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一个冒死救你出去的理由。 女子通常是这般作答:“往后我这条命,便是你的。” 这往往意味着听凭差遣,以身相许,甚至是为奴为婢等等多重含义。 而姜禾给我的回答是:“奴婢可以陪娘娘下棋解闷。” 我笑道,“是了,你身具颇多才艺,还能教本宫弹琴作画,颐养性情。” 姜禾抿唇一笑。 我道,“去收拾东西吧,等到出发之时,本宫会命人前去唤你。” 姜禾笑道,“奴婢谢娘娘隆恩。” 我刚转身走出几步,却又想起些事,便回头问道,“起初容妃以为能左右你,应非威逼,而是利诱,本宫想知道,她给你许下了何等承诺,竟能使你动心,也让她相信,选你是明智之举。” 姜禾顿时怔住。 愣怔的表情本不应该出现在她清冷疏离的脸庞上,因为这会形成一种反差,显得她傻乎乎的有点可爱。 我不禁失笑道,“罢了,本宫倒也不是多么在意那些,别愣着了,赶紧去收拾东西吧。” 姜禾福了福身,“是。”便就去了。 歆儿跟在我身旁道,“娘娘为何信任她?” 我道,“无关信任,只是本宫觉着她有趣。” 歆儿极诧异道,“她平日里话少得可怜,旁人想跟她唠嗑都唠不起来,独来独往,闲暇时多半是自己一个人对着蓝天白云或者那几盆宝贝花草发呆,她哪里有趣了?” “况且…”歆儿拖长话音,却故意不说下去。 我挑了挑眉,“她对皇上有思慕之心,又如何?” 歆儿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跟着本宫,或许就再也见不着皇上了,她若留在宫里,起码还有一丝渺茫的希望。”我迈过寝殿门槛,径直往内室去,“那么你以为,她为何要跟随本宫?” 歆儿揣测道,“许是因为她若离了娘娘,怕就活不下去了。容妃娘娘若记恨她,娘娘前脚一走,她怕是后脚就要小命不保了。” 我瞄她一眼,“你既知其中厉害,还有什么可问?” 歆儿低了低头,“娘娘说的是。” 几名丫鬟手脚麻利地给我收拾行李时,我四处观望,都不见妍儿踪影。 我怕她想不开,心中有些担心。 歆儿本在上下指挥,见我神色不大对劲,便凑到我身边来,“娘娘是不是想问,妍儿去哪儿了?” 我面沉如水地嗯了一声。 “妍儿昨夜哭了许久,今早发现肿了眼睛,她本就没脸再见娘娘,如此更是羞于露面了。她…”歆儿叹道,“她打算恳请皇上,容她继续留在永乐宫。” 我惊诧道,“什么?” 歆儿道,“娘娘走后,永乐宫便空出来了,虽无主,却也要有人每日清扫,妍儿想担起这份活。” 这样的活计枯燥乏味,又挣不着前程,她何苦如此? “大抵是因为愧对娘娘吧。”歆儿不胜唏嘘。 我道,“本宫不是说了,本宫不怪她。” 歆儿道,“娘娘虽不见怪,但她心里总是不好过。娘娘也许还没有发觉,娘娘是极好亲近之人,一旦伴随过娘娘左右,便离不开了。若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娘娘之事,无论是身不由己还是情势所迫,都会陷在愧疚自责的泥潭里出不来。” 歆儿一面唏嘘一面回去干活。 留我一人独自迷茫。 可我又不是庙里的神仙像,哪有那等吸引人的本事。 多半是她想多了。
第76章 离宫 小薛子来向我回禀,行车已在外头候着了。我最后品了品茶,瞧了瞧这内殿里的病 小薛子来向我回禀,行车已在外头候着了。我最后品了品茶,瞧了瞧这内殿里的布置——大多是皇上亲赐,多少是有些留恋的。 可就要脱逃牢笼的喜悦充斥在我心间,那一点点的牵挂与离别带来的伤感算不得什么。 临行前歆儿四处看了又看,唯恐落下什么,最后捧着一箩筐首饰来到我面前,“娘娘,这些…都不要了么?” 我眼皮一翻,“你是想本宫将金银玉器、珠钗凤簪全都带上?” 我一向自诩淡泊,却不想细算下来,竟有那么多的珠宝首饰,连仅供赏玩的玉如意、玛瑙石等都能装一大箱子。 歆儿一来是觉着自己做不得主,二来是不舍得扔下那等金贵之物,便逐样逐样地拿到我眼前来问我这个要不要带上,那个要不要带走。 虽则我也十分意动,但终究有些东西,是不宜带在身边的。今次去往行宫,再不用赴宴出席,自是不必盛装打扮,打扮了也没谁看。 只是歆儿每拎着一样饰物呈现在我面前,我都会想起或是皇上亲自为我戴上,或是皇上曾凝神注视着我,说我戴着好看之类的画面。 这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像猫抓一样的难受。 我竟不知自己的记性好到此种程度,我竟恍然发觉这几年里同皇上之间,曾有过那么多美好而煽情的时刻。 为何彼时我不觉得有什么,总是略笑一笑道一句谢皇上夸赞,何其应付何其敷衍。 到了此刻我才意识到,皇上说真心待我的话,其实早已体现在方方面面。就连他冷落我的那两年,也不曾在外亏待于我。 难道…是我不懂珍惜… 可父亲颤颤巍巍走远的背影是刻在我骨子里的伤痛,皇上的种种手段我都可以视若无睹,可关系到我的至亲,我怎能置身事外,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依然顺从地入皇上怀? 歆儿不知我心内鲜血淋漓,仍不知疲倦地手托钗环簪佩悬在我眼前,等同于扎在我心上。 好在酷刑就要好此为止了。 我瞅了眼其中最为不值钱的一枚荷包,手工之粗糙实实上不得台面,别开脸道,“莫再耽搁了,这些东西本宫全然用不上,你找个柜子放着就是。” 一句话似是自然而然地浮在我心头:本宫又不是不回来了。 这让我心里陡然一惊。 歆儿扁着嘴应了声是,转头把那一箩筐物什放进柜子里。 她两手空空地回到我身边来,却仍在左顾右盼。 我问她,“你同沈侍卫道别没有?” 歆儿脸色一白,喃喃道,“娘娘怎么提起他来…” 我道,“本宫上回借你之事发落了元妃,到底是连累了你与他,此去行宫,你和他分隔两地,怕是情缘难再续,你若…” 歆儿立刻嚷道,“娘娘才是这世上对奴婢而言最重要的人,若不能跟随娘娘左右,奴婢活着还有何意义。” 我无言地望她一眼,而后叹了口气,“你的终身大事,本宫不能为你做主,反倒误了你…” 歆儿再铿锵有力道,“侍奉娘娘便是奴婢的终身事,其他的,奴婢不放在心上。” 她说得这样坚决,我也不好再多说,只得又默默一叹。 也许到目前为止,她和沈承翊之间尚且只有淡淡情愫,但她还不明白,此种模糊暧昧之情,才是最甜蜜而珍贵的。 待到一切准备就绪,我从长榻上起身,缓缓向外走去,斜刺入殿的日光拉长了我的身影,使我周身感到温暖,眼前却看不分明。 与我随行之人唯有歆儿、姜禾和小薛子外加个车夫,而来送我一程的,竟是玉妃和傅湘傅贵人。 我自知在宫中这三年多里,不曾结交过知心人,所以也并未期待着有成群结队的人为我送行。 哪怕是一个也没有,我也不觉得出奇。 若有一二,按照我的设想,也应该是徐贵人以及不怀好意的元妃或是容妃。 怎会是玉妃和傅贵人。 我与她俩立足于马车前,心内五味杂陈,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好。 还是傅贵人先道,“皇后娘娘之言行一贯出人意表,因是有过先例,嫔妾原以为皇后娘娘无论做出何种举动,嫔妾都能习以为常,不会再感到意外。不曾想今日一早便听闻皇上亲下御旨,安排娘娘出宫养病,细打听之下更得知是娘娘主动请旨,嫔妾委实诧异。娘娘再如何厌倦这宫里的日子,也不该就此离场,娘娘岂是轻易认输之人?” 她本是冷漠话少之人,忽然间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想必是憋在心里许久了。 我从容道,“本宫并非超然物外之人,富贵荣华本宫也不是不想要,本宫只是不愿留在这里罢了,认不认输的,也不重要了。” 傅贵人似是替我感到不值,清秀的容颜中含了几多惆怅。 反而是玉妃一副通情达理的模样,站在我的立场上为我说话。 玉妃柔声细语道,“娘娘出去散散心也好,许多事情长久地闷在心里,总是对身子无益的。” 我讶然地笑了笑,“玉妃,本宫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变了?” 她当然知道我所指的是什么,自从她在我宫里安插眼线被皇上识破,她就浑似变了个人,再也不张扬跋扈,也不目中无人了。 玉妃笑得有些娇羞,“臣妾只是收敛了些,以往太不知分寸,娘娘宽宏不与臣妾计较,臣妾早该改过自新才是。” 她蓦然携起了我的手,“万幸臣妾未曾犯下大错,过去的所作所为总还有补救的机会。只是行宫寂寥冷清,人手用物都比不得宫内称心,娘娘若是思念皇上跟太子了,便着人给臣妾递个信儿,臣妾定会转告皇上,求皇上召娘娘回宫的。” 她言辞极恳切,动人的双眸中波光粼粼,朱唇开合间眉头微蹙,眼睫轻闪,如月般姣好的面容上写满了情真意切,加之握住我的纤纤玉手触感极柔极软,更带有一丝温暖。 我若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难怪英雄爱美人,这其中的美妙,真真只有拥有过方可领略。 为使本心不动摇,我只得抽出手来,“妹妹能如此为本宫打算,本宫心领了,只是本宫归期遥遥,妹妹就不必为本宫挂心了。” 我转目望向傅贵人,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清瘦素朴,但比原先的精神面貌要好多了。自从她父亲得皇上赏识,宫里那些见菜下碟之人都对她格外客气,内务府更是不敢怠慢。 尽管这些不是她所看重的,但日子总归是好过了许多。 人生在世,自然不会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吃苦受累折磨自己。 我意外发觉她与玉妃的眼神都时不时往随在我身后的姜禾身上瞟,其中意味难说分明,好比缠成一捆的麻绳,理不清。 我清清喉咙,“两位妹妹能来给本宫送行,本宫心怀感激,只是日后难见一面,本宫也没法帮扶你俩,只能道一句珍重,就此别过了。” 玉妃是个感性的人,因离别的感伤而触动心肠,自然就落下泪来,“皇上只说娘娘要去行宫养病,并未言及其他。娘娘始终是皇后,即使不在这里,也仍是中宫之主,位高权重。再者还有太子,娘娘是太子生母,皇上心系太子,就必定会常常记起娘娘。臣妾相信,娘娘总会归来的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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