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带累了他。 可是,可是。 这世上所有的恨与怨都是不讲道理的,她在某一刻讨厌他,又在某一刻喜欢他。 苏芷很难堪,她的底气说散就散。 “沈寒山。”苏芷垂眉,“我不怪你了。所以……你可以不要再招惹我了吗?” 她不同他剑拔弩张地对峙,她有她的委屈,沈寒山也有他的苦难。 若是苏芷家破人亡,或许她做的事会比沈寒山更绝。 他已经积攒了很多善意,至少没堕落成阎魔恶鬼。 不过是苏芷在退缩。 她不想和沈寒山在一起,太累了。特别是欺瞒她这么久,她心里迈不过那道坎…… “不行。”沈寒山当机立断地拒绝。 他头一回,这样强硬地对待小娘子。 “为什么?” “世上诸事,不言对错,不讲道理。” “你……” 还没等苏芷出言辩驳,沈寒山已然倾身,封住了她的口。 她还有好多话想说,可所有言语都细碎,溢出齿后,便不能连贯。 他在“毁尸灭迹”么?这样蛮横,不像往常那个温柔的郎君。 苏芷后知后觉明白了,郎君入了罗帐,都会化身饿狼。 他扑食,衔着、叼着、原本是耳廓沟壑的一寸暗处,渐渐通往幽暗地,遇嶙峋山脊,便覆手剥离那一层层衣。 苏芷失去的身外之物越来越多,她分明可以躲。 但一个声音纵容她沉沦,纵容她下陷……左右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她和沈寒山,应该一样可怜吧。 她还有母亲,而沈寒山的家人都死在了他的眼前。 眼前吗?苏芷心生怜悯,疼惜苍生。 她是这样心肠柔软的小娘子,所以她要救济的苍生,也包括沈寒山。 于是,苏芷抬手,覆上沈寒山的眼。 她不想他看。 她想为他挡住那些烧进旧国的火光,抑或是挡住沉醉风情之中的自己。 苏芷想救他,附耳,她和沈寒山说:“不要看。” 沈寒山不语,只埋首于肩臂窝穴,他辗转利齿,动了情,浅啄苏芷。 苏芷忽然问他:“沈寒山,当年,你陷在那场火海里,是不是很害怕?” 沈寒山呼吸一窒,他沿着苏芷递来的掌心,以口,一寸寸游离。 他触了她,良久才答:“小时很怕,如今不怕了。” “为什么?” “那时,融于火中是一家团聚;如今遇上你,我有了旁的念想。”沈寒山轻笑,似在等她应允,“芷芷,我想同你,成一个家。” 她和沈寒山会成为一家人吗? 苏芷眼里催生出一层迷离雾气,她不知该不该应下。 苏芷打了个寒颤,沈寒山怕她冷,把她裹得更紧。 苏芷陷入无穷尽的温柔之中,一面懊恼自己没用,一面斥骂沈寒山卑鄙利用美色惑人。 她原本泥石封存的心,又裂开了一道缝隙。她总这样心软,又想容他入心。 “沈寒山,不要再骗我。”这是她给的台阶。 沈寒山乐得顺坡下驴,他勾唇,应她:“好。” 他不愿起身,他想离苏芷更近一点,再近一点。 苏芷处处身不由己,再回魂时,她被囚入温热的躯壳之中。 她离沈寒山的皮囊真近,头一回明白,何为色令智昏。 怎么半推半就成了这样?怎么翻来覆去,反倒被锁入怀中。 番号附近的肌理濡濡,水渍生烫,一丝一缕纠葛,洞入山峡。 沈寒山何时这样低过头,他不是高高在上的家主吗?为何今日成了她的奴。 苏芷想躲开,却无法可施。 她莫名想到了从前和弟兄行路匆忙,湖边果腹。 他们下水捞了河蚌,凿开骨肉,嚼食贝类,瑶柱总亭亭玉立,沸腾汤水都熬煮不烂。只能一层层侵入,小心粉碎。 沈寒山定是吃河鲜的个中高手,明明从未见他偏好此膳,为何食技如此精湛。 饕客难道也有秘诀可习,能自学成才吗? 河味果真鲜嫩,足以令人流连忘返,爱不释手。 许是这套烹膳令人眼热,就连苏芷也焦灼起来。 她头一次这样急不可耐,你推我攘,你拉我扯,阻沈寒山入设宴府门。 奈何毒郎君口齿伶俐,她不是他对手,终让他得偿所愿。 …… 苏芷不知何时在沈寒山怀中睡着了,再醒来时,她颊上飞红一片。 怎就让人成了事?是她欲擒故纵吗?还是欲拒还迎? 苏芷腿酸得紧,已然顾不上这许多。 她瞥了一眼臂上新伤,切齿:嘴上说心疼旧伤,行径上哪里肯饶人?她脊骨遍野斑驳红痕,还不是沈寒山新添上的伤吗? 作者有话说:
第九十三章 支摘窗外透入烛光, 苏芷这才恍惚记起,她是迟暮时分来的沈府,如今睡了几个时辰, 也该夜半了,怪道廊庑底下都掌了灯。 苏芷想到风月时就懊恼, 她是吃错了药么?怎被沈寒山蛊惑, 半推半就成了事。 苏芷扶额,她在纠结如何出沈府,总不能一直窝在寝房之中。苏芷倒不怕仆佣贸贸然闯入,只是她和沈寒山共处一室这么久,傻子都猜出猫腻来,真真丢人现眼。 前一刻还剑拔弩张,后一刻便行烟花风月事。 唉,没脸见人, 得跑! 就着黑灯瞎火,苏芷小心摩挲凌乱的衣物, 好半天才拎出一件破损的亵衣,她猜是沈寒山此前孟浪, 故意扯坏的。 苏芷切齿,望着一侧仍在闭目熟睡的沈寒山, 恨不得摸刀捅了他。 只是, 在她对上沈寒山那眉清目秀的俊脸时, 苏芷又胆怯了。她莫名颊上生热,很尴尬、羞臊, 不敢多加逗留。 苏芷胡乱穿好皱巴巴的外衣, 怕不得体, 她还偷偷借走沈寒山的狐毛长褙子。 谁料, 她逃之夭夭的前夕,沈寒山自暗处睁开了凤眼。 他抬手,猛地扣住苏芷的腕骨,慵懒问:“芷芷上哪儿去?” 苏芷见这个冤家醒了,一时无言。 她含糊半晌,嘟囔:“自然是家去。” “嗯?芷芷吃干抹净便不理人了吗?我可是初尝人事,心里慌得紧,芷芷不留下安抚我一番也就罢了,竟这样早弃我而去吗?”他语带幽怨,仿佛苏芷是纾解爽利后便无情提裤走人的负心汉。 支离破碎的记忆被唤醒,苏芷记起……明明他才是一面粘缠她、一面得趣儿律动的凶相恶狼吧?他哪来的脸说她呢? 想苏芷桀骜一世,竟也有被人欺压在身/下的时刻,真真颜面扫地,一世英名尽毁。 她脸上、颈上不住地烧,好半晌憋出一句:“怎么好似我占了你便宜?” “难道不是吗?”月光洒在沈寒山面上,衬得他愈发狐媚魇道,“我这样冰清玉洁的身子给了芷芷,你却不肯负责,真伤人心。” “……”苏芷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负责?还能怎么负责? 沈寒山不会是想同她成亲吧?使不得! 她虽同他成了事,但并没想过要他成她的家累呀! 苏芷本就没成婚的打算,对房事看得很开……情/事上潇洒一回无甚新鲜,若是成家就不妥当了。 她坐回榻边,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安慰沈寒山。 见小娘子打消了回府的打算,沈寒山还当她回心转意,心下偷笑。 奈何,没等他得意多久,便听见苏芷道出一句骇人听闻的话:“沈寒山,你就当是醉酒后发生的荒唐事,明儿便忘了吧。” “……” 沈寒山缄默许久,心间反复咀嚼三遍,确认苏芷所说的话里话外没半点想同他“深入交往”的意思后,动了肝火。 半晌,他不咸不淡地呛声:“我倒不知,芷芷喝一盏茶也会醉?” 苏芷被他的话呛得咳嗽,头一次觉得睡过的郎君很棘手,且难打发。 她思忖半晌,道:“左右你也不亏呀!我是小娘子,于世情来说,我比较占理。” 沈寒山冷哼:“如何不亏呢?天底下娘子郎君都是一样的,缘何芷芷便比沈某高贵呢?我也是头一次,偏叫你占了便宜,心里也十分难受。” “那、那你待如何?”是要和她讨什么补偿么? 沈寒山扼腕长叹:“唉,既是芷芷占了我的便宜,于情于理,我也该占回来。” “嗯……?” 还没等苏芷反应过来,她又一次被人带入鸳鸯被中。厚被温热,伸手不见五指,触碰之地,软硬皆在。苏芷动都不敢动,生怕碰到什么不该碰的事物……便是日光下烧红了的烙铁,都没她现下里触过的滚烫。 她没了招数,只得任沈寒山引导。 她又被他糊弄了,迷迷糊糊,跟着郎君翻滚了数百回。 此间,苏芷好几次想细致辨析先前的那段话,还未成行,她的心神中断,思绪强行被沈寒山牵扯过去,沉溺于他接连不断落下的绵密的吻里。 她被郎君亲得七荤八素,唇齿间唯有声声絮语。好久以后,苏芷才回过味来——等一下,房事的便宜,是要两人这般颠鸾倒凤才算得上“礼尚往来”吗?不同沈寒山厮混,便不能相互偿还的吗?!她是不是被沈寒山骗了…… 坏、坏心眼! 这回,苏芷再如何意乱情迷,也没有昏睡过去。 她留在沈寒山怀中轻轻喘息,纵然她和一队御林军持刀械斗都没今夜这样累。小小一张榻上的隐秘事究竟有何等能耐,能让她这样的武臣都招架不住! 沈寒山的体力这般好吗?缘何平日里都瞧不出来…… 懊恼。 苏芷满头都是细密的汗,眼睫也湿濡,一双杏眼比往日更加水灵清亮。 她望向床榻一侧的已经撕碎了的莲花抱腹兜子,火气一簇簇涌上来。 又损了她一件私物。 她闷闷地说:“沈寒山,我的亵衣破了。” “无碍。过会子,我给你送一身袄裙来,你身上这身……咳,反正也没法子穿了。”沈寒山温柔缱绻地掠过她染上汗水的乌发,捻在指腹间,小心打理。他知苏芷身上黏、腻,眼下的境况又不好唤奴仆来送水,只得他亲力亲为,为她提水进屋里洗漱。 苏芷忽然想到另一件事:“沈寒山,你手上有避子汤的方子吗?” 她不傻,自然知晓他们今夜厮混一事,得做足万全准备,免得出现突发境况,耽误大业。 闻言,沈寒山微微阖目,意味深长地道:“倒是没想过我和芷芷诞下的孩子会长什么样……虽期待,但也请放心,你暂时不会有孕的。” “为何?” “我事先服了秘药,这般,便不必用药汤子磋磨你了。小娘子的身子骨总得好好作养,避子汤太伤脾胃了。” 他这样体恤人,苏芷很感动。却不知沈寒山初尝欢/愉,食髓知味,正是贪、欲、重的时刻,他又怎舍得因子嗣而失芷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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