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贞拿布巾擦了脸,想要自己上药。 白术却道:“你双手都伤了,我来给你上吧。” 沈妙贞略一愣,也就伸出手来,她现在只有十一岁,白术也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半大孩子,他们这种年纪,便是说不同席都有点早呢。 这丫头的手,好瘦,也好小,十根手指瘦的像是鸡爪,着实可怜。 白术打开药膏,清香的药草香扑鼻而来,是上好的金疮药,他用棉卷挑了一些涂在她的手心,慢慢的打着转抹匀,看着已经不再渗血,才放下心来。 “可有别处也伤了?” 其实是有的,被推倒的时候,膝盖那里磕到地上,应该是青了,现在一直在疼。 但是白术是个少年,她再怎么无知,也知道,不该在男人面前,说膝盖这种比较私密的部位。 白术摇摇头,把药膏塞到她怀里:“你拿着吧,若是有别的地方伤到了,便涂一涂。” 沈妙贞没想到,这人心还挺细的,抬头对他笑了笑:“谢谢你。” 从前她在老太太房里时,因为刚进府的时候,还因为生的精致可爱被针对过,后来她学会了不去出风头。 从前都是垂着头宛若一只瑟瑟发抖的鹌鹑。 可自进了流风阁,公子不喜欢那种畏畏缩缩的样子,她便也慢慢昂首挺胸,精神气也有了。 她本来五官长得就十分精致,眼睛大大,琼鼻菱唇,天然一个小美人儿,哪怕此时年级尚小,那张下颌尖尖,脸色也有些蜡黄的面容,却依然比院子里大多数的丫鬟都生的好看。 不说二公子院子里的莺莺燕燕们,流风阁的丫鬟们并不多,可徽墨为何自视甚高,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除了她是家生子,爹娘都是府里的管家,还不是她自觉自己生的好,能给公子做通房。 然而此刻沈妙贞身量不足,年纪尚小,面色有些黄瘦,只凭这一双灵动的黑白分明的大眼,就将徽墨精心装扮的样子,压了下去。 白术的年纪,也是慕少艾的时候,跟着公子也见识过不少美人,其中就包括好多风格各色的世家贵女,他这种身份哪里能肖想那些贵女,所以他从来不看那些人生的什么样子。 而院子里的丫鬟们,眼中只有一个公子。 她这么一笑,明亮的杏眼宛如新月,鼻头小巧,薄唇粉红,像一颗小小的樱桃。 白术顿时有些红了耳根,垂下了头,不敢再看他。 裴境心情不好,好好的在竹林看会书,就这么被打搅,偏他也只能说些酸话刺一刺那姜三娘,这若是他们侯府的姑娘,他早就告之其爹娘,叫他们爹娘好生管教一番了,还能叫她在这里又吵又闹? 可姜家到底是伯爵府,盘踞洛京的几百年的世家大族,说起来底子还比他们裴家要厚一些,在前朝就早已发迹,他们裴家百年前不过是泥腿子出身,祖上跟这□□打江山,才封的侯爵。 他也只能软刀子怼一怼,别的什么都不能做。 老太太为什么单请了姜家小姐来做客,打的便是两家联姻的主意,而且还是在他们这些嫡子里选一选。 裴境自有青云之志,他不愿像二哥那样,纳那么多的妾,搅合的内宅不得安宁,他未来的妻子,不仅要贤淑,还要熟读诗书,知情识趣,跟他有共同的喜好,在家世上也要帮得上他走仕途,能跟他匹配,样貌也得是顶级的美人儿。 这样,两个人在一起,才能恩恩爱爱,相敬如宾的过完一生,他要寻这么一位美貌且贤淑的名门淑女,能回报她的,便是若无子四十方才纳妾。 他绝不会在房里纳那么多的姨娘通房,叫未来的妻子心里不痛快。 而因为要求甚高,裴境自然不会看得上姜三娘那样的姑娘。 他所期望的名门淑女,最好是清流人家的女儿,有爵位的贵族,倒是其次的考虑。 现在看着这样子,姜三娘怕是瞧上他了,虽然姜三娘嫁给他的可能性很低,但他还是得跟自家爹爹打个招呼,免得这婚事真落到自己头上。 裴境满腹心思,回来取他的剑和书,要是姜三娘不死心,再进来拿了他的东西,他可就有嘴也说不清了。 而一回来,便瞧见眼前这一幕。 沈妙贞坐在石台上,垂着头,低眉浅笑,白术在她面前蹲下,耳根发红。 他一个没看见,这两人就发生了什么? 裴境心思缜密,想的也多,白术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此刻耳根发红,眼神躲躲闪闪,分明就是他所想的那般。 难不成白术喜欢上了端砚? 这端砚才多大啊,今年才十一吧,裴境满脸的难以置信,而且生的也并不是多么美貌。 他仔细瞧了一眼沈妙贞,好吧,这点他说错了,这小丫头算是个美人儿胚子,可是现在也太小了一些。 不知怎的,裴境心里就是有些别扭,明明别的丫鬟小厮若是看对了眼,他也没有这么觉得不合适。 就比如他身边的空青和紫毫,早就互相认定了对方,他这个做主子的,并没有阻拦,反而乐见其成,打算等紫毫到了年纪,就让她嫁给空青,他还要备一笔丰厚的嫁妆聘礼,也算全了这一份主仆情谊。 沈妙贞也是他的丫鬟,跟别的丫鬟有什么不一样,若是跟他的小厮看对了眼,难道不是好事,他又不是那种很严苛的主人。 可裴境就是觉得没由来的心里不舒坦,应该是被姜三娘气到了。 他气不顺,有心说端砚和白术两句,然而看到她脏了的裙子,还有手心仍旧红肿的破皮,叫人不舒坦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罢了,这丫头到底是因为拦着姜三娘受的伤。 一时间,裴境心绪也有些复杂,这孩子这么瘦弱,只有自己一个,却因为他的命令,敢去拦姜三娘,她可是带了两个奴婢,都是膀大腰圆的。 这孩子也不害怕,可见是个实心眼的。 “收拾东西,我们回去,这茶不喝也罢。” 白术点点头,手脚麻利的跟空青紫毫一起收拾起来。 唯有沈妙贞因为受了伤,什么都不用做。 “还有别处伤了吗?” 裴境看着这丫头毛茸茸的发顶,此时倒是温和了些。 她摇摇头,对白术不能说自己膝盖受了伤,对公子自然也不能说。 “这几日不必做点心了,好好养养。” 裴境不高兴,心里又有事,收拾了东西回了流风阁也没坐住,便去了太太院里,原本侯府很大,府里的老爷,尤其是侯爷和裴二爷,都是有自己单独的院子的。 但裴二爷爱妻如命,几乎一刻也不愿跟自家夫人分开,所以总是住在二太太的院子里,自己的院子反而成了个书房。 他想寻父亲,就得去母亲的院子里去,一准能寻到自家老爹。 果然,进了内室,母亲斜歪着躺在榻上,而父亲咋在一旁的小桌案上看账本,二太太见儿子来了,这样躺着总不大好,在孩子面前还是得坐有个坐相,也起了身,正襟危坐起来。 裴境行了礼,便与二老爷说了此事。 二老爷早就听到了风声,嗤笑一声:“这件事你不必担心,姜家是洛京的大族,这桩婚事想强强联合,利益最大化,便是许给你二哥,还轮不到你,怎么,你若是喜欢那姜家姑娘,为父也可以给你争取一二。” 果然,话音一落,他便看到自家儿子满脸嫌恶的否认:“儿子不喜欢那姜氏女,娇纵任性,今日还打了我院里的丫鬟。” 儿子的样貌大部分随了妻子,不然也不会生的如此英俊,好看的有些雌雄莫辩。 这性子,却像了自己十成十,眼高于顶,挑剔非常。 他当初不也是,相看了许多家闺秀也不满意,直到看到了爱妻郑氏,那惊鸿一瞥就叫他魂牵梦萦。 不过儿子也到了年纪了,自己妻子身子不好,也一向对儿子的事不是事事上心,少不得要他这个当爹的多多关注。 “你也大了,按照咱们侯府的规矩,也该放一两个房里人,你自己院子里的,可有喜欢的?” 不知怎的,裴境脑海中竟然闪过沈妙贞的脸,她那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忽闪忽闪望着他的样子。 裴境抿抿唇,将这丫头的样子从脑海中抹去,摇摇头:“孩儿立志要娶一个身份学识样貌,都跟儿子匹配的名门淑女,不想在婚前纳妾,叫未来的妻子不好受。” 二老爷挑眉,倒是惊讶儿子的忠贞,他这一点,倒是又像了他母亲。 神色复杂的瞧了一眼二太太,他自己都是个痴情种,当初也没僵持着不纳妾,不过是纳了待她们淡淡的,因为是老太太安排的不好拒绝,直到遇见郑氏才直到真正情爱的滋味。 儿子可倒好,竟是比他这做父亲的更甚。 罢了,他便是从那时候过来的,怎么会在这种事上为难自己儿子。 “也好,你心里有数便好,姜家的事你放心,便是那姜三娘喜欢你,此事也成不了,自来儿女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姜三娘的意思,并不重要。” 此刻,这个一直像个好夫君好父亲,好好先生一样的二老爷,才露出了世家子弟的些许冷酷来。 25、25 徽墨本就是装病,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被挪了出去。 她心里焦急的很,怕装的太过,过几日回来,这院里没了她的地位可就不美了,因为纹枰的事,公子已经对她不满意。 没过几天她就回禀门房,说自己已经大好了,想要回来服侍,门房使小厮来报给裴境,他却对徽墨很不满意,打算晾她一晾,于是遣人回话,叫她好生养着,不必着急回来服侍。 徽墨听了更是心里着急,怕公子一直生气,怕这么挪着在外头养病就再也回不去了,更怕回去了这院子就没了自己的立足之地。 就这样一直到了过年,纹枰家跟她家是表亲的关系,两家的母亲都是侯府的家生子,又是亲表姐妹。 当初便是徽墨仗着自己是流风阁的大丫鬟,把纹枰也弄进去的,大丫鬟总在主子那有些脸面。 现在因为纹枰的事,她自己也惹得一身腥,还装病被挪了出来。 大年初一,纹枰的爹妈就带着纹枰来了他们家,现在纹枰已经被赶了出去,自然没资格再用主家给起的名字,用回了自己的本名翠娟。 一见自己的表姐,翠娟就开始哭,她爹妈也开始抹眼泪。 “徽墨,你可不能见你表妹被赶出来不管啊。” 徽墨烦的要命:“要不是她手脚不干净,偷人家的钱,公子是何等人物,怎么能容忍这种行为。” “徽墨,你可是六公子面前如此有脸面的大丫鬟,你去球球公子,让我们翠娟再回去服侍,她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犯了。” “你们求我也没用。”徽墨想说她现在也是想回回不去,可想到这些势利眼的亲戚,若是听了风声,还不知要传成什么样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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