了笑,“至少少当家就此摆脱了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从此再往后,也不比因虚幻的情爱遮了眼。” “你该知道,少当家是不会在原地等的,我们也不会让她等。”孟云斜眼瞧他,“况且,还有更好的人选,将军不想,有的是人想。” “我知道。”穆寒年声音有些沉,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照顾他。” 孟云拧了眉头,拍了拍肩上不存在的灰,冷声道:“将军自去取你的功名就是。” “后会无期。” 孟云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重重摔下了帐帘,格来了帐子内外两个世界。 他轻手轻脚走到床前,就看张三李四还跪在床头,脑袋耸拉着靠在床角半睡半醒,而周鸾的半张脸早就埋进了被子里,沉睡了过去。 孟云叹了口气,给她盖上了一层被褥,用脚踢醒张三李四,又用破布拉了个简易的帘子将帐子隔上两个区域,自己和张三李四在外间铺了席子凑合。 睡了一阵子,周鸾还是被孟云给招呼醒了。 “少当家,这药熬好了,喝了吧。”孟云擓了一勺药吹了吹,才递到周鸾嘴边来。 周鸾半睡半醒被他扶了起来,一口药下肚却一下子清醒过来。 “这是加黄连了吧?”周鸾苦得嘴都麻了,脸苦得都皱巴在一起。 孟云再要喂,周鸾就说什么都不肯吃了。 “少当家,活命要紧。”孟云非常认真地劝道。 周鸾闻言给了他一白眼,却也将话听了进去,捏住鼻子,将这碗黑乎乎的汤药一口干了。 紧接着就伸出手递给孟云。 孟云有些懵,“少当家有什么吩咐?” 周鸾捂住嘴,强压住吐意,道:“穆寒年在吧?让他给我寻个蜜饯去。” 孟云压住心中的酸,道:“少当家,他走了。” “走了?” 周鸾愣了愣,久久未曾说话。
第65章 重成悍匪 四海归一,太平有象。 东隅休养生息,免税三年,举国欢庆。 只西边地界仍有余乱,近年来又有风言胡族又立“新君”,胡人虽归一,却仍有不臣之心。在此传言扰动之下,西处胡人与汉人之仇视愈甚。 且收服旧土之际,东隅朝堂并未及时推举能人巧匠驻守西地,导致西处混乱不堪。 与此同时,几年前显示的黑虎岭山匪,又自西边崛地而起,吸纳绿林广聚好汉,对西边胡族乱民有一定的压制,却并不服从于东隅管制。 东隅国君有所忌惮,却因西伐之战,国力微衰,不敢轻易用兵,只得暗中防备。 这些事,如今黑虎岭大当家周鸾心中清楚明朗得很,不过她却没什么东隅国君猜测的那般“狼子野心”。 做皇上,她没兴趣,且她又并非什么皇家子嗣,便是夺来那个位置,也做不到所谓的“名正言顺”,便是坐上个三年五载还会让东隅宁氏亲族推翻割裂,到时候再如历史记载,诸侯割据天下大乱,那就得不偿失了。 历史上没有新鲜事,如今的一切都譬如昨日发生的那样。 周鸾只顾自个儿占山为王,带着弟兄们吃香的喝辣的,没事儿干干劫富贾济自个儿的事儿就可。 只是,她在西边胡地久了,难免看到几件丧尽天良的事,实在忍不住杀个把茹毛饮血之徒。 眼瞧着胡人族长奉上黄金百两,只求黑虎岭蒙蔽双眼做个装聋作哑的睁眼瞎。 周鸾却不管那个,直接那堆成小山的黄金踹翻,命人将那族长家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些个金子想买我的良心?”周鸾笑着踹翻堆成小山似的金子,“那还真买不起。” 语毕,大手一挥,百十来个弟兄便抄起房子来,不过半柱香时间,这院子便破败不堪不成个样子,俨然是被土匪洗劫的经典景象。 桌椅板凳砸了一地,门都被砸破了数个大洞,组长家中之人全数捆在一起丢在大门前。 周围听到动静的门窗紧闭,生怕和自己家扯上什么关系,路上只有两只羊在不远处咀嚼着,横瞳无聊地扫向挣扎谩骂的人们。 这一番折腾下来,除却金银珠石,就是羽毛手铃等不知其作用的东西,其中以两只制作精良的手鼓最为吸人眼球。 她扫了一眼那两面鲜红的明显新漆上的鼓,脸色一沉,抬脚踩那族长的脸,问:“朵尕村哑女在哪儿?” 族长左半边脸都被踩进了泥里,本能想撑起身子,却被周鸾的脚狠狠地钉在地上,他那点力气跟周鸾比简直就是螳臂当车。 只见眼珠子动了一圈,视线在两只手鼓上停留一刻,又轱辘回来,双眼盯着周鸾的面孔,眼神阴冷又木讷。 “说话。”周鸾拧眉,脚上力道有使了几分。 那族长只听腮骨咔吧作响,才求饶道:“女壮士饶命啊!我不知道什么哑女,根本没见过。” “您看,这全屋上下都被你给搜了,哪还有什么哑女嘛?” 周鸾哼了一声,下令道:“掘地。” 这掘地挖了半晌,终于挖出个布包来,布包还未打开,便能闻到扑鼻的恶臭。 周鸾拿棍子挑开布包,只掀开一点便瞧见了恶心的抱团蠕动的蛆虫。 在场的人瞧见了无不气血上涌,甚至将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这场面,若是搁以前,周鸾怕是也得吐个半死,可现在看到这场面也仅仅是蹙眉,淡定得将布完整地剥开。 这种场面,这三年里她见多了。见到如此惨相,神经却是麻木的。比这更惨得场面,她见过了太多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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