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云清澜逆光而立,在帐前投下清瘦黑影。秦朝楚看不清来人,只隐约瞥见一身兵士铠甲,和来人手中寒光凛凛的剑刃。 秦朝楚面色一沉,看着黑影缓缓靠近,双拳随之攥紧。 刹时间寒光闪过,秦朝楚只觉脚上一松,紧接着就被人从床边拽了起来。 云清澜一路把秦朝楚拽到马上,紧接着两腿在马肚子上用力一夹,就朝着金江方向飞奔而去。 秦朝楚坐在身后,直到此时才借着月光依稀看见面前人藏在头盔下的半张脸。 “原来是云将军。”秦朝楚温声笑道,“如今龙虎军内大乱,云将军不好好坐坐阵军中,却是要来带我去往何处?” 云清澜却不应他,只抬手抽了下马肚子,玉狮子嘶鸣一声,跑的更快。 玉狮子不愧是万里挑一的神驹,即便载着两人依旧四蹄生风,眨眼间就跃出驻扎营地,跑出数里。 疾驰间云清澜突然感到腰间一热,其上似有指尖轻轻划过,若有若无的异样触感顿时引得云清澜一阵颤栗。 云清澜一惊,不由扭头骂道:“你干什么!” 却听身后人委屈道:“云将军骑得这般快,却不知我快要掉下去了。” 侧脸看去,秦朝楚果然在马上被颠得左摇右晃,双手又被紧紧捆着无处可依,只能伸出两根手指,相当可怜地拉着她的衣角。 又因为够不到云清澜,秦朝楚不得不身体前倾,颠簸中坚实胸膛若有若无地撞上云清澜后背,云清澜心中慌乱,可每每回头,秦朝楚却都是一副不得已而为之的无辜表情。 云清澜只得努力按下心中异样,专心赶路,可耳垂却不受控制地烧起来。 秦朝楚看着头盔下露出的半只耳垂,晶莹剔透粉嫩得像煮熟的虾仁般。 “很温暖。” 云清澜身子一僵。 “我是说,云将军送来的炭火很温暖,”秦朝楚伏在云清澜背上,温热的呼吸吹过耳际,顺着衣领划入脖颈,带起片片麻痒,“像云将军本人一样。” 云清澜心中倏地升起恼怒,手中紧紧攥着马鞭,若非留着秦朝楚还有用,她一定毫不犹豫地将身后轻浮的男人抽下马去。 突然传来一阵金戈相碰的铿锵声。 玉狮子带着他们来到山崖边,脚下金江怒浪翻滚,波涛拍在岸上,打湿二人衣衫。云清澜骑在马上临高而望,东边形势尽收眼底。 赵骞关没能依计顺利突围,而是被东面驻守的稷元大军拦在了关隘。敌众我寡,赵骞关被稷元围堵得寸步难行,只能凭借轻骑优势一面抵挡一面向南退守。 可南方远处鼓擂阵阵,驻守在南的稷元军正快马加鞭地朝这边赶来,若再僵持几刻,赵骞关就会彻底陷入东南两军的合围,到时候插翅难飞。 云清澜眉心紧蹙,看着渐被合围的二营将士们,心中不由地替他们捏了把汗。 她眸光微转,蓦地看到金江沿岸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小队飞骑,飞骑粗粗看去不足百人,云清澜的视线却当即就被紧紧吸过去。 那是周倦的飞骑营,正带着重伤的兄长伺机破围。 飞骑行径速度极快,远远看去只能看见一片模糊黑影。他们趁着东面的稷元大军向南追赶赵骞关的间隙,飞速向东疾驰,马蹄声混在滚滚波涛中,眼看就要从稷元合围中脱出身去。 这时在稷元军中负责殿后的一个将领却突然发现了这队不起眼的人马。 “有人想逃!” 他当即命令手下掉头,自己则从背后抽出箭,遥遥对向飞骑营。 此时周倦正驾着马一路狂奔,对暗自瞄准他的冷箭浑然不知。 云清澜心中一紧,当即取出弓箭,满弓拉弦,正要离弦之际,却又听到一阵铁链声响。 赵骞关向南奔逃,却没注意到不远处苍茫雪地上突然冒出了几个黑影。那黑影用力一拉,几根铁索就被从雪地中拉了起来。 铁索上挂着冰凌,混在茫茫白雪中看不太清,赵骞关若再往前奔袭几里,必将被铁索绊倒,继而全军打乱! 云清澜见此当即调转箭头,可心中却是百般焦灼,迟迟不肯放箭。 一边是带着兄长突围的周倦,一边是数以千计的将士性命,云清澜难以抉择,箭尖晃来晃去,在二者间左右徘徊。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温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紧接着双手被人紧紧握住,云清澜一惊,这才发觉秦朝楚不知何时已经挣开捆绑,甚至连带着将自己整个人都环进怀中。
第4章 箭雨之下 炽热气息从四面八方袭来将她紧紧包裹,云清澜瞬间只觉浑身僵硬,四肢发麻,如雷的心跳声从后背二人紧贴处传来,她却一时分不清这心跳声是秦朝楚的,还是她自己的。 “为将者,爱兵如子,胜乃可全。” 那声音低沉绵密,似是咬着她耳朵般,分明是临阵前的劝诱,却又像是情人间的低语。 迷乱中她的双臂被秦朝楚缓缓抬起,在空中旋过半圈,紧接着一箭射出。 箭羽划过指腹,轻微刺痛让云清澜瞬间回神,只见那离弦之箭划破长空,携着肃杀之音,朝着南方疾驰而去。 羽箭带着破军之势瞬间洞穿第一个人的肩膀,而后势力不减,又紧接着射中第二人的胸膛。不过一息,雪地间一侧的两个黑影倒地,手中铁索也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赵关骞的兵马顺利地自铁索上疾驰而过,在将要与远处迎面而来的稷元南军正面撞上时又突然调转方向,转而朝着西北方向奔去。 至此,稷元驻扎在东南两面的五万大军全部被赵骞关的三千轻骑调动起来,追在赵骞关身后朝着西北方向的衡芜山脉不断靠近。 二营脱离险境,云清澜又紧接着看向金江方向,秦朝楚放箭的瞬间,那瞄准周倦的冷箭也被稷元将领一齐射出,可惜那将领箭术不精,瞄了许久也只堪堪射中周倦右臂。 周倦吃箭却并未停下,甚至愈加发狠地甩了几下马鞭。 马儿吃痛嘶鸣两声,跑的越快。颠簸中周倦又腾出左手咬牙折断臂上箭尾随手一抛,断箭便没入身后的金江怒浪中。 波涛翻滚,周倦的飞骑营顷刻间就隐没于雪沫飞浪中,再也不见。 云清澜这才放下心来,可目光落到覆在自己手上的修长指节时,背上却又再度生出层层冷汗:谁能想到在武朝做了十年质子的秦朝楚,竟会有如此精准的箭术! 绊马索拉起在距离他们数百里外的雪地中,铁索绕在石桩上,两端又各有两个兵士拉着。这个距离别说是云清澜,就是身经百战的云青风本人,也未必能一击即中,更别说其力道和角度要使一侧的两个兵士同时失去战力。 如此臂力,如此算计,云清澜心中暗道,只怕这些年,他们都被秦朝楚给骗了。 若要论十年间最让武朝皇帝后悔的事,那让秦朝楚来武朝做质这件,恐怕要位列三甲。 因为质子本意就是要牵制稷元,另一方面如果能顺便从稷元掳走一位出色的皇子拿捏在手中,那稷元日后若是想要东山再起,无异于又被多加了一道阻碍。 出征前武帝不止一次在殿上哀叹,后悔当初前来做质的为什么是秦朝楚而不是秦朝年,因为秦朝楚,是左右都叫人看不出有什么可登大宝或者可定乾坤的天人之资。 他为人木讷,不善言语,且文武不通。 武朝皇帝曾不止一次后悔:这种无知小儿,留在朝中都浪费大米。 就连云青风这种目无尊卑、不拘小节,最爱结交能人异士的人,提起秦朝楚,也都要十分不屑地嗤讽几声。 大概是说,质子其人,胸无点墨,臂无长力,一无是处。 可若真的一无是处,又怎会百里之外连中两人,又怎会对她说出“为将者爱兵如子”这种话? “云将军?云将军?” 云清澜正惊骇地胡思乱想间,忽地听到有人唤她。 她抬眼看去,秦朝楚嘴角噙笑,正神色温柔地望着她,眼底映出背后的无边风雪,却似一汪碧潭漾起春波。 “云将军,回神。” 云清澜倏地把手从秦朝楚手中抽了出来。 秦朝楚葱白的指节在空中虚握几下,似是还留着淡淡温软余温。 他低笑一声坐直了身子。 “是玉狮子马!” 紧接着又是一道大喊声。 方才那一箭虽然成功助二营脱离困局,但也彻底将云清澜暴露在稷元面前。 尽管看不清面貌,但稷元将领当即就认出了悬崖上站着的是云青风的照夜玉狮子马。 照夜玉狮子通体雪白,是汗血宝马里万中无一的极品。这种马心气极高,且暴戾难驯,当年云杉将这匹马牵到云青风面前时,云青风愣是用了七天七夜才降住它。 后来云清澜骑着玉狮子在马场溜达,云杉还怒气冲冲地打了玉狮子一顿,嫌她拿了兄长的风头,还骂玉狮子是个“不认主的畜生”。 却没想到,如今玉狮子俯首低眉地任她差遣,反倒叫人真觉得她就是云青风。思及此云清澜索性摘下头盔,好让自己的面容被对面看的更清楚些。 “是云青风!” 稷元副将果不其然高呼一声,那云青风果然是假死! 围歼龙虎军前唐乾引曾对稷元将领多番叮嘱,说云青风不见尸首,暴毙消息是真是假尚不可定论,如今竟然真被大将军给说着了! 但那副将倒也未曾惊慌,因为唐乾引还说,云青风即便是不死,身上的伤势也足以带走他半条命,是以全军上下都秘传着一条军令:若见云青风,当场诛杀,猎回人头者,官居三品! “弓箭手!” 那副将眼眶发红,眼下云青风身侧只有一人,若是能拿下云青风的人头,从此就要平步青云了! 想到这里他再也顾不得顺着金江逃走的周倦一行人,而是高举号旗,遥㳖㳸遥指向崖上二人:“给我射!” 霎时间铺天盖地的箭雨朝着云清澜和秦朝楚二人兜头而来。 见势不好云清澜眼疾手快地抽出腰间佩剑,袖摆翻飞间挽出朵朵剑花,只听叮叮咣咣一阵声响,那袭来的箭雨都尽数被云清澜击落在地。 但光是抵挡还不够。 云清澜又调转马头,故意把秦朝楚的脸露给稷元军,想借此让稷元军心存顾虑。 可那副将却像不认识秦朝楚似的,即便看清秦朝楚的脸,发号施令时也一刻都不曾犹豫,甚至势力愈猛。 那副将此刻已经更加笃定云青风重伤的事实:都说大将军云青风光风霁月,行止磊落,如此英雄正常情况下又怎会使出要挟人质这等低劣的法子?! 他眼下定然只是个纸老虎了! 云清澜没料到稷元竟已经完全不认秦朝楚这个五皇子,崖下黑影不断靠近,是那副将手下兵士借着箭雨掩护摸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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