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是裴境叫人改装过的,里面的软垫小几,茶水零嘴一应俱全,甚至还有打发时间用的一副围棋和一些书。 然而马车里面就算再舒适,接连在里面坐了二十多天车,也会觉得闷的慌。 沈妙贞将车帘子掀开一个小缝,偷偷往外望去,一路上翻山越岭,山上郁郁葱葱的,却也没有什么好看。 他们这一路都是走官道,来来往往的人也并不少。 面前投下一片阴影,沈妙贞抬头,却是裴境骑着马走到旁边。 “觉得闷了?” 沈妙贞有些不好意思,觉得给公子添了麻烦,她脸颊微红,点点头。 裴境却并未责怪她:“想不想出来骑马?” “骑马?” 她一伸手就能去摸高高的马身,沈妙贞有些跃跃欲试,却又怕说出来公子会觉得她,抛头露面的不安分。 裴境似乎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淡淡一笑:“无妨,你带好帏帽,出来我来教你。” 他说完,便叫车队停下。 待沈妙贞戴上了挂着纱帘的帏帽后,便被他亲自扶着下了马车。 裴境的马,是一匹通体雪白的大宛名驹,远远的看着还不觉得很有压迫感,等被他拉着站的近了,竟然发现,这马比她要高两个头。 白马被打理的很好,皮毛油光水滑,可以看到身上隐隐的肌肉。 沈妙贞看的好奇,便想伸手去摸摸,谁知这马打了个响鼻,很嫌弃的偏过头不让她摸。 马嘴里吐出的口水,差点喷到她的身上,给沈妙贞搞得非常尴尬。 裴境居然哈哈大笑了出来。 他这时的笑,倒十分的真心实意,显然是被眼前沈妙贞被马嫌弃,逗得哈哈哈。 他年纪不大,平日里故作老成,跟沈妙贞在一起的笑占了真心笑出来的九成,却也是微笑,淡笑。 像这般哈哈哈的大笑,还是第一次。 “照雪,不可以这样。” 裴境拍了拍白马的鬃毛,偏头问她:“自己能上去吗?” 沈妙贞望着需要她垫脚举手才能够到的马鞍,犯起了难。 裴境越发觉得有趣,也不再故意逗她,举着她的腰,让她上了马,紧接着他也翻身上马。 他穿着窄紧袖子的黑色骑马服,显得腰身劲瘦,整个人十分的精神,非常惹眼。 可惜这里只有一些五大三粗的护卫,小娘子也只有沈妙贞,紫毫和小绿儿三个,两个丫鬟知道公子规矩严,从不敢随意偷看公子,万一被当成使媚眼,轻是一顿罚,重则要被赶出去。 而沈妙贞还跟手里的缰绳做斗争,尚还顾不得欣赏,公子这出水芙蓉般的男色。 “坐稳了。” 裴境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双腿一夹,便奔跑起来。 沈妙贞好像听到,耳边有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照雪是一匹极通人意的马,它控制着速度,并没有跑的很快,微微的清风拂过她的帏帽,将上面的面纱吹向两边, 和煦而温暖的阳光洒在脸上,一片暖融融的。 沈妙贞的脸上,不自觉的露出微笑来。 怪不得这些男人都喜欢骑马,原来这样跑几圈,是这样的自由,感觉心胸都开阔了。 “怎么样?” 裴境不敢距离车队太远,照雪的速度太快了,护卫们的马是跟不上的。 跑了一会儿,他便轻拉缰绳,让照雪自己慢慢的小跑。 沈妙贞有些兴奋,脸红扑扑的,像一只熟透了的苹果。 “喜欢骑马吗?” “喜欢!” 她难得的表现出这个年纪的姑娘,该有的活泼,显露出平日温顺乖巧假面具下的真实,裴境一低头,就能嗅到她身上淡淡,清凛的雪香。 这是他喜欢的香,他日常熏衣服都用这个,而在他的吩咐下,她也开始用这个香,两人身上的气味,慢慢的,变成了一样的味道。 这让他觉得很满意。 “等回去,给你寻一匹温顺的小母马,照雪平日里只听我的话,你驾驭不了。” 沈妙贞因为这一阵风一般的奔跑,有两丝头发不老实的黏到了鬓边。 裴境伸出手去,将那两缕头发,掖到她的耳后,她头上的帏帽很碍事,没办法叫她直接靠在他的怀中。 这让裴境有那么一些不满。 不过相比她的脸被自己的护卫们盯着看,这点不满,他还能忍耐。 以后定然带着她去马场骑马,谁也不让靠近,这样她就不必带这碍事的帏帽了。 夏州城是个中等的县城,不如洛京那么大,但因为此处曾经是元成皇后次子雍王的封邑,所以比大多数城镇都要繁华,作为一处来往云州的商业要道,裴境甚至看到了从广州口岸进来,经由江南府而来的南国宝石,还有草原运来的马匹。 他们进了城自然先找客栈,然而不知为何,好几家客栈都满员。 裴境却知道,因这是夏州一年四季最温暖的时候,南边的货要北上,北边的货要南下,都要经过峡州,商贩们自然要趁着气候正好,把货品都运出去,不然等到冬季,大雪封路,可就赶不上商机了。 没有寻到有空房的客栈,裴境脸上不动声色,漆黑的双眸中,却有些焦躁。 终于找到最后一家客栈,却只剩下一间中房,上房是没有了。 裴境很不满意,他衣食住行都要用最好的,怎能忍受得了中房的环境。 “不好意思,这位爷,咱们客栈是真的没上房了。” 掌柜不肯接空青递过去的银元宝:“不只是我们一家这样,您就是去别家的客栈,也是这样。” “掌柜的,我们这一路过来,客栈都满员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掌柜的乐了:“你们不知道吧,现在可是七月,来往的商队就能把城里一半的客栈都住满,今年又是雍王的亲娘,老王妃的六十大寿,这来住店,可都是来给老王妃贺寿的。” 早已听到空青与掌柜的对话的裴境皱紧了眉头。 “给老王妃贺寿,竟有这么多人?”空青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掌柜的嘿嘿笑了起来:“谁让雍王殿下在朝廷如日中天呢,咱们这边的人都知道夏州是谁做主,巴结不了雍王殿下,自然要巴结他老娘啦。” “公子,怎么办?听掌柜的意思,怕是咱们跑遍整个夏州城,也找不到一家有空房的客栈了。” 空青打探完消息,回来禀告裴境,裴境眉头皱的更加深。 他听萧直说过,雍王曾经治下的封邑,只知雍王不知陛下,没想到现在形势已经这么严重。 雍王的老娘,曾经因为因巫蛊诅咒幼年的先帝,被当时尚在的元成皇后温氏废为庶人,根本都不能尊称其为王妃。 而夏州这里,居然敢私自给庶人做寿,还人人都觉得理所当然,甚至都没有御史在朝堂上参雍王一本,真是烂到根子上了。 “这位兄台要住店?在下倒是可以匀出一间上房来,让给兄台。” 裴境循声望去,面前的是一位约十五六岁,身姿挺拔的像是一颗松柏,极为年轻的小公子。 作者有话说: ◉ 75、75 “看兄台也不像是本地人, 这几日雍老王妃做寿,声势浩大的很,要一连做好几天, 兄台怕是找不到客栈住。” 裴境也不是那种害羞怕生的性格,便恭敬不如从命。 这小公子也没有隐藏身份的意思, 言谈中, 裴境方知, 这位小公子乃是西京温国公家的长公子, 虽然看着人高马大,有十五六岁的模样,实则他今年才十三, 比沈妙贞还小一岁。 沈妙贞带着紫毫和小绿儿进去那间上房, 开始收拾,留下裴境与这位温小公爷说话。 “小公爷也是来为老王妃贺寿?” “贺寿倒是其次, 我主要是出来玩,我们家在云州有个山庄, 海边还有个采珠场,现在正是避暑的好时节。” 温小公爷性格爽朗,或许也是因为年纪尚小没什么戒备心,他身边有个面容严肃的管家, 看着倒是戒心很重的样子,然而在得知裴境身份后, 也就没再阻拦两人交谈。 毕竟裴境出身洛京裴氏, 又是解元,整个大梁才有几个解元。 温家作为后族, 他们这一支的老太爷, 虽然是以军功起家, 然而家里也不是没有读书人,当初元成温皇后的二哥,也就是二老太爷,还高中过探花。 “我们本是去往云州途中经过夏州,谁知雍王的老太妃要做寿,若是不知道也便罢了,可现在是赶上了,不去道个贺,反而显得温家不知礼数,毕竟我们家跟雍王家的关系……” 温小公爷别看年级不大,说话很有条理,行事也知进退,他说的这个关系,并非温家跟雍王私交如何。 在陛下身子不好,雍王与符阳王争斗的越发厉害的现在,温家反而置身事外,表现得谁也不支持,宛如个纯臣的模样。 温家跟雍王一脉的关系是从元成温皇后开始的,温皇后生下二子一女,次子就被封了雍王,温家第一任国公老太爷,便是雍王的亲舅舅。 只是到现在经过了三四代,这一任的雍王并没有温皇后的血脉,因为老王妃虽然被废成了庶人,但老雍王并没有休了她,而不论是老王妃还是侧妃妾侍,都没能为老雍王生下一儿半女。 先帝便叫老雍王从宗室里选了个孩子,好继承香火。 先帝本想选个带有元成温皇后血脉的孩子,到底也有血缘关系,算是自家人。 谁知老雍王是个爱妻牌,由着老王妃来选,结果选了汝南王那一枝的庶子,成了现在的雍王。 算起来,跟陛下和温国公一家,都没什么血缘关系了。 温小公爷的潜台词便是,因为名份上在那摆着,到底都算是元成皇后的血脉,他们路过此处不来道个贺,便不那么说的过去了。 裴境犹豫再三,看了看周围,他们是在雅间里,外头有温小公爷的管家看着,并没有闲杂人。 “老王妃……不是仍是庶人,记得先帝和陛下并没有恢复其王妃的身份,他们就这么光明正大的……” 剩下的话,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了。 温小公爷哈了一声,很是不以为然:“这老王妃被废为庶人,乃是元成皇后的旨意,先帝和陛下不下旨复其位,是为了元成皇后的面子。可现在嘛。” 他用着像是看乐子一样的语气:“夏州天高皇帝远,自然老王妃想如何便如何,便是在西京,雍王想给老王妃做寿,陛下不也只是斥责了事。” 沈妙贞几人已经收拾好了上房,虽然这种客栈,小二都会打理的比较干净,但是他们公子有洁癖,不愿睡客栈的被褥。 她们铺了自带的干净被褥,用熏香熏过一遍屋里的各种死角,这一回屋子里头才显出透亮的干净来。 裴境推开门进来,嗅到熟悉的雪松香,面色缓了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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