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妃竟也有所察觉,凑在我耳边小声提醒,“娘娘…” 我不以为意,领她上座,再对着元妃道,“妹妹今日神色有异,是昨夜没睡好么?怎的一双美目眼下乌青眼眶又红又肿的?” 元妃向我行礼,我并未允她起身,因此她只能跪着向我道,“诚如娘娘所言,臣妾身子不适,能否允准臣妾卧床歇息?待臣妾身子好转,再去给娘娘请安。” 我不觉笑道,“本宫未曾命你日日到永乐宫给本宫请安,今日更是特来探望,妹妹倒不领情了。想是以往本宫总爱清静,不常与妹妹联络感情,感情便淡了。昨日本宫给妹妹的教训,妹妹可要牢牢记在心里,切莫淡忘,并时时警醒自己,否则再有错处被本宫抓着,本宫总不好一再宽纵,为正宫规,本宫唯有严惩。届时妹妹再想落荒而逃,怕也没那么容易跑得了了。” 元妃吓得面无血色,颤声道,“连皇上都不怪罪臣妾,皇后娘娘难道连皇上的意思都要违抗吗?” 我笑意不减,“原来妹妹知道昨日逃窜是应当怪罪的?妹妹得罪的是本宫,而非是皇上,皇上虽未怪责你,却也并未向本宫下令,不允本宫罚你,妹妹是不是近来学错了心思,导致人也变得蠢钝愚昧了,不仅言行有失,还妄图与本宫分个高低。” 元妃好似想起除夕夜里皇上对她的严词厉色,整个人更不住地发颤,加之昨日皇上必定没有对她多加理睬,否则她不会这般心虚。 那么方才偷溜出去的小丫头,就不是去向皇上禀告的,可若只是一个容妃,来了又有何用,我根本不放在眼里。 以容妃的心思,自然能想到这一点,因此她不会独自前来。 后宫中能压制我的,唯有太后,可搬救兵也需要时辰,我便在这儿等着,看她能何时赶来。 我如同昨日那般步履轻缓地起身走到元妃面前,淡漠的神色中又带有一丝嘲讽,“元妃,你不会以为本宫失去了本宫父亲的依靠,没有了后盾,你便可以凌驾于本宫之上吧?” 元妃的双唇微微哆嗦,可她似乎觉得我到底不能拿她怎样,便又稍稍挺起胸膛昂起头。 我往她身侧走了两步,“本宫贵为皇后,母仪天下,得皇上恩宠,更育有太子,本宫何需倚仗他人?相反的,本宫才是兰氏一族的荣耀,是本宫的至亲,乃至于外戚的依靠。” 彼时我正对着殿门,阳光照进来,令我不觉眯起了眼。 我缓缓回身,避开那耀目的光辉,“诚然你的父亲为官做宰二十余年,今已是朝中重臣,连你那几个混迹于朝野不多时的哥哥都担有重职,但你还是不该与本宫作对,因为你,不够分量。” 我肃然俯视着她,“你若是惹恼了本宫,你和你的父母兄弟,甚至于你们全族,都不会有好下场。” 元妃仿若失了魂一般颤颤巍巍道,“皇后娘娘何必恐吓臣妾,臣妾知道娘娘近日种种是为何故,但娘娘的父亲若没有做错什么,又怎会遭此一难。娘娘指责臣妾愚昧,可娘娘与臣妾又有什么两样?娘娘难道忘了,将娘娘父亲打入大牢的,是皇上,而非是臣妾,亦或是臣妾父亲。” 我想不到她这时候还能分出神智来与我争论,原本还生出些怒意,现下竟哑了口。 元妃见我无言以对,乘势道,“或许不仅是娘娘父亲做了错事,娘娘更是错了,娘娘自入宫那日起便该明白,前朝后宫息息相关,前朝局势风云诡谲,后宫中也永远不得安宁。娘娘表面上不愿勾心斗角,只愿安居一隅,可实际上,娘娘不是一直在拿捏皇上的心思么?” 我仍然沉默,却端着样子不甘落于下风。 元妃接着道,“娘娘不会以为安于现状,日子便能一直平稳地过下去吧?身居高位之人不懂得居安思危,当危难来临时自然是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应对的。臣妾怎敢与娘娘作对,娘娘贵为皇后,又有太子可依傍,臣妾庸碌,论美貌不及玉妃,论才干不及容妃,臣妾连同臣妾的父亲,也不过是为了巩固地位,顺势而为罢了。” 此时此刻,我才发觉自己以往轻视了她,这宫里的女人尤其是能做上妃子的,没有一个可估量。 玉妃巴巴看了许久的戏,或许是想帮我打破僵局,“娘娘”二字刚一出口,外头便传来通禀—— “太后娘娘驾到,容妃娘娘驾到!”
第68章 苏娴雅难产 果然来了,我气定神闲地迎向外头,“儿臣参见皇额娘,皇额娘万福。”…… 果然来了,我气定神闲地迎向外头,“儿臣参见皇额娘,皇额娘万福。” 来的是仁宣太后,我倒也不意外,端敬太后虽更亲和,但一向是不理事的,仁宣太后未必多么待见容妃,但请了她来,我是决计不敢再独大妄为的了。 玉妃跟元妃一齐给太后行礼,“臣妾参见太后娘娘,给太后娘娘请安。” 玉妃似乎也挺镇定,面上并无惊奇之色,元妃则是暗暗松了口气。 容妃平易近人地向我道,“参见皇后娘娘。” 仁宣太后则面带不悦地看了看我,再瞧了眼地上跪着的元妃及恭敬行礼的玉妃,声音略沉,“都起来吧。” 我道,“谢皇额娘。” 元妃及玉妃道,“谢太后娘娘。” 仁宣太后坐在了我方才坐的位置上,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令人望之生畏。 “皇后近日好大的威风,一再到元妃宫里来挑她的错处,莫不是忘了皇后的职责是维持后宫安定,而非寻衅滋事,摆皇后的架子?哀家早便听闻皇后原是个活泼惹事的脾性,但见你入宫后一直都还算是端庄稳重,没生出什么事来,便是在一些事上未尽皇后之责,哀家也由着你了,只是偶有提点,不曾多加干涉。怎么如今连孩子都已生下,成了做母亲的人了,反倒使起性子来,行事不分轻重场合,令元妃难堪,也使你自个儿面上无光,更惹得皇上烦扰,连哀家都不省心。” 仁宣太后干脆直接地冲着我道,“皇后若再这么闹下去,便不是皇上对你下禁足令,而是哀家来下了。” 我心知此中境况下,解释与争辩纯属多余,若是驳了太后的面子,反倒火上浇油。 这种时候,无论太后说什么做什么,我都只能乖乖应承着。 于是我道,“皇额娘教训的是,儿臣必定自省悔过,再不敢胡闹生事了。” 玉妃望向我的目光中流露出欣慰,容妃则像个戏台下的看客。 仁宣太后点点头道,“皇后总还是个明白人,哀家也知道你一贯性子随和,若不是家中出了变故也不至于如此,但你更得明白,身为皇后,最要紧的是家务事便是打理六宫事,一切应以皇上的喜乐安康为主,而后才是母家之事。后宫女子不得干政,皇帝要如何处置宁国公自有他的衡量和打算,皇后只管耐心等待结果就是,莫要多做无谓的折腾。” 事情不是出在自己身上,风凉话谁不会说? 我心里十足的委屈,面上却异常的平静,“皇额娘谆谆教诲,儿臣谨记于心。” 或许是我的平静令太后感到意外,她凝视我半晌,我能感受到她的目光,却始终谦卑地微低着头。 富丽堂皇的大殿里,每个人身上都仿佛笼罩着阴霾,日光再如何明亮,也无法照进每一个角落里。人心都是灰的,外表光鲜尊贵又有何用? 其实我快要发疯了,可原来人疯起来,不是非要砸锅摔碗自伤自残的。 有一种疯,是沉默的疯,是自我压抑的疯,是看破一切深感无力的疯。 或许我已经疯了,否则我不会跟皇上叫板,不会打元妃耳光,不会在太后面前装样子。 只是我疯得还不够彻底。 仁宣太后不发话,玉妃、元妃、容妃自然也不敢吭声。 这又有什么意思呢?若我发起狠来连太后的面子都不给,那时后宫才真正会被我搅得天翻地覆,连皇上都不好收场。 可我的目的只为救父出狱,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闹得六宫大乱,给人添堵找人麻烦从不是我的本意,我更不想让自己深陷于漩涡之中。 良久,仁宣太后打破沉寂,“皇后神色倦怠,想来是近日折腾太过,没能好生休养之故。太子才刚满月,不光要有乳母丫鬟等悉心照料,你这个为娘者更得常在太子身畔陪伴,否则等到太子长大懂事,待乳母比你这亲娘还亲,到那时你再想与太子亲近,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我心中冷笑,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是我不对,我不能伤及与皇上之间的情,也不能疏远太子的心,却没有人想过他们会不会失去我。 这世间的女子,真就如此卑微吗? 我道,“谢皇额娘指教,儿臣这便回宫去相伴太子左右,之后绝不再来毓秀宫生事,相信元妃妹妹也是大度明理之人,不会因这两日之事与儿臣生了嫌隙。” 元妃立刻道,“臣妾一向敬重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来臣妾宫里走动原是臣妾的荣光,便是中有周折,也是臣妾不对在先,臣妾绝非有意惹皇后娘娘不快,皇后娘娘愿意宽容臣妾已是莫大的恩典,臣妾万不敢记恨,又怎会与皇后娘娘生出嫌隙来?” 套话还真是人人都会说,元妃这娇纵轻慢的性子当着仁宣太后的面也半点不敢放肆。 仁宣太后地位之崇高,连皇上都惹不得,何况是我们这些依附于皇上而活的小女子。 我道,“妹妹能这样说,本宫也放心许多。”再望向太后,“儿臣告退。” 仁宣太后点点头,我便退下了。 至于玉妃跟容妃,约摸还得受太后一顿训诫,我便不留下旁听了。 因为太过无趣。 我前脚刚迈入永乐宫大门的门槛,后脚就见小薛子忙不迭地赶来,“启禀娘娘,夫人要生了!” 我蹙紧眉头,“怎么是这时候?” 小薛子慌张道,“夫人终日郁郁寡欢,情形一日不如一日,听闻今晨夫人便腹痛不止,正是生子之兆,可夫人口口声声念着侯爷,泪流不止,怕是心力交瘁,无余力诞子。府中人等都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故派人入宫来给娘娘报信,请娘娘拿个主意。” 我一摆袖,怒斥道,“本宫能拿什么主意?那孩子在她肚子里,本宫还能替她出力不成?本宫若有法子救出父亲,何需她用此苦肉计来逼迫本宫?” 小薛子身躯一震,不敢言语。 我极少这般发狂怒吼,当下自是周围人都心惊胆战,半点动静也不敢发出。 我脑仁发紧,走了两步后道,“替本宫请全太医去一趟。” 小薛子战战兢兢道,“奴才适才派人去太医院打听了,全太医今日休憩,未在太医院当值。” 我再度吼道,“那就派人去他家请,他若不在家中就给本宫发散人去找,半个时辰内本宫要听到他已在宁国公府中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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