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郡主!”郑明小声提醒着。 长乐才发觉自己的眼睛都快粘到偏殿内去,又走着神,都没听见裴怀度刚刚在说什么,她心虚地低下了头。 然后用一种可怜兮兮的语气恳求道:“表哥再说一遍,我刚刚走神了没听见。” 裴怀度被气到了,冷声一笑,“再说一遍?朕看倒不如把和宋嘉润那小子一同拘禁了,省的到处惹是生非。” 此言一出,长乐当即抬头反驳,“我才不跟他一起被拘禁呢!他打架活该,我又没……” 对上了裴怀度如寒天霜雪刺骨的眼神,她的声音弱了下去,到后面几乎不可闻。 “嗯?” 裴怀度甩袖负手而立,目光放远到殿内屏风后的人影上。 此时长乐水汪汪的眼睛勉强挤出了些湿意,故作拭泪状,捏起素白绣梅花的手帕,“好了我知道错了。今日不该偷溜进来。” 哽咽了一下,“我才不要去春晖园,在那怕不是要憋死,只能跟宋嘉润大眼瞪小眼。” 她才不去春晖园呢,要是让娘亲知道自己要被关到那去,指不定要怎么收拾她了。先讨一顿打,再关上一段时日,怎么可能受得了啊。 再说了,她跟宋嘉润也合不来,两人相见怕不是要打起来。 不行,绝对不行! “下不为例。” 长乐竖起三根指头做了一番保证,态度陈恳,语气虔诚。 但她正背对着裴怀度,看不见他什么表情,不过她倒是可以看到颜晚意看着裴怀度痴迷的眼神。她一边说着,一边朝颜晚意做着鬼脸,自然而然收到了她满是怨恨的一眼。 只是一眼,颜晚意便迅速低下了头,扯着帕子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长乐声情并茂地说完后就被郑明恭敬地请了出去。 本还想再和缪星楚说两句的长乐有些不满,她挤着身子就想要往里头去。 裴怀度淡然看了她一眼,她便如鹌鹑一样缩了脑袋,灰溜溜地走了出去。 在路上边走边气愤,今日若不是颜晚意,自己还能和缪星楚多说些话呢,贪玩跑出来溜到了偏殿还被轰走了。 不过她瞧见今日颜晚意失魂落魄的样子,她心里就乐开了花,一扫刚刚的坏心情,长乐唱着小曲兜兜出了宫。 来日方长,她就不信了。 这一头郑明送完长乐出门,转过身来请颜晚意出去。 “颜小姐,这边请。” 颜晚意欲言又止,刚刚又被长乐怼到无话可说,红了眼眶,此时眼尾拖出一抹殷红,柳叶眉微微蹙起,声音轻柔,“今日姑母亲手做了些糕点让我送来,嘱咐我亲自送到。” “有劳太妃挂心,朕若是得空,会去她老人家宫里探望。” 声线平淡至极,听不出半点的情绪。 颜晚意一时之间也想不到说什么,只能应了声是,心里缀着不安和不甘。 今日来到紫宸殿一遭不仅没有让这盘糕点发挥作用,反而险些让她在众人面前丢脸了。 想到姑母的期盼和嘱咐,她的心又是一凉。 跟着郑明出去那当口,她三步一回头企图再看看裴怀度,毕竟得见天颜的机会不多,接着就看到了他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偏殿。 颜晚意又想起了长乐郡主口中的“姐姐”,惊诧间又带了些怀疑,今日这偏殿究竟是何人呢? 在袖中暗中握紧了手,垂下眼眸低头走着,藏下内心的万千起伏。 这件事一定要告诉姑母,若是宫里的娘娘到还好,若是普宁观那位…… 那事情就有些棘手了。 紫宸殿偏殿内,青然站在一旁陪缪星楚用了些粥,她昏迷了一日,胃正虚弱着,只吩咐膳房备了些粥来。 缪星楚对于自己昏迷一日一事感到震惊,给自己把过脉之后神色定定,有些恍惚,想着应是在山洞那一日受凉受惊,还发了热,导致毒素蔓延。 她神情恹恹,耷拉着眉眼,就连青然递过来的温热的粥,也只用了一些便吃不下了。 听到了脚步声传来,一开始她以为是古灵精鬼的长乐,后来听这脚步声沉稳,像是个成年男子,猜想这应该就是那位公子了。 “夫人可好些了?”声音低沉而和缓,从她侧边传来。 缪星楚垂下了眼眸,语气平静,“修养许久了,身上已没有什么大碍。” 她没有跟裴怀度说毒素蔓延的事情,只希望他能速速送她会普宁观,呆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一时间之间很难适应,也不能按照用些药来抑制毒素。 若是任由这毒素蔓延开来,行至五脏六腑,就是大罗神仙来也无济于事。 于是她开了口,“这几日麻烦公子了,若是无事,可否送我回去,都过了两日了。” “不急。” 裴怀度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看了一眼缪星楚的苍白脸色上挂着的病态,便示意了一下郑明。 郑明见状立刻去办。 殿内沉寂了一会,然后又是一个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我说你急什么,又不会跑。到底是什么事情,要你家主子火急火燎把我从药山中挖出来,我衣服都还没换好,就被那六亲不认的林一拖了过来。” 沈镜安头发乱糟糟的,插着些杂草,身上的衣袍灰扑扑染上了尘土,夹杂着几根药草。 他黑着一张脸,没好气地随郑明走了进来,嘴里絮絮叨叨抱怨个不停。 看见了坐着悠闲饮茶的裴怀度,正想大不敬骂几句先过过瘾。但眼睛余光瞟到了缪星楚身上,他这才噤了声。 眼神在裴怀度和缪星楚身上转来转去的,啧啧了两声。 这莫不是新欢吧,都宠成这样了要他来上手看,宫里又不是没有太医。 刚刚没有留神注意,沈镜安在缪星楚抬头的那一刻才发觉她眼睛没有焦距,有些空洞,缺乏灵气。 可惜了一个美貌的女子,竟然目不视物。她端正坐着,身姿窈窕,浓纤合度,欺霜赛雪的皮肤细腻光滑,眉眼如画,唇点如朱,静坐有一份空谷幽兰般的静雅沉稳。 “这位大夫刚刚是在采摘半莲沙华吧。” 沈镜安随意拔掉了头上探出来的杂草扔在了地上,听到缪星楚这话来了兴趣,“正是,姑娘如何得知?” “不过是闻到了这株草药特殊的气味,就像是竹香混着墨香,若是尝一点便先是一种清新的甘甜,而后泛上一股极苦的味。” 听到这话,沈镜安眼前一亮,原本的戏谑和抱怨都收了起来,目光灼灼看着缪星楚。 似是察觉到了对面人的眼神,缪星楚微微一笑,“我自幼跟随我祖父学医,一次有幸得到半片晒干了的半莲沙华,那时尝了一下,便终身难忘。” 沈镜安抚掌,“不错,这是我培植了一年半的半莲沙华,等了许久终于等到它开花了,废了好大力气才采摘完,忙不迭就被人送到这来了。” 说完他幽幽看向了漠不关心的裴怀度,眼里带了些怨愤。 裴怀度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袖,骨节分明的手指抚上了手腕上的一串檀木珠,清隽的面容带了分笑意,不达眼底。 沈镜安僵着脑袋别了头,讪讪一笑,转向了缪星楚。 “既然都来了,我替姑娘把个脉吧。” 青然先是服侍着缪星楚躺了下来,又在手腕上放了一层白帕,这才让沈镜安诊脉。 沈镜安认真诊起脉来,越听神色越是凝重,面色紧绷,让在一旁的青然内心有些不安。 “冒犯了,让我看一下姑娘的眼睛。” 说着,就用手指划上了眼皮,不同于刚刚的吊儿郎当,此时的他认真而严谨,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沉默了片刻,他才说了一句话,“姑娘知道这是毒吧,不然也不会将其封在眼睛内。” 顿了顿,他缓缓收回了那只查看眼睛的手,“只是现在这毒蔓延开了,若不尽快医治,有性命之忧。”
第22章 医治 此话一出,四周的空气仿佛的凝滞了,如乌云压顶,带着沉闷压抑的气压。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落针可闻般的死寂。 缪星楚眨了眨眼睛,像是对这话毫不意外,手指尖轻轻触摸在锦被上绣着的花纹上,细腻的触感从指腹传来,有些凉意蹿了上来,蔓延上微凉的血管,传递进心脏隐约有钝痛感如刀割磨着。 她面色如常,平静的一张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当周围人若有若无的探究的眼光炙热地落在了她身上,她才缓缓开口,“没错,若不及时医治,恐有性命之忧。” 声音空泛泛落不到实处,仿佛在尘世之外,带了分超然度外的通透,生死在口中都是虚空。 她并非是不惜命之人,只是多年的独居和习惯让她不习惯去麻烦别人,若是自己可以解决的事情,又何必让他人过问。 独立而清醒,自在而从容。哪怕是裴晋北婚后丢下她,三年来不曾见过一面,只寥寥音讯给她报了平安,她一个人也能活得很好。 在听到他死讯的一刻,她带着沉痛的心情重返故地,为他收殓。 被人下毒失去视觉的时候,她没有因仇恨而蒙蔽了双眼,而是以冷静的思考保全自身,再作打算。 眼下听到了沈镜安的诊断,她验证了心中的猜想,也隐约生出些闷烦意来。若是送她回去,她那头尚有药压制,只是效果略差些,对以后的恢复也不利。 这毒性恶劣,又来自南疆,隐秘而罕见。上回的周大夫看过后束手无策,她歇了心思,只当对方看出,也对这解毒没什么把握。 思索间,就听到有脚步声传来,沉稳的步子靠近了些,缪星楚略想了一下那位置的人,有些诧异的抬头,熟悉的雪松清冽的香钻进鼻尖。 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了那日马上飞奔之际,她环着裴怀度劲瘦的腰身,微烫的呼吸落在她鼻尖耳后,宽肩窄腰,利落流畅的肩颈线条隐隐起伏着。 紧接着,她的手腕就被抓住,紧紧地扣住,宽厚的手带着烫人的温度从手腕开始火速蔓延,冰凉的腕间如坠火苗,她有些不大舒服,挣扎了一下。 缪星楚怔楞,如果没有记错,面前的人已经是第三次这般扣住她的手腕了吧。第一次他昏迷着差点没把她手腕掰折,第二次他尚有意识,在山洞里他抓住她无意触碰他火热胸膛的手,呼吸间都带着温热。 而第三次,就是现在,他清醒着还要抓住她手腕作甚。 “还着急走?” 听到耳边的声音藏着些愠意,勾着的尾音的问话有不容分说的威严,仿佛这人是高高在上惯了,连询问都气势逼人。 她压下手腕传来的痒意,面色平静如水,波澜不兴,“走。” 裴怀度阴沉着一张脸,蹲下来握住缪星楚的手的姿势丝毫没有影响他散发出摄人的恐怖气息。 跟随在他身边多年的殿内人,都战战兢兢不敢说话,这是主上不悦的信号,若是胆大触了眉头,拖出去生死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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