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并不讨厌这种性格的孩子,甚至是很喜欢,心思单纯总比满腹心机,一门心思的往上爬要得到什么的人,总是好得多。 沈妙贞的确想过开店赚钱,可洛京要盘个铺子价格实在太高,好一些的地段租金也得一个月三两银子,他们根本就付不起。 最关键的是,这些点心想要好吃,这用料必须的新鲜,得上等,买的起这些精致点心的可都是有钱人,穷人一碗大米饭都吃不上,只能吃杂粮饭、黍米饭,哪有余钱买这些精致糕点。 他们家没银子,有手艺也卖不出去,况且那些酒楼里的大厨们,可不是她这么一个小丫头能比的过的,这心思也便歇了下来。 这四样点心,味道都不错,那盘软酪也绵软无比,外壳弹牙,充斥着糯米的香甜。 “怎么忽然想起来要做点心给我吃。” “这个……”沈妙贞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奴婢,想谢谢公子,帮奴婢找回了银子,听空青大哥说,公子喜欢吃苏合溪卢师傅做的糕点,只是苏合溪实在太贵了,奴婢买不起,就想着自己做,材料也是用的院子的份例。” 她为难的搓搓手,要让她去买,她还真舍不得,也没钱,她做的这些糕点,软酪要用牛乳,面果里面的馅没用红豆沙,用的新鲜苹果,琉璃果子里头要用橘子,海棠酥里的奶黄馅也得用鸡蛋。 这大冬天的,鸡蛋的价格也高,却也高不过新鲜的苹果和橘子,冬日的新鲜果蔬可比米面都贵,她如何买得起。 说到这,沈妙贞不好意思起来,说是感谢公子,结果用的食材还是侯府的,只能叫公子尝尝鲜,实在算不得感谢。 裴境一眼便看穿,这丫头微微涨红的脸,并不是被夸赞的激动,而是不好意思,有些羞囧。 手艺这么好,居然还会因为这种小事而不好意思,这丫头实在是个心思纯善的丫鬟,也十分好懂。 四盘糕点每种他只用了两枚,这糕点做的小小一个精致的很,以他的食量,其实是没吃饱的,还想用一些,不过他忍住了。 “公子是不爱吃吗?奴婢的手艺不合公子的口味?” 裴境摇摇头,吩咐紫毫把剩下的装起来:“去香兰苑拿给太太尝一尝。” 紫毫暗暗瞧了沈妙贞一眼,这一眼倒是看不出什么意味,老老实实的亲自将糕点送去了。 “不是不爱吃,你做的这些口味不错,颇有本公子幼年在西京白篷楼吃的糕点的味道,我母亲是西京人,远离家乡太多年,所以留些给母亲尝尝,你这手艺是跟谁学的?。” “我阿娘。”沈妙贞老老实实的回到。 裴境神色温和:“你阿娘是西京人,不然做的糕点如何有西京那边的风味儿,他们那边食肆糕点铺子,最是食不厌精,又精致又好看,叫许多贵女都喜欢。” 他说这些,自然是他的阿娘也曾喜欢,年幼时回西京,是他看到为数不多,娘亲高兴的时候。 “你娘亲是西京人吗?我瞧你认字虽然不太多,可写字却有些许卫夫人簪花小楷的气韵,这是跟谁学的?” 沈妙贞眨眨眼睛,老老实实的回道:“我不知道娘亲是不是西京人,自奴婢记事起就一直在洛京,字是娘亲教的,不过娘亲只教了几个月,后来就病倒了,娘亲从没说过从哪来是哪里的人,可娘亲一直说的是洛京话。” 裴境点点头,不再问。 不过他心里有些计较,能教女儿写卫夫人簪花小楷,还能有那个精致的小箱子,可不是普通平民老百姓用得起的,虽然是许多年前流行的款式,不过他娘亲也有一个,比她那只要大上不少,也更精致。 想来她娘亲,应该是个落难的小户女,曾经家境殷实过,说不准还祖父还曾做过小官,可惜家道中落,若非如此,如何会把女儿卖身为婢呢。 想到这,他不禁对沈妙贞多了一分怜惜,若不是家道中落,这孩子原也应该是个小家碧玉,就算没有侯府小姐们过得阔绰,至少也会不愁吃穿。 这孩子分明十多岁了,身量却还这样瘦小,着实可怜。 不一会儿,紫毫便回来,裴境问她:“娘亲可用了糕点,如何说的?” “玉离姐姐收了糕点,不过太太正在理佛抄经,还没用,玉离姐姐先叫奴婢回来了。” 裴境面上温和的神色顿时冷了许多,变得没什么表情起来。 沈妙贞有些摸不着头脑,本能的觉得公子可能有些不高兴,但只是一些糕点罢了,太太没吃,用得着这么不高兴? 她不能理解,不过公子是主子,他说了算,所以沈妙贞聪慧的什么都没说。 公子没有明显的表露不高兴,又拿起书看了起来,他们这些做奴婢的,自然也开始缄口不说话。 公子不用服侍的时候,她们可以做自己的事,只要不出声不打搅公子就好。 沈妙贞带了针线盒子,开始绣起荷包来,她最近寻了个好活儿,黄鹂的哥哥在外头当差,可以自由出入侯府,她可以绣一些荷包帕子拿出去卖,也能多赚些银钱。 黄鹂在老太太身边服侍的久了,见识也多瞧她绣活出色,便建议她可以绣一些小玩意,卖多卖少也算增些银钱。 沈妙贞可高兴坏了,她早就做绣活赚银钱的心思,奈何身为奴婢,不得随意出入侯府,黄鹂姐姐愿意帮忙,她实在是正中下怀,高兴不已。 因是冬假,还有些日子便要过年,她便绣一些吉祥的纹路,例如花开富贵,童子抱鲤等等。 绣东西自然要慢工出细活,她都已经描了样子,便开始将线劈成细细的丝,抿进了细如牛毛的针中,便开始绣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朵牡丹花的轮廓便已经慢慢地成型。 抬头揉了揉酸疼的脖子,不知何时,紫毫做到了她旁边,差点把她吓了一跳,好歹没叫出声让公子厌烦。 紫毫凑过来,满脸的羡慕,压低了声音:“端砚妹子,你这一手绣活忒出色,给我瞧瞧可好。” 这也没什么不能给人看的,端砚大方的递给了她,紫毫接过来,好生摸了一番,更加羡慕:“妹妹,你这绣的好生精致呀,我就不行,做的活计糙,你这是跟谁学的。” “咱们侯府以前不是来了个极有名气的绣娘,教各院的小姐们刺绣,我在窗户外头听了听,那娘子见我肯学,便传授了我几招。” “那绣娘可是郑娘子?” 沈妙贞点点头。 紫毫更是羡慕:“那可是洛京有名的绣娘,自立了女户,也只有咱们侯府财大气粗,请得起那么有名的绣娘子。” 虽然请了有如此手艺的绣娘子来教小姐们,但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小姐们学些皮毛,会一手过得去的女工就算了,这些侯府的姑娘们谁也不指望真的靠做绣活为生,她们还得学焚香,插花,抚琴,管家,都要分去不少的精力。 “我听说郑娘子在的时候,不少丫鬟都去求教,可惜郑娘子傲气的很,没有天分的不要说传授个一招半式,还会被骂呢。妹妹这天分,看来是入了郑娘子的眼了。咱们院里以往都是徽墨的绣活最好,我看妹妹来了之后可要给她比下去了。” 这朵牡丹花只是轮廓初成,却十分灵动,给紫毫喜欢的不行,她手粗,干不了这种细致的,总被爹娘说笨手笨脚,自然十分羡慕。 “咳!” 她们两人在这里蛐蛐咕咕,裴境咳嗽了一声,眼神看过来,吓得两人缩了缩脖子,宛如两只瑟瑟发抖的鹌鹑。 19、19 “你们两个做贼一样,蛐蛐咕咕在那里嘀咕什么呢。” 裴境斜着眼睛看过来,面无表情的样子,就算是服侍多年的紫毫也害怕的不行。 沈妙贞实在觉得有点莫名其妙,总感觉公子像六月的天,小娃娃的性子似的,高兴起来了还愿意逗逗她,说不高兴就不高兴,变脸快的很。 好像紫毫回来说太太没吃那些糕点,他心情就不太好。 可是做人奴婢,也不能跟主子分辨,就算成了主子的出气筒,还得谢恩呢,只能老老实实的回 话:“奴婢跟紫毫姐姐在看绣活。” 裴境心里有郁气,他知道从何而来,也没想对两个丫头发,可人心情不好就容易没个好脸。 “你有空做绣活,昨日教你写的字,念的几首毛诗,可学会了?” 紫毫大感不好,低下头来,手搓着衣裳,不安极了。 裴境一见她的样子,就知道她没学会:“你们在流风阁服侍,作为本公子的丫头,也不能大字不识一个,文盲一样,说出去本公子脸上也无光。” 他不过是随手教,难道还要身边的丫鬟去考秀才吗,只是裴境对自己要求严格,对别人要求也严格,他不仅教身边的丫鬟读书写字,小厮也是一样。 这些小厮的卖身契都在自己手里,裴境有大心计,知道朝堂之上为官不能单打独斗,这些小厮若是哪个能读出来,便是自己的嫡系,将来也能给自己做个臂助。 而教丫鬟认字,一来是他年纪轻确实有些好为人师的毛病,而来他所推崇的当世文坛大家王易之,其身边服侍的丫鬟俱都写的一手好字,有个名为玄机的奴婢琴棋书画无一不同,作的一首楼登赋也十分出色,虽然是闺怨诗,但一个婢女都能有如此素养,可见王大家的厉害。 因推崇王大家,他自然对身边的丫鬟也有些要求,虽不至于如王大家的婢女那般,确也不能大字不识一个粗俗无比,不然他叫丫鬟们给他找本书都不认识,如何能服侍的他舒心。 沈妙贞却点头:“公子昨日教的采蘩和式微,奴婢都已经会背了,也记住了字该怎么写。” 裴境可不是闹着玩,当即就要她背,谁知她居然很顺畅的就背了下来。 风雅颂本就为歌,配合乐曲吟唱更有乐律,裴府并不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那一套,女孩家不说博论古今,但读些毛诗,也很陶冶情操。 这也是为何裴境闲暇时,会叫身边的丫鬟背一背毛诗。 她声音清丽婉转,背咏叹之律的毛诗,却像唱曲似的,叫人听得也很身心舒畅,裴境的眉头渐渐松开。 知道她有些小聪慧,却没想到学点什么也不费劲,好为人师的裴六公子喜欢聪明的学生。 瞥了一眼安静如鸡,拽着衣角的紫毫,心中有些恨铁不成钢,紫毫可是自小就跟在他身边,这么些年了还是这个样子,叫她认认字读读诗,就跟要了她的命似的。 还不如一个小姑娘。 他略微满意的点头:“会背了也要解其意,还要会默写。” 她丢给沈妙贞半本毛诗:“你自己去看,哪里不会不懂的可以在我空闲的时候来问我,多读些书不比你做那些绣活要来的有意义。” 沈妙贞欲哭无泪,能读书写字当然好,这些自阿娘病后就再也没人教她的东西,只有家里上学弟弟才有资格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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