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正是从这时开始,习惯成了自然,所以他才能理直气壮地瞒着她娶了宋霜眠,妄想她能够像以前一样原谅他。 这边一瞬间宋秋觅的心里闪过诸多念头,那边萧祁的心中亦是心绪复杂。 只因他忽然发觉,他欲找到话题与她攀谈,现下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她所感兴趣的,是他不曾了解的领域,而现在他坐过来,在身体上的距离是离她近了,但在心理上,却仿佛更加遥远了。 于是最后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又很快地闭合了回去,低沉着情绪,重新坐回来原本的位置,一路无话。 ----- 前往木兰围场的路上,车队前后都有着大量禁军,很顺遂地就到达了目的地。 到达之时,围场里已布置好了大大小小的营帐,按照身份的高低由内往外呈圆形排列。 宋秋觅身为太子妃,自然被安排到了靠内侧的营帐,不同寻常的是,内务府会优先将家眷们就近安排在一起,但她与萧祁的营帐却以圆心直径为轴,各在一侧,互不相邻。围场面积甚广,营帐之间亦有一定间距,从她所居之处,走到萧祁那里,要走不少时间。 萧祁自是注意到了这点,问安排的人,其只是答道,是为了各位贵人的安全,可以分开保护。 宋秋觅对此没有异议,萧祁也找不出理由反对,只得作罢。 到围场的时候,天色已近晚,大家都回帐安置,到了第二日才有活动。 用过晚膳,宋秋觅叫侍女抬来热水,她褪了衣衫,缓缓沉入水中,一解白日的疲乏,下意识发出舒服的喟叹声。 身侧便是营帐的毛毡,掀开浴桶上的一角,恰好可以当作窗户,看见外面深黑的夜色和闪烁的星子。 围场空旷,此时夜已深,近处应当不会有什么人,宋秋觅放松着身子,半阖着眼,吹着营帐外进来的微风,十分惬意。 未料到,静谧的气氛还没享受多久,很快,外面传来了嘈杂的声音,由远至近地传来。 宋秋觅睁开眼睛,看向远处,发觉远方有隐隐的火光闪动,还有杂乱的人声,以及像是兵器交接的声音。 她眉心一跳,放下营帐壁上的毡皮,从浴桶中站了起来,穿上衣服,去仔细观察探听外面的动静。 ----- 萧祁今日睡得早,却反常地失眠,翻来覆去半晌都未睡着,直到听见外面传来不小的动静,越发烦躁,干脆起身,穿好衣服,出了营帐。 将走了出去,就发现守在附近的禁军多了许多,再走了几步,又看见了身着铁甲的龙武军成队地出动,神色肃然,一身生人勿近的气息。 北衙禁军历代以来都是皇帝亲军,类似于天子的私人武装,不归兵部调遣,而龙武军乃今上登基以后亲设,地位超然,位居北衙六军之首。 平日里很少成建制地出动,除非遇到什么威胁到帝王安危的大事。 萧祁的心下意识地紧了紧,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却全然不知,足以证明,圣上身侧的消息有多么密不透风。 他叫上几个亲卫,往禁军行进的方向而去,越往前走,守卫的密度便越大,走到最内侧,更是被禁军围了一个巨大的圈,密密麻麻的人墙挡在外面,令人看不清里面的情景。 萧祁欲继续上前,却被禁军拦下,那人见是太子,也丝毫不给颜面,只是冷着脸道:“殿下若是想继续往前,只可一人前行。”于是萧祁只好让亲卫站在了原地,一个人往前走。 往前没走多久,终于到了人墙外围,萧祁微踮起脚,越过人墙,总算看清了里面的场景。 一身玄黑色龙袍的帝王正坐在宽椅之上,他冠发整齐,面色冷然,眸中凝着深重墨色,仿佛蕴藏着无边风暴,衣袖宽大,半垂而下,掩盖着怀中一个人的身影。 看上去,圣上安然无恙,没有遇险。 这个念头刚在萧祁脑中转了一会儿,他又很快意识到,方才被他忽略的关键点——帝王的怀里正抱着一个人,惊讶之余,不由得更加伸长了脖子,举目远眺。 身形看上去是个女子,但那女子后脑勺对着他,令他看不清楚她的面貌,直到萧祁绕着圈走了一段距离,来到了正面,才震惊地发现。 被天子以袖半裹,抱在怀中的少女,正是他的太子妃。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滋味 帝王怀中的少女眼眸紧闭, 唯有纤长的睫毛随着微风轻轻颤动, 她面色白皙得近乎透明,隐有水仙花般的楚楚之感。 萧问渊的怀抱宽大, 她依偎在其中, 便显得自身无比娇小,越发柔弱无助,要依靠身侧之人般, 也越发让人觉得二人看起来亲密无间。 萧祁下意识地攥紧了自己的手, 他心里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十分不舒服,却也说不上来。 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诉自己, 无论是圣上还是阿觅,都不是那种罔顾礼教之人, 如此情形, 定然是有什么因由,但另一个从隐秘角落里传出来的声音, 却又在不断否定前面的话。 正当心中的难受感加重,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的时候,帝王的余光已经发现了他的存在。 萧问渊只是隔着远远的夜幕,朝萧祁淡淡一望,眼神中甚至不带任何威胁或者警告的意图,萧祁就仿佛感觉到脖子后颈被抓住了般,不由自主地走上前。 前方的禁军此时自动给他让出一条道,他紧张地走到前面,在帝王身前两步的地方停下, 恭敬行礼。 再抬首时, 悄悄地看了一眼宋秋觅, 却见她依旧阖着眼,好似睡着了一般,压根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萧祁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终于鼓起勇气说:“圣上,请问太子妃是出了何事吗,圣上政务繁忙,恐无心顾及她,臣斗胆提议,您可将太子妃交给臣带回去,再好好安置。” 他这话说的十分恭敬,自认挑不出什么错来,萧问渊就算不答应,也不会迁怒于他。何况宋秋觅是他的妻子,由他带回去,天经地义。 但话说了半晌,却迟迟未得到回应,直到他大着胆子微微抬头,见圣上正微冷着脸,低首与他对视,帝王的脸色冷淡如这寒寂的夜,面无表情,眼底满是深黑之色,看起来心情十分不妙。 萧祁心中咯噔一下,片刻之后,只听帝王缓缓开口:“你回去吧,太子妃受了伤,不易挪动太远,太医正在来的路上。” 此话一出,萧祁呆了一瞬,他迅速将目光在宋秋觅身上转了一圈,见她脸色有些苍白,一下子就信了。 能被圣上这般对待,极有可能就是因为圣上而受的伤,先前在心中的疑惑此刻全然解开。但很快,一个更大的疑问就直冲他而来。 阿觅到底是怎么受的伤,现在伤情如何?他想问,但再次撞见萧问渊明显染上不耐的目光时,脖颈处下意识抖了抖,闭口不言,躬身告退,一气呵成。 退去时,恰好撞见了行色匆匆的太医,提着药箱小跑着赶来,再回想起宋秋觅方才不对劲的样子,不由得升起浓浓的担忧。 萧祁离去后,场上更显安静,直到太医到来,帝王远远地就以手示意免礼,让他抓紧上来看看宋秋觅。 太医不敢耽搁,顾不得擦拭额上的细汗,就低头顺着帝王所指之处看了过去。 萧问渊托起宋秋觅的右手,露出在外界,只见原本保养得宜,皮肤细腻的柔荑,此刻手掌心处却出现了十分刺目的一道血痕,还有一些干涸的鲜血凝固在伤口附近,留下流淌而过的痕迹。 太医定睛望去,打量了半晌,忙道:“回圣上,太子妃娘娘手上的伤虽然看上去可怖,但并不伤及筋骨,只是皮外伤而已,涂些药,覆上绷带,修养些时日,勿要做激烈运动,自可恢复。” 帝王闻言,面色稍缓,但却仍然紧绷,又蹙眉问道:“那你再看看,为何她昏迷不醒。” 事发过后,萧问渊就立即将随身携带的护心丸,解毒丸等药丸让宋秋觅服下,但她却依然昏睡,虽呼吸平稳,但找不出缘由,仍令人无法放下心来。 太医闻言以手搭在宋秋觅腕上,又观察了她的五官,舌苔等地方,最终双手做拱,恭声道:“依臣看,太子妃娘娘体温正常,呼吸平稳,结合其他症状,应是中了少量麻沸散,因而会昏迷,几个时辰过去,自然会醒来,圣上无需太过担忧。” “朕知道了。”帝王沉声道,”快来替她处理外伤。” 太医依命而行,手上拿药的时候,同时在心里想着,他在太医院当值多年,也是头一回见圣上对旁人上过心,前朝德高望重的先帝妃嫔,圣上的长辈,也是如今的贵太妃病重时,也未见圣上去探看过一次。 方才他说完最后一句话,明显地觉得圣上的声音似乎松了松,好似心中吊着的重物终于停稳,他在下面听得稀奇,从前应是无论也想不到,圣上会在其他人面前,展现出这样外露的情绪波动。 于是越发不敢怠慢,手下的动作更是放轻了些,做这些的时候,他感觉头顶之上,有一道存在感十分强烈的目光始终聚焦于此。 果不其然,处理外伤到了一半,就听帝王微沉的声音传来:“你动作再放轻些。” 其实太医已经将动作放到很轻了,但此刻他亦十分明智地没有直说,而是顺着道:“是。” 太子妃现下是昏迷状态,无论他如何处理伤口,她应也是感觉不到,但太医还是用了一万个小心去谨慎对待。 直到绷带绕完最后一圈,系上结,他才终于缓过一口气,直起弯下的身子,恍然发现背后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圣上切记,勿要着凉,勿要多动,按时换药,头些日子手上不可沾水。”太医一一嘱咐过去,本以为帝王该是不耐心听这些絮絮叨叨的话,应是叫属臣从旁记下。 说话的空隙里却偶然发现帝王听得认真,神情专注,丝毫没有打断他的意图。 心中微叹,于是又多说了几句。 待一切交代清楚后,帝王道:“朕记下了。”他这话说的郑重,对太医也似有了几分尊师重道般的礼貌。 太医默然退下之后,想起怀中仍在沉睡的宋秋觅,萧问渊低下了头,不久前发生的情景却是历历在目,仍回荡在他的脑海,久久不能散去。 今夜之前,他就收到了信报,当年宫变之日逃窜的七皇子乱党,和西域某些势力勾结在了一起,这几日或许会潜伏进围场,伺机行事。 因是针对他而来,故而并没有提前知会宋秋觅,猜测他们是今晚动手,萧问渊便在夜深时分,独自在外闲庭胜步,百无聊赖地欣赏月光。 原本约好今日又该教她读西北故域历史了,但他并没有宣她,而是让她这几日在围场开怀散心,她也并没有多疑。 实则是近日有些庞杂事务需处理,萧问渊不想拉她进来,以免连累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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