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醒了。” “带路,本王有话要吩咐她。” 作者有话说: 下章见面。另,原先的文名太简单粗暴,改个含蓄点的文名看看,早就有点想改了。 -
第13章 头疼欲裂。 不,不止是头,浑身上下,哪里都疼,想动一动手脚,却连骨头关节都泛着酸软。 桑湄睁开眼睛,望见的却不是漆黑的棺木顶盖,也不是晴朗无垠的蓝天,而是白色的纱帐,透过纱帐,能看到雕花的紫檀木床顶。 她喘了口气,胸口闷得说不出话来,强撑着支起身子,却又因体力不支,重重地倒了回去。 一名衣着简单的少女连忙走了过来,撩起床帘,与她四目相对。愣了片刻,那少女赶紧拿了盏水,递到她面前。 有淡淡的甜香,茶盏里盛的是蜜水。 桑湄手有些抖,端不住茶盏,那少女便塞了个枕头在她身下,帮她垫高,好坐得舒服些,又把茶盏凑到了她唇边,微微倾斜。 桑湄就着她的手,小口小口地抿完了那盏蜜水,又脱力般地放松下去,怔怔地望着少女,问:“……你是谁?” 开口才发觉嗓子滞涩得不像话,若不是方才喝了点水,恐怕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少女跪在床边,朝她指了指自己的嘴,然后摆了摆手。 桑湄皱眉:“你不会说话?” 少女点了点头,垂下眼睛。 “这里是哪里?”桑湄问。 少女猛地抬头,惊讶地看着她。 “我……”桑湄揉了揉额角,又喃喃自语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她忽地自己呆住了,静了许久,才指着自己,惊疑道:“我是谁?” 少女也愣了愣,随即慌忙打起了手势,指指这里,指指那里,似乎是想告诉她什么,可是桑湄只是盯着她,满脸不解。 “我……是谁?”她茫然地捂着头,“我怎么什么也想不起来……” 少女似乎是有些害怕了,起身,噔噔噔地跑了。 殿门开了又关,只余一阵风吹起床畔的白纱。外面的阳光从窗棂里照进来,桑湄恍惚地想,好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灿烂的天气了。 “不记得了?”长案后的男子眉头一皱,连原本在写奏折的笔都停了下来。 “是……公主是这么说的。”如月惶恐地禀报,生怕宁王误解,又连忙补充,“奴婢按照殿下的意思,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公主甚至都认不出奴婢是浣衣局的宫女——奴婢穿的还是之前浣衣局的衣裳呢!” “有意思。”仿佛听到了什么奇闻一般,奚旷掷了笔,将未完成的奏折压好,起身道,“朱策,守住披香殿。” “是!” 奚旷步出寝宫,外面的积雪早已清扫干净,他负手往披香殿走去,却走得并不很急。 听到她醒来,有一瞬间,他是高兴的——他耐心有限,可不想再对着一个活死人说话了。她醒了,就意味着他们可以好好清算过去的烂账了。 然而还没等他想好该以何种姿态踏入披香殿,就又听说,她失忆了。 吃了颗药,醒来就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奚旷的脸色陡然冰冷。 清鸾啊清鸾,我可真是高估了你。本以为醒来后,怎么都得跟人哭一哭,闹一闹,再来一套宁死不屈的把戏,谁知道就这么轻易当了逃兵。 装失忆?以为这样,就可以逃避要面对的一切了么? 只可惜,他早已不会再上她的当。 等走到披香殿门口,奚旷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守卫们都被打发去了外围,奚旷甫一推开门,便听见屋里当啷一声,什么东西碎了。 他缓步走进,床上的女子望向他,目露惊惶。 他微微笑道:“醒了?” 桑湄看着不断走近的男人,下意识往床角挪了挪,试图把自己藏进阴影里。 “渴了?”奚旷垂眸扫了一眼地上碎裂的茶盏,蜜水的香气若有若无地弥散在空气中,“这种小事,何须你亲自动手,喊下人便是。” 眼看他已经坐在了床边,桑湄一声急喝:“别过来!” 奚旷挑眉。 “你……你是谁?”桑湄迟疑地问道。 她长发散乱,柔弱无骨地靠在墙上,眼神飘忽不定,看上去真像是一个楚楚可怜、受人欺压的弱女子。 三年不见,她的下颌尖了些,肩膀也瘦了些,唯一不变的还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你时,你就难以说出重话来。 “如月称你不记得了,看来是真的。”奚旷伸出手,只靠单臂,便能够轻易将她从床角拖拽到自己面前。 桑湄恐惧地看着他,努力挣扎着,可她那点挣扎,在奚旷看来和一只被剪了爪子的狸奴没什么区别。 “你放开我!”她雪白的脸都逐渐泛红起来,“我,我……” “你什么?”他含笑看着她,摩挲着她的下巴。 她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眼里迸出凶光。 奚旷眉头一跳,松了手。 唔,也不算个全然的逃兵,居然还敢咬他。 失了禁锢,桑湄立刻便要跳下床,可是因为太久没有活动过,她的腿脚都不听使唤了,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奚旷身前。 奚旷垂眼看着她,笑道:“何必行此大礼啊,卿卿。你我同榻多年,不必在意这种虚礼的。” “什么!”桑湄惊愕地看着他。 “卿卿,你大病初愈,醒来却不记得为夫,着实叫为夫心寒。”他抚摸着她的头顶,勾起她的长发,慢慢地绕在指尖把玩。 桑湄急道:“我、我根本不认识你,你不要胡说!” “卿卿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怎么就知道我在胡说呢?”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跟他玩这种幼稚的把戏,那就看谁能装得更久好了。反正他本来也没急着杀她,她这样的女人,心眼多如莲蓬,若是死得太轻巧,那可就太过无趣了。 “我、我是……”她低下头,咬着牙,神色痛苦,“我不知道……你……” “真的半点也想不起来了吗?” 桑湄摇了摇头,这一摇,仿佛晕眩感更重了,她扶住床沿,喉间发出细细的痛吟。 “真可惜。那你还记得这中原大地,分作哪两国吗?” 桑湄只是看着他,拧眉不语。 “那本王便来告诉你。这中原大地,自两百年前益朝覆灭后,便分作北炎与南邬二国,不过很不巧,就在前几天,只剩下北炎了。本王乃北炎宁王,奉诏讨伐南邬,你我现在,正在这昔日的南邬皇宫之中呢。”奚旷笑道,“而你,则是本王的侍妾。” 桑湄看着他。 那双眼睛里有胆怯、有狐疑、有警惕,却唯独没有他预想中的羞愤。 他的笑意微微冷了下去:“不信?不信的话,你看看自己的左胸之上,是不是有一颗红痣。” 桑湄一惊,连忙低头打量自己,正是冬天,她穿的衣裳严严实实,根本不可能露出胸口。她正欲自己验证一下,顾忌奚旷还在,便犹豫着不敢动手。 奚旷嗤了一声:“你昏迷了那么多天,本王想对你做什么,早就做了,还在乎这点脸面?” 桑湄咬唇,踉跄着站起身来,躲到丝绣的屏风后面,背过身去,轻轻拉开自己的交领,飞快地看了一眼。 而在她背后,奚旷的那点残余的笑意,也终于彻底消失殆尽。 他看着她重新理好衣裳,回过身来,脸上已不再警惕,只是有些尴尬与迷茫:“我……真的是你的侍妾吗?” “你若不是,本王又如何得知你那里有颗痣呢?”奚旷定定地看着她,“还是说,你觉得,我们也可以做对露水鸳鸯?” “不,不是……”她连连摆手,嗫嚅道,“我只是……都不记得了。” 桑湄偷觑他,见他虽然脸色不太好,但并没有要发怒的意思,便扶着床沿,抿唇坐回了床上。 她低头摆弄了一会儿衣带,才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小声说道:“殿下……我可以……先沐浴吗……” 可能是生病的时候发了汗,身上一直有些黏腻腻的,她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说了。 奚旷:“哦?你这么快就相信我是宁王了?说不定北炎还没有这么一个王呢?” 桑湄一怔。 她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想了想,才轻声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就算不信,又能如何呢。你说你是谁,那你就是谁罢。” 听起来有些丧气,但也不失道理。 他无言片刻,深吸一口气:“如月。” 跟着奚旷过来,一直在殿外听候的如月立刻进门,秉持着哑巴绝不乱说话的设定,福了福身,便不再动作。 “伺候……”他顿了顿,“桑姬沐浴洗漱。” 如月走了,奚旷却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桑湄小心翼翼地道:“刚才那个如月……是哑巴吗?” “是啊。” “那她是怎么跟你说,我不记得了的呢?”桑湄问道,“你能看懂她的手语吗?我都看不懂呢。” 奚旷瞥了她一眼:“你在诈我?” 桑湄愣了一下:“啊?” “看不懂也不要紧。等时间久了,你就会懂了。”他靠近她,摁住她的后颈,反复揉捏着那里的软肉,阴恻恻道,“卿卿,失忆了还这么聪明,真不愧是本王的侍妾。” 桑湄茫然地看着他。 “她原来也不是你的侍女,是最近才换上的。”奚旷把她的后颈捏得一片通红,才终于放开了她,“你可知你原来的侍女去了哪里?” 桑湄:“哪里?” “她太聒噪,还离间你我二人感情,本王让人把她拖下去,乱棍打死了。” 他一字一句地说着,不放过她脸上每一寸细微的表情。 可是听完这番话,桑湄却眉头都不皱一下,只是困惑道:“她是我的侍女,离间你我感情,有何好处?” 奚旷深深望了她一眼:“这就得等你恢复记忆,自己慢慢想了。” 说完这句,他似乎是终于待不下去了,起身往外走去。 殿门砰地关上,桑湄在床上枯坐了一会儿,便开始收拾地上的茶盏碎片。 而殿外,朱策远远便看见自家殿下面色不虞地出来,忙上前道:“殿下,方才如月说要让清鸾公主沐浴?” “是。”奚旷看他一眼,纠正道,“南邬已亡,她是桑姬。” “好,好,桑姬。”朱策道,“桑姬与殿下说了什么?她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 奚旷轻哼一声。 “哦,假失忆,殿下真是火眼金睛,什么都瞒不过殿下。”拍完马屁,朱策又不由愁道,“那她就这样死不承认,咱们能怎么办呢?南邬百姓,需得有她安抚才行啊。” “无妨。”奚旷道,“她如今已是本王侍妾,届时到街上逛一圈,看到他们心心念念的公主不仅没死,还嫁给了本王,那南邬人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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