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三娘被家里宠坏了,没想到这位传说中的莲花六郎,居然对她如此不假辞色,可想起那副仙童一样的玉颜,她的脑子就像坏了一样,追上去,还给他梅枝,还想去拉裴境的衣裳。 裴境眉头拧的宛如麻花,对着沈妙贞看了一眼,她立刻就明白了自家公子的意思。 上前拦住了姜三娘。 “姑娘,您留步,我们公子这就回去,就不用您送了。” “诶,可是表哥……” 沈妙贞截住她的话头:“这里是侯府,公子知道怎么走,倒是姑娘是客人,雪天路滑,姑娘回去时也要多加小心。” 就这么一会,裴境走的步步生风,都走到了桥头。 “端砚,还说什么呢,回去了。” “诶,公子,奴婢这就来。” 沈妙贞福了福身,转身就跑,姜三娘气的呆愣在当地,跺跺脚,直想把手里的梅枝扔了,可想到这是裴境方才折的,就又舍不得起来。 沈妙贞跟在裴境身后,两人回流风阁,裴境难得笑了:“方才反应倒是挺快,不错,值得一赏。” “嘿嘿。”沈妙贞傻笑,还以为公子要赏赐银钱,还有点不好意思:“今儿已经得了太太的赏了,公子也要赏,奴婢怪不好意思的。” 裴境气笑,这丫头是钻进钱眼里了吗,脑子里就只有银子。 “那个姜姑娘,也忒可怕了,直接就往公子身上扑。” 裴境不动声色,他早就习惯了,不过像姜三娘这样的,也算是头一回见:“你记住了,以后看见她这样,你就挡在前面,莫要叫她碰瓷。” 这要是被她沾上,在碰巧被人瞧见,可就说不清了,污了人家姑娘清白,让他负责怎么办。 沈妙贞点头:“放心公子,有奴婢在,一定不让她沾到公子的袍角。” 进了流风阁内室,紫毫上来替裴境宽衣,裴境却直接将绣球琉璃灯和手炉递给她,让她把灯放起来,把手炉里的炭换了。 他招手叫沈妙贞来给他解大氅。 沈妙贞有些矮,才堪堪到她胸腹,给他解衣裳都要微微垫着脚。 他一低头就能看到少女毛茸茸的发顶上,簪着的那支绿梅,接下来便是红红的鼻头。 可见方才在梅园,她虽然有手炉暖着手,但小脸还是冻的厉害。 裴境心里微微一动,召来紫毫:“明日你跟端砚一起开库房,找出几匹尺头,我叫人买了一批皮毛,院子里的丫鬟们,每人做一件小披风。” 22、22 紫毫一愣,欢喜涌到脸上,急忙谢恩,公子虽然比起别院的主子大方,可也没随随便便给全院的丫鬟做斗篷。 因为是丫鬟们穿,所以只能做短身的小披肩,只有侯府的小姐们才能穿长身的大氅和斗篷。 做这么一身小斗篷,也得用不少棉花和皮毛。 裴境并不像他二哥,虽然受宠,但只有月例和家中长辈赏赐的东西,二房的不少生意他爹都带着他亲自打理,每年的分红也很多,所以私房钱不少。 裴迎年轻的时候在西京大理寺曾经做到过大理寺正,也是从五品的官职,也就是在那时候认识的二太太郑氏,他对二太太一见倾心,非要娶其为妻,郑家也是西京的世家大族,二太太的亲姑母是先帝的贤妃,老太太便派人去提亲。 娶回了心心念念的娇妻后,不知什么缘由,裴迎便辞了官,带着郑氏回了老家,从此开始经商。没想到他经商也算是天才,短短几年就盘活了侯府的经济事。 对于自己唯一的儿子,裴迎也是有意锻炼,在他幼年时就带着他跟那些掌柜谈话,让他看账本,不过裴境却对读书做学问更感兴趣,他也不强求儿子将来要做什么,不过因为孩子大了,要考取功名,总得在外头交际,所以裴迎就把二房营生的分红一部分给了儿子。 侯府这些堂兄弟们,从大公子到下头的十三公子,没一个比裴境更有钱。 “我记得库房里是有一批兔子毛来着,就拿那个做吧。端砚,你把钥匙给紫毫,叫她去拿。今日你跟我一起去见了太太,我看太太咳嗽,嗓子应是不好受,你可会做秋梨膏,做好了叫人给太太送去。” 端砚点点头,将钥匙给了紫毫,自去了院里的小厨房。 紫毫欢天喜地的开库房,去点兔毛的数量。 做个小披风,镶边一件便是一件兔毛,她点了六条,正要搬出来,冷不防回头看见裴境在她身后站着,给她下了一跳。 裴境从那六条兔毛最上头拿出一条,扔进库房里,反抽出一条狐狸毛,搭在上头。 “这条狐狸毛的给端砚做。” 紫毫瞪大了眼睛,这条白狐狸毛,价格可实在不便宜,兔毛可远远比不上,公子单给端砚,紫毫心里还是暗暗猜测。 裴境咳嗽了一声:“端砚那丫头手艺不错,做的糕点太太吃的适口,以后少不得她还得做些,她讨了太太欢心,我这个做主子的,自然得赏她。” 紫毫还是满脸懵然,她又没问公子为什么单独给端砚用这么贵重的狐狸毛,公子也不必跟她解释啊。 这些东西都是公子的,公子想赏谁就赏谁,她又不是徽墨,天天抱着那些妄想,以为能上青云呢,也不瞧瞧他们公子是什么人物,怎么能瞧得上她那样的。 “知道了公子,狐狸毛的给端砚。” 裴境点点头:“这件事,你暗中去办便是了,不必大肆宣扬,更不用叫别的丫鬟们知道。” 紫毫又愣了愣,心里有些哭笑不得,公子想的也忒细致,无非就是怕独独赏赐端砚,别的丫鬟们会不服,嫉妒,然后生出事端来。 她觉得公子实在有些多虑,流风阁规矩何其之严,哪有丫鬟敢生这种幺蛾子。 不过想想,她回去那几日是徽墨领着这些小丫鬟,纹枰便手脚不干净,偷端砚的钱,也不敢再小觑这些丫鬟。 点点头:“公子放心,绝不会叫别人知道此事,没人敢在背后乱嚼舌根。” 紫毫办事,他一直是放心的,比徽墨做事叫人放心。 沈妙贞做好了秋梨膏端回来,手里还端了个青色小炖盅。 “做好了,怎么叫人给太太送去?” 沈妙贞笑道:“已经派人给太太送去了,奴婢看秋梨还有得剩,顺手做了些银耳雪梨,天气又冷有干,公子也该吃些润润肺。” 她倒是乖觉,知道该讨好他。 裴境也不拆穿她的这点小心机,笑纳了这番好意。 刚炖好的银耳软糯,雪梨并没有煮的特别烂,里头还带着一点沙心,脆脆的很有嚼头。 这丫头做吃食倒很有一手。 紫毫此时再看沈妙贞,倒觉得这丫头貌不惊人,手段却实在很高,要知道,公子可从没对哪个丫鬟这么特别过。 大家都是兔毛,单她是狐狸毛。 紫毫盯着沈妙贞的眼神中很有深意,不过在她却不敢表现的这么直白,只敢在自己心里暗暗嘀咕。 裴境每日起的都很早,不仅要早读,还要练剑练拳。上考场几日几夜都在那个小号子里,他听说过,有的身子骨弱的书生,甚至有死在里面的,没个好身体怎么行。 虽然侯府传到这一代,子弟们大多是混吃等死只知玩乐的纨绔,但裴境崇尚君子六艺,对自己要求颇高,虽不至于文武双全,也考个武状元回来,但总不能马不会骑,剑不会舞,手无缚鸡之力。 今日天气好,裴境醒来兴致颇高,便想去梅林中放上一只茶案,喝喝茶练练剑。 然而想到昨夜那个姜三娘如狼似虎的样子,他皱了皱眉头:“不去梅林,去竹林。” 那里一直是由二房在管,算是二房的园子,他想图个清静,很是不想遇上昨晚的事了。 那竹林里有个小小的亭子,里头桌案椅子都是现成的。 裴境万事讲究,空青紫毫几人便拿着小炉子,公子爱喝的茶叶,公子的书还有剑,和昨日做好的糕点,去了竹林。 一进入竹林,裴境嗅了嗅这满园竹香,顿觉得肺腑清爽。 紫毫把石墩子上放了个软垫,免得公子坐的着凉,空青白术把公子的琴和书摆在上头,而端砚则把食盒放在一边。 看着白术等人熟练的在炉子里放上炭,开始煮起水来。 裴境拿起剑,先练了一会,舞了一套剑法,紫毫推了推沈妙贞,让她拿着布巾去给他擦汗。 端砚给他擦汗,还得踮着脚,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紫毫姐姐非要让她去,但她不是个会推卸活计的人。 “今日教你采薇,先念一遍给我听听,认一认里面的字。” 沈妙贞摊开书,一板一眼朗声念了起来。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靡室靡家,猃……猃……” “猃狁之故,猃狁乃是汉朝时的匈奴,在我朝,便是那些北边的蛮人。” “靡室靡家,猃狁之故。不遑启居,猃狁之故。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 他早已吩咐空青几人去竹林口守着,莫要让无关的人进来,他可不想再重复一遍昨晚的经历。 现在这个小亭子中,只有他跟沈妙贞,还有一个听了诗就想睡觉,偷偷打哈欠的紫毫。 裴境喝着茶,转着手里的茶杯,这丫头倒是很肯学,也很聪慧,读过几遍的诗都能背下来,他的那些堂姐妹们,也就只有一个三妹妹玉瑶能这般聪慧,有如此悟性。 可惜了是个女子,不能科举走仕途,不然好生培养她,将来定然是自己的左膀右臂。 今天沈妙贞也做了点心,因为只是日常打零嘴,只做了一样,但是做了一盘二十多枚,裴境分了一半给太太送去,剩下的一半,就是他的了。 今天做的,不是甜口的糕点,是咸口的,酥皮一层一层却不是脆皮,柔软的面皮里面是鲜肉的馅料,跟肉包又有所不同,反而像是江南那边的月饼。 他吃了半个,喝了一口茶,听着沈妙贞的声音,婉转如同出谷的黄鹂。 她有一副好嗓子。 裴境也不是不出去交际,但年前这几日,不论是世家子弟还是一同科考的朋友,都不会出来聚会,年前谁家的事都多。 过完年后,怕是应酬就多了。 有些同为洛京世家大族的弟子,他不得不相交,就算不交好也不能交恶,有些纨绔的酒宴诗会也曾去过。 与他洁身自好不同,好些跟他同岁的子弟,身边已经好几个通房,早就知了人事,裴境是怎么知道的,他的好二哥也是这样。 而至少他的二哥还不去妓院那种地方呢,他去过的酒宴,有比他还小上一岁的,已经是风月场中的老手。 这种酒宴,一般都会请官伎来吹拉弹唱,请不来官伎也会请私伎,有的家族还会豢养家伎,就是为了招待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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