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在此处停留了多久,他才从这寂寥的夜色中落寞退场。 ----- 宋秋觅总算是摆脱了萧祁,只觉连空气都清新了不少,丝毫没有去考虑他是如何在想。 她加快了脚步,很快回到了寝殿中,在黑暗中她摸索着解开系带,然后借着窗外透来的依稀灯光,将披风挂在了架子上。 伸手抚平披风上的皱褶时,她忽然忆起,萧祁方才似乎是盯在她的身上看了一会儿。 宋秋觅的心跳突然有些加快。 这既是帝王的衣物,萧祁从前或许在哪处见过,刚刚夜色深浓,也不知他看清了几分。 明明自知自己与萧问渊之间光明磊落,处事有礼,但不知怎的,她的内心却生出了一丝难言的羞意。 宋秋觅不太清楚这种情绪的由来。 她将披风整理好,抚摸过上面的绒毛,细细软软的,仿佛挠在她的心上,她突然有些纠结,这件披风究竟何时送还给帝王。 他低头为她系上系带的时候,也没有提过归还之事,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外面冷,别受寒了。 披风此时粘着她的体温,但同样缭绕着另一股无法忽视的气息——是萧问渊衣物上的淡香,俯首轻嗅,仿佛彼此缠在一起,龙涎暗香中散着少女的温度。 宋秋觅无法照镜子,却感觉到脸颊上莫名有了微微的热意。 她轻轻抿唇,将唇角浅淡的弧度压了下去,打定主意,明后日将披风清洁保养完备,三日后去找帝王时再顺便一路带上。 想到这里,心底竟传来轻微的不舍,至于这种不舍的来源……或许是她太贪恋短暂的温暖。 宋秋觅摇了摇头,试图甩去脑中纷乱的思绪,干脆躺在床上,外裙都顾不上脱,扯来被子蒙住头。 身侧的空间一下子狭窄又逼仄,却让心跳声在寂静黑暗中更加清晰,白日里细微的情绪此时也被一一展露出来,催发出更幽微的,无法探知的分支。 她闭上眼睛,心中默念着清心静气的佛偈,或许是白日太过疲乏,静心之后疲惫一齐涌来,宋秋觅很快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 本以为是一夜深眠,却在睡梦当中,无端起了梦境。 梦中的萧祁发现她披着圣上的披风,拧眉质问她是不是与圣上有了什么首尾。 她心中颇觉好笑,毫不留情地讽刺他:“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么?” 或许是她的言语太刺耳,一下子就戳中了萧祁的肺管子,他面色大变,怒气之下将她软禁到了寝宫,每日除了他,以及送一日三餐的宫人,谁也进不来。 第一次他来见她,她第一句就是问,他将她的披风拿去放哪里了,她到时候还要还给圣上,萧祁听了,当场甩袖而走。 第二次则是她为了表示抗议,拒绝进食,萧祁亲自来了她的面前,端着碗表示要喂她吃,她却扭头拒绝:“你还未回答我的话。” 萧祁脸色一沉:“不用问了,本宫拿去烧了。” 他像是等着她发脾气哭闹,早有预备。 她却转过来头,面上丝毫不见生气,反而接过汤勺,粲然一笑:“不,你不敢。” 此话一出,萧祁当场猛地站了起来,气得发抖,死死盯着她泰然自若的神色。 她眸中波光盈盈,却泛动着一种笃定,以及似有似无的挑衅。 萧祁眸中几番激烈挣扎,最终摔碗离去。 她含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并不慌乱,她总感觉,萧问渊一定会来救她。 她也不清楚这股自信是从何而生,但它就是,那么存在了。 第三日,萧祁没有来见她,取而代之的是,门前围禁的卫兵,尽数散开,沉稳的脚步声从远处一声声传来,她仰首朝殿门看去,沉重的门扉被缓缓推开,光线从外面倾撒而入。 突如其来的强光,让宋秋觅的眼睛一时有些睁不太开,但她还是望见了这一幕—— 帝王逆光而来,身后光华耀耀,一身紫金龙袍,烨然若神人。 他微抬右手,示意众人起身,而后缓缓移目,将眸光投向了她。 他没急着说话,而是凝睇了她半晌。 宋秋觅的脑海中突然没缘由地闪过了一句话。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 她亦抬起眸子,望进他深邃的眼中,在眼底,她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 宋秋觅睁开了眼睛,或许是那一瞬间的恍神,令她从梦境中脱离出来。 她慢舒一口气,不知道是遗憾还是庆幸,遗憾于戛然而止的梦,或庆幸于关键时候的结束。 梦境中的帝王,又熟悉又陌生,他的眸光沉甸甸的,让她不敢深究。 他的神情中仿佛包含着什么,有某些东西,在她未尝注意过的角落,悄声无息地改变了。 直到她惊觉变化,才发现,已经无处可逃。 宋秋觅无法准确地描述出来,却不敢再回忆一次梦境中与萧问渊的对视。仿佛比噩梦中的精怪鬼魅,更能让人心悸不已。 她捂住了胸口,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知何时,她将锦被给掀到了一边,而身上,已染上瑟瑟凉意。 她摸了摸肌肤,上面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坐起身扯过被子,却没有防备地打了一个喷嚏。 盖上被子,还是觉得有些冷,宋秋觅欲出声唤宫人,在发出声音之际,却发现嗓音低喑沙哑,仿佛喉口塞了一团雪渣子,一说话就疼。 此刻想起昨夜穿着单薄衣服,也未打伞,就去两仪殿见帝王的事,宋秋觅心中暗道不好,怕是在那时就染上了风寒,种上了病因。 宫人从门外进来,带来厚实的新被子,宋秋觅重新躺了下去,只觉更加昏昏沉沉。 因深夜不想惊动太多人,她只是让彩笺取来常备着的寻常风寒药物,先服下再说。 从前她也偶染风寒,只不过每次都算不上重,让医师开上一副药,喝喝也就好了,这次她依然没太在意。 于是拒绝了延请太医之事。 只是未想到,病来如山倒。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夜访东宫 晨起,萧祁简单地洗漱,用膳之后,就直奔柔仪殿。 虽然昨夜睡前宋秋觅对他的态度冷淡,但白日里她的一颦一笑却回荡在他的心头,久久不能散去。 他夜里回去之后细思了大半夜,越想越觉得,宋秋觅或许对他的态度已经松动了,只不过碍着面子以及先前的情绪,还无法完全原谅他,偶然闹一些小娘子的脾气,所以才会喜怒无常。 越是这样,他就越得去哄着,哪怕她给他冷脸也好,都要让她看到他的决心和毅力,女人的心,再冷,只要时间够长,总有捂化的那一天。 想到这里,萧祁有些躁乱的心总算安定了不少。 他加快了脚步,却在半路上,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影。 “你怎么会在这里?”萧祁眉头皱起,面露不悦,“本宫记得,这里靠近太子妃的寝宫,与你的住处相距甚远。” 他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出现在这里的宋霜眠,语气说不上好。 宋霜眠心中一紧,干笑着对萧祁道:“殿下怎么这样说呢,妾身只不过是晨昏定省,按礼拜见太子妃罢了。” 昨日从宋府回去,临别前母亲的叮嘱久久回旋,母亲让她抓紧时间怀上皇嗣,但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这有多难。 萧祁不知是不是这几日吃错了药,总是想着法子避开她,让她连单独见上他一面,都难上加难。 她夜里为此殚精竭虑,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觉,终于在临睡前想到了一个主意。 ——在丽政殿通往柔仪殿的路上等着,总有一天能偶遇到萧祁。 虽然听起来就很卑微,只能在萧祁去见别的女人的路上才能看到他,但——只要能达到目的,拉下面子也还尚能忍受。 可宋霜眠没想到自己的目的达成得这么快,以至于她都无法生出喜悦,只剩下酸溜溜的心情。 萧祁是有多离不开宋秋觅,才会在昨日将将分离,今日一早又迫不及待地去见她。 看他那脚下生风的样子,好似前方是十万火急的军报,或是他魂牵梦绕的心上人。 宋霜眠心下疼痛,面上却还得维持着勉强的微笑,低头对萧祁道:“请殿下允许妾身和殿下一同去吧。” 萧祁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与其让她私下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跑去见宋秋觅,还不如和他一起去,至少她的言行都在他的掌控范围内,不会造成什么难以预料的后果。 于是他松了口风:“那你就跟在后面,待会到了,少说话。” 他的最后一句话有着轻微的警告之意,宋霜眠的嘴唇颤了颤,终究还是没有多说。 两人一前一后,一路到了柔仪殿前,刚欲让人通报进去,却被门口的宫人拦了下来。 尺素个子很高,挡在门口,面上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倒还真有了几分气势:“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夜里发起了热,此时正在安心休养,实在没有精力来迎接您,您请回吧。” 若说这柔仪殿阖宫上下,谁最讨厌萧祁,一定有尺素一份,作为宋秋觅身边的两位贴身侍女之一,相比于成熟稳重的彩笺,她性子更为活泼,也更加爱憎分明。 从前,宋秋觅还未出嫁时,因萧祁地位高贵,在世人面前又很给宋秋觅脸面,她算是对这位未来的姑爷最热切的一个。 可如今,时过境迁,她的态度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此时的她本该留在宋秋觅身边和彩笺一起照顾,但听见人报萧祁来了,她当即就气冲冲地走了出去,打算亲自将他拦在门口。 萧祁自然感觉到了尺素对他不善的态度,与从前每次笑脸迎他可谓是天壤之别,只是这种的变化的缘由他就理亏,这一刻听到宋秋觅病了,更是顾不上这种细枝末节。 他一下就站不住了,声音都拔高了两度:“你说太子妃病了,现在怎么样,可有什么别的症状,严不严重,可有延请太医?” “……不行,本宫要进去亲自探看。” 萧祁一连串地说了一堆话,声音里染着明显的焦急,说罢便要往内走,却再次被尺素伸手挡下。 “太子殿下。”尺素声音微重了几分,“不是奴婢不愿让您进去,而是太子妃娘娘此时身子虚弱,不愿意见任何人。” 如果这是宋秋觅的意愿……萧祁难得犹豫了起来,他想见到她,但是也不愿违逆她,惹了她心烦。 就在气氛僵持之际,宋霜眠突然出声了:“殿下,妾身听起来,太子妃娘娘好像病得很严重,既然殿下来都来了,不如进去看看,若是情况不好,也好早点请院判大人诊治。” 宋霜眠这样说,自然不是为了宋秋觅好,而是她压根就怀疑,宋秋觅根本没病,或者是病得不重,然后以此为理由,博取萧祁的怜惜。若是萧祁真的进去看了,反倒是露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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