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红沾湿巾子,看看窗外和阮萤初说:“是南郡夫人要去京都,屋里物件太多,叫了院里的人去帮忙。” “回去京都,可是今天走?”阮萤初把擦脸的巾子捏在手里,都怪她昨晚看诗看得晚,一早醒来又把南郡夫人要去探望女儿的事情想成明日,南郡夫人的寿宴在月底,她昨日才吩咐厨房取消,但之前在四元街买的琉璃工艺材料,她是打算提前送出去。 “是今天早,物件在后,人估计现在就出发了。”朵红拿过阮萤初手里的巾子,见阮萤初在想什么,怕她误会说:“王爷出去送了,一早来看王妃还在睡,便没叫我们喊醒王妃。” “朵红,我自己更衣,你帮我把四元街带回来的箱子送过去。”阮萤初立刻起来,手推着朵红让她快去,自己则拿起衣裙穿戴好,赶着去王府门口。 阮萤初跑出来时,南郡夫人的马车刚要动身,她先叫的段沐宸:“王爷。” 段沐宸会意,便叫停了车夫,南郡夫人掀开马车上的布帘,看见是阮萤初来,放下布帘从前面探出身子来:“王妃不必来的,老妇回去是家事,容不得如此阵仗。” “南郡夫人,你是王爷的亲人,我待你也是亲人。”阮萤初站在马车旁,她低下头:“是我贪睡,把重要的事都忘了。南郡夫人莫怪,后面的箱子是我打算给夫人的寿礼,现下夫人回京都,是要半年后才会相见,礼物就随着一起带过去。” “王妃。”南郡夫人垂下眉目,看到箱子上的琉璃工艺册子,心下动容,“王妃记了老妇的好,是老妇有幸,我也有事要交托给王妃,眼下正是合适的机缘。” “南郡夫人所谓何事?”阮萤初来得急,头上只戴一支金枝点翠珠钗,素色衣裙包裹纤细腰肢,此时聚神要听明白对方的认真,像只要人帮忙的玉兔,让人不忍心说出什么不好来。 南郡夫人要交付的事情并不是坏事,她笑了笑:“里州的夫人们也该认识认识王妃了。信函老妇交给了王爷,王妃这两日抽空看看,和她们见一见。” 在阮萤初还是不解的话里,南郡夫人和他们道了别,门口的家仆散去,阮萤初走来段沐宸身旁:“信函?” “在这,交予王妃。”段沐宸有意在等她,递去南郡夫人拿给他的信件,阮萤初当下拆开来看,落款是济善堂,反复看了几次,阮萤初将信将疑念出来:“接任南郡夫人济善堂堂主,三日后济善堂迎新堂主。” “王妃慢慢看。”段沐宸朝阮萤初点点头离开,似是肯定此事,但阮萤初还愣在原地。 “等等,王爷知道此事,为何不阻拦。”阮萤初追上前,她看起来除了闯祸没干其他事,不值得交托此事,段沐宸为何不拦着南郡夫人把堂主交给其他人。 段沐宸眸子清亮,不惧阮萤初又气又急地瞪他,看朝远处:“阿娘只是名誉堂主,实则是那些夫人用王府的名声行事,阿娘要王妃接任,是想王妃一探究竟,把好事做实。” “阿娘信任王妃,难道王妃怕了西南的夫人们?”段沐宸探下身子,这句是压低声音问的阮萤初。 她当然不是怕什么夫人,是她不想掺和西南的事情,阮萤初来的目的单纯,先成亲再和段沐宸闹翻回去京都。 如今南郡夫人都回了京都,还剩她要苦哈哈帮忙做堂主。 “王妃犹豫就写辞贴,听说济善堂的书屋可是西南最全的诗文所藏之地,看来可惜了。”段沐宸背过手要走,把手里要交给阮萤初的账目本给清风,“实在不行就先让清风代劳,等南郡夫人回来就是。” “谁说我怕他们,朵红,拿上东西回房。”阮萤初收好信函,素色衣裙荡过回廊,消失在西墙的转角。 这两日,她便把济善堂了解透彻,济善堂最初是由当地一位富商夫人创立,只是在节令时帮助穷苦百姓缓解饥寒,赠予一些衣服和热粥,后来富商夫人的交好友人们一起加入,还带来了达官显宦的家眷,能帮助的人就更广,修建的大小善堂越来越多,覆盖西南各个州县,收留遗孤,帮助弱老。 听段沐宸的话,现在的济善堂变了味,南郡夫人因为身份问题,是占了段王府的光,却是不能说话的一个噱头。阮萤初来接任堂主,能说的话就多起来,南郡夫人是考虑后才决定,才跟她说了机缘二字。 不过,阮萤初自来不喜管事,听了书屋藏书后,她就想能多大的事情,布善施粥是娘亲也在做,实在不行,熬过半年再教还给南郡夫人。 她承认段沐宸的激将法起了作用,她有了这么一个借口,也不那么害怕,还可以不用天天待在王府。毕竟,在京都时,无论是表亲姐妹还是闺中好友,阮萤初去玩就没有落单的时候,来到西南,只有朵红能陪着她四处走走,朵红胆子小,阮萤初也不好说什么心里话吓唬朵红。 济善堂无非就是女子聚在一起谋事,她在京中诗会时,多少也和这样的场合类似,阮萤初甚至觉得在一起做些饮酒对诗,游园赏画,吟月深宵的趣事时,要自在很多,若遇知己好友更是畅快。 她就这样想来,没了担心,只是接任堂主,第一次见面,怎么都要准备些慰礼。 阮萤初整日就在考虑礼物的事,清风来问阮萤初晚膳可要同王爷一起,她忘记叫小厨房做了铜锅,应了清风,到请她去晚膳的朵红来,才记起说:“那铜锅?” “刚送过去。”朵红说,她知道阮萤初心忧送礼,但帮不上忙,无非就是照顾好阮萤初,这下朵红突然蹦跶来阮萤初面前:“王妃可有问一问王爷,王爷定有了解。” 阮萤初眼下想不到,明日就要去济善堂,听了朵红的话进去,就问问段沐宸也好。 她来到桌前,段沐宸等她来,拿起筷子,阮萤初便急迫问:“王爷可知西南的女子最喜何物?” “王妃要打点那些夫人。”段沐宸夹了菜,话锋急准直下,“远不用费神,无论王妃送什么,她们都会喜欢。” “王爷的意思?”阮萤初听明白了,就像母亲送什么东西出去打点,只有没收到的夫人才会心急。 “没有人想得罪段王府。”段沐宸说出阮萤初的心里话,眉眼淡然,傲气十足的话被讲得如同问她为何还不动筷。 阮萤初嘴角有了笑意,笑的是段沐宸的自傲用得总不合乎情理,不过有了这番话,她就可以撂下心头挑选慰礼的纠绕。 铜锅热气腾腾,白雾萦绕在两人之间,不戳破,便是举案齐眉的烟火人间。 一早,阮萤初换了最华贵的服饰,看起来更加冷艳,不容人靠近。 马车行进在里州城郊,济善堂在里州城月老寺后的位置,修建的静谧幽清,很少人来打扰。阮萤初还未来到济善堂,路过月老庙时,便有过来接他们的马车,和车夫交善几句,接人的马车走在前面领路,带他们来到济善堂门外。 济善堂门外是两颗枯黄的梧桐树,墙柱只取青白二色,整体着为清雅,阮萤初透着帘布看了眼,再下车后看到来接人的马车停在一旁,里面走出的女子着紫色衣裙,手腕配着一对翡翠镯子,阮萤初和女子眼眸对上,都露出喜悦的神色。 “池姐姐。”阮萤初先开了口,那日在月老庙一见池掌柜,阮萤初带回去一对镯子,总想着日后再相见的话,一定要好好回谢,没想到因为济善堂见了面。 “原来妹妹竟是段王妃,那日……是民女得罪了。”池月瑶行了礼,不想阮萤初急忙拉住她,“池姐姐不必和我拘束,叫我萤初就好。” “王妃。”池月瑶还不便改口,见阮萤初挽起她的手恳求,池月瑶改口小声叫她:“萤初妹妹。” “池姐姐,快带我进去看看。”阮萤初本还端着的作态,因为见到熟识的人,就没了怕生的感觉,要池月瑶领着她进去,阮萤初打心底喜欢这位姐姐,手挽着没有松开,倒是池月瑶停下。 “萤初妹妹,我只是帮忙带路,你看,自有人赶来领你。”池月瑶让阮萤初看赶来的一群女子,为首的三人衣着鲜艳,珠光宝气坠满全身,招了手朝她们走来。 “她们是?”阮萤初回头问池月瑶,发现池月瑶松了她的手,退到人群外站着,而赶来的人做起了介绍,为首的三人皆是里州官吏正室。 她们簇拥阮萤初往前,夸赞起来她送的慰礼,一块绣帕被夸的天花乱坠,阮萤初想她真是多虑了。 但她回头,却不见了池姐姐。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阮萤初频频回头看,三人中最有话语权的里州知府夫人柳氏眼尖,瞧了阮萤初似在找人,凑近了阮萤初:“王妃可是有熟识的人,我帮着打听打听。” 柳氏热心二字快贴在脸上,阮萤初想想还是说了:“来接我的人怎么不见了?” 几声尖锐的讥笑过后,柳氏说与阮萤初:“今日接王妃的是张家寡妇,张家也算里州有名字的绸缎庄,可惜那池月瑶克夫,嫁过来夫君就没了,张家又是独子,双亲也走得早,池月瑶拿着那些钱做了三五年寡妇了,济善堂看她可怜,就留她一起。” 接着柳氏忙问:“王妃可是受了气,那池月瑶说话就带刺,我们都不爱搭理她。” 一路听着这些,院中小桥流水,错落名贵植株,阮萤初心里倒是没觉得池姐姐有何不妥,话语也没有像柳氏说得带刺,她听出来柳氏极为看重钱财和权势,能在她左右的,不是里州颇有名望的贵族,就是富甲一方的商士,她再对阮萤初如此谄媚招待,只觉得令人不适。 “池姐姐为人和善,未与我有口角之争,只是瞧她特来接我,现又不见了,便问问。”阮萤初喊池月瑶姐姐,就是表明不愿再听柳氏折损他人,要有刺也是在柳氏嘴里听出的刻意。 柳氏被她这么一喊,觉得刚刚话里失了分寸,递了好意来:“池月瑶可是里州数得上的生意人,把张家的绸缎庄张罗好,各个行当都有她的份,最要紧的是她眼光独到,选的商铺就没有生意不好的。” 阮萤初笑了笑,这柳氏风吹草动察觉的细,周围人也在看她眼色说话,顺着就都是池姐姐的好话了。 “王妃一路受累,快进屋里坐,吃些茶点再慢慢看。”柳氏看她有了笑色,就把人请进屋里。 阮萤初踏进青纱草帐的沁园,墙上竟是名家书画,她见过家父收藏的玄名野草图,却在此看到草山图全貌,而桌上的茶点都是阮萤初偏爱的甜口,甚至还有同月楼的十二点红,十二种造型各一内陷各异的奢贵茶点,阮萤初带来的厨子都只能复刻一二,但这里都如数呈现。 济善堂当真不是她所想的。 “夫人们都请坐,我代南郡夫人任堂主,实在唐突,往后还要烦扰各位夫人,还望各位多担待。”阮萤初拿起玉色茶盏,往后她要得罪她们的事还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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