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不辛苦,只是殿下,已近子时,您还不歇息吗?明日早上,贺家的人要来拜见,不可不见的。” “本王知道。”贺暄失踪这么多天,加上他刻意留下的线索,贺家的人再无能也该查出不对了。 朱策眨眨眼睛:“那殿下先回去?桑姬她……属下让南邬的御医来照顾?或者再找个宫女?” 南邬的御医?都是男人,总有不方便之处,她若是醒来,想要使唤人,和谁使唤去? 再找新的宫女?她得的可是危险的海棠癣,普通宫女能照顾得好她么? 他倒是想一直待在这里,可还有那么多事要处理,他总得留个靠得住的,把桑湄交给她才放心。 朱策:“属下也寻过南邬宫中的女医,只是女医署都空了,似乎是本来人就不多,趁着北炎军进城前都跑了。如果殿下想要,属下还可以再在建康城中找找……” 一阵极为长久的沉默过后,才听到宁王殿下喑哑道:“不必了。” 皇宫西角,一处空库房内,秋穗躲在柴垛里,睡得很不踏实。 这里没有炭盆,没有被子,只有她身上一套衣服,她唯有把自己埋在柴垛里,才能稍微驱散一些寒意。 这里没有窗户,她每天只能靠送饭时打开的门,才能看清外面大约是什么时辰。 一开始她也会哭叫,也会怒骂,但后来根本没人搭理她,连送饭的都一声不吭,她也就渐渐不再故意挑事。 奚旷就好像把她忘了一样。 她不知道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形,也不知道公主到底怎么样了,她只能咽下每一口寡淡的饭,努力让自己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咔哒一声响,门开了。 本就浅眠的秋穗一下子惊醒过来。 门外月华如练,看守她的士兵一脸肃容。 秋穗愣愣地看着他们。 “起来。”士兵说,“宁王殿下要见你。” 秋穗木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她顶着一头细碎柴枝,挣扎着从柴垛里爬了起来:“宁王要见我?为什么?” “秋穗姑娘,请随我来。”士兵让开,露出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来。 秋穗认得他,他就是那天把自己关进库房的人。 多日不见,怎么变得如此客气? 秋穗疑虑重重:“宁王找我有何事?” 朱策道:“去了便知。” 她只能跟着朱策走。 等走到披香殿外唯一的那条路上时,秋穗的眼泪倏地落了下来。 朱策带她去见了奚旷。 “殿下。”她见到他,咚的一声便痛快跪了下去,磕头道,“求您,让奴婢见公主一面。” 奚旷淡淡地:“她就在里面,你去看罢。” 秋穗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但行动比脑子更快,话音刚落,她便已经冲进了内室。 奚旷和朱策站在外面,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惊呼。 秋穗又冲了出来。 这一次,她没有跪下,而是双眼通红,双手抓住了奚旷的领子,悲怒道:“你对公主做了什么!” 奚旷岿然不动,静静地看着失去理智的侍女。 有那么一瞬间,他产生了一种错觉。 就仿佛回到那一日清晨,他从迷蒙中被吵醒,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见秋穗冲到了自己面前,一把将他从床上揪了起来,惊怒道:“虞旷!你对公主做了什么!” 他茫然回头,看到身旁躺着衣衫不整的清鸾公主。 她乌发铺了满枕,一件纱质的外袍被她垫在身下,欺霜赛雪的肌肤上,一点红痣艳得惊人。 然后她睁开了眼,尖叫一声。 他的人生自此被彻底地扭转。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秋穗的泪簌簌而下,“我说了,有事你冲我来,为什么不肯放过公主……” 朱策一把将秋穗扯开,她摔倒在地,悲鸣不止。 奚旷冷冷道:“她自己吃的海棠脯,这也怪得了本王?” “什么……?”秋穗呆了呆,“什么海棠脯?” 奚旷嗤道:“朱策,把东西给她。” 朱策把一叠抄好的口供交到秋穗手里,怜悯道:“你自己看罢。” 说罢,就追着奚旷走了出去。 殿门在身后合上,朱策不禁回头看了一眼,虽然什么也看不着,但还是道:“殿下,真让她一个人在里面?” 奚旷步伐很快,翻身上了踏雪宝马:“她是个忠仆,会想尽办法照顾好主子。” 朱策:“那万一桑姬醒来,她们主仆俩密谋……” 话音戛然而止。 噢,还是殿下英明,有了这么一位忠仆在身边,桑姬定会忍不住相认,那她假装失忆之事,还瞒得住吗? 作者有话说: 队友归位,湄姐下章就起床! 另外,晋江的2022作品年度盘点出啦,好开心,我去年写的《帝台艳宦》也在古典题材的盘点榜单里~正好下章入V,就在今晚零点更新!记得准时来看,一起给大家发红包! - 第25章 秋穗翻看着手里那叠口供,一开始没看懂什么意思,过了好一会儿,才忽然明白过来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她细细地看过去,越看越心惊。 海棠脯?公主怎么会吃海棠脯?定是这名叫如月的宫女故意为之! 看样子,她是贺暄特意指派到公主身边的人,想不到贺暄竟如此阴毒,见公主不死,还要用如此方法加害于她! 不过……他是怎么知道公主有海棠癣的?又为什么要把她带回到公主身边? 秋穗脑中一片混乱,有许多问题都想不明白,只能等着公主醒来,一解她的疑惑。 她看向床上昏睡的女子,肌肤上那些可怖的痕迹,又让她忍不住想要掉泪。 她十岁起便陪在公主身边,可以说是与公主一同长大。眼下她还完好无损,公主却成了这个模样,实在叫她肝肠寸断。 她擦擦眼睛,当务之急,就是要冷静下来,想想自己能为公主做什么。 她摸了摸公主的额头,而她的手有点冷,令昏睡中的公主发出一声嘤咛。 “公主,公主。”秋穗轻声唤道,“能听见奴婢说话吗?” 她的公主没有回答。 秋穗收回手,忍不住抱紧了自己的膝盖。 她一宿未合眼,直到天色将亮时,门外传来动静。她起身去开门,便看见张重行与几个南邬御医站在外头。 秋穗一愣。 她不认得张重行,但认得那几个御医,在这满是北炎人的南邬皇宫中,竟还能遇到认识的旧人,不免令人心生戚戚。 那几个御医见到秋穗,面上一喜,但也来不及打招呼,张重行已然先走了进去,他们便只能跟上。 “他是谁?”秋穗不是如月,她胆子大得多,拉住最末尾的一个御医就问。 那御医小声道:“那位是北炎军随行的医官,姓张,我等为公主诊治开药,都有他在旁边看着。” 秋穗在心里冷笑一声,宁王自己都不想让公主好过,还管南邬御医怎么治公主?怕他们把公主治得太好了不成? 但这些话也就是心里想想,她进了内室,一边看御医忙活,一边偷偷打量着张重行。 张重行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你是新来的侍女?” 秋穗道:“我本就是清鸾公主的侍女。” 张重行点了点头,怪不得看她仪态端正,是如月那个小哑巴远远比不上的。 “张大夫可知,公主她为何会食用海棠脯?她明知自己有旧疾,不可能无缘无故食用。” 她说得并不客气,是因为她觉得没必要。她也曾低声下气地苦苦哀求过宁王,可宁王一心复仇,又有什么用? 谁知张重行却道:“南邬已亡,她已不是公主,请姑娘唤她一声桑姬。” 秋穗忍怒道:“好,桑姬。” “另外,望姑娘知悉,殿下入宫那日,桑姬尚在病中,昏迷不醒,三日后突然转醒,醒来却将事情忘了个干净。”张重行道,“所以——她根本不记得自己是什么公主,当然也就不记得自己不能碰海棠。” 秋穗愕然。 她望向一旁的南邬御医,他们也是面面相觑——自从北炎打进来,他们拢共就接触过清鸾公主两次,一次是死而复生,一次是癣病复发,公主没一次是清醒的。他们还以为公主是一心求死,所以才吃的海棠脯,还想着公主实在高义,殉国不成又来一次,却原来……原来公主根本是忘了?! 秋穗喃喃:“我不信。” 张重行摸着胡须道:“等桑姬醒了,姑娘自己问她便是。只是老朽得奉劝一句,姑娘若是真心待主子好,何必再让主子想起过去的不快呢?” - 晖玉殿。 这里原本是南邬某个后妃与皇子的住所,但奈何皇子早夭,后妃郁郁而终,虽然位置不错,但旁人嫌它晦气,这座宫殿便空置了下来。 但奚旷并不在乎晦气与否,空置的宫殿,住起来反而清净方便。 “殿下,贺家老爷求见。”朱策进来道。 奚旷:“传。”他抬起头,“还有事?” 朱策踌躇:“贺老爷并不是独自来的,他还带了……虞二夫人。” 奚旷顿住,半晌,才道:“去把虞二夫人请到偏殿,奉茶伺候。” 朱策应声退下,不多时,贺老爷便脸色沉沉地进来了。 “臣贺铸,拜见宁王殿下。”他腿有风湿,这种天气更是疼痛难忍,但如今贺家荣辱皆在宁王转念之间,他别无选择,只能恭敬下跪。 “起来罢,坐。” “谢殿下。”贺铸扶着椅子艰难坐下,喘了口气,才道,“殿下英明,臣也不兜圈子,只想开门见山地问殿下一句——我儿贺暄,在哪里?” 奚旷悠悠道:“如果本王没记错,前几天贺老爷刚托朱策来问过罢?怎么,他没回答你?” “朱大人说,贺暄不在为殿下办事。” 奚旷颔首:“是啊。贺老爷还想要什么答案呢?” 贺铸悲道:“请殿下明示,我儿贺暄,还在人世否?” 北炎军刚刚南下的时候,还在做丞相的贺铸突然收到一封没有来处的密信,打开后惊出一身冷汗——他那时才知,原来威名赫赫的北炎宁王,竟然就是当年妻妹那个走丢的儿子。 看来这条贼船,是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了。 贺铸深知,就算没有贺家暗中帮忙,宁王的军队也可以把摇摇欲坠的南邬拿下,只不过有了贺家的助力,更快更好罢了。 “自从殿下的军队进城后,臣便再也没有见到贺暄,如今已过去近半月,仍是音讯全无……” “当真是音讯全无吗?”奚旷淡淡地说。 听他这样说,贺铸本来还有一丝希望的心,立刻坠入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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