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莫名生出些羞恼,可她乏力着,着实是没有力气在意这些了。 裴怀度低头看向怀中人紧皱着眉头的神情,两弯眉和她垂者的嘴角,叫人看出些委屈巴巴来,又联想到刚刚她吃药时候的苦样,没由来他生出了笑意。 见缪星楚平稳下来,裴怀度便将她放置在床上,他起身去换了件衣裳。 刚刚那番折腾,出了不少汗,加之药效催发她一身软香,抱她久了,身上都染上了那清幽的香,属实让人多了分心猿意马,惹得他心头泛起一阵躁意。 他休整好回来的时候沈镜安正好施完针,缪星楚就裹着被子躺在床榻上,平稳地呼吸,整个人沉静下来,撩开额间的一抹发,露出她那张干净胜雪的脸来,宽大的被子衬得她小小一只,在光的打照下显出破碎的剔透感,像水晶玻璃般。 青然给走过来床榻的裴怀度行了个礼便退到了一边。 倒是沈镜安一边收着东西一边嘱咐着,絮絮叨叨个不停,还开了几服药,几时服用,服用几次,多少剂量都一应说全。 罢了,他望向裴怀度,“等等她若是发冷,浑身如冰冻一样是正常的,一阵子就好了。若是她实在受不住,你就用内力输点热给她,也可让她舒服些。” 裴怀度俯身看了看她安睡的面容,也不知道算听没听见沈镜安的话,只坐在了床榻边,替缪星楚掖了一下被子。 沈镜安今日来这一遭本就匆匆忙忙,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去处理,被人拎着一路又耗费精气神解毒已经仁至义尽,他揉了揉有些发痛的额角,今日可把他累坏了。 看裴怀度这一副卸磨杀驴不理不睬的态度,瞬间来了气,头上青筋鼓起,小声骂骂咧咧跟随着郑明走了出去。 好巧不巧,沈镜安没走出去两步,缪星楚这边就有了动静,她在素绿花纹锦被中的手握住,身子不住地抖着,牙齿打着颤,冷,就好像是整个人被放在了雪地里,然后有人不停地铲雪倒到她身上,兜头而来的冰雪在她眉梢出化成了雪水,滚进了衣裳内,肢体所经过之处都被冻僵了。 几乎是凭着求生本能般的,她瑟缩着身子靠近有热源的地方。 一点一点往裴怀度这一边挤过来,她的嘴唇冻翻了白,长长的睫毛像蝉翼般不停动着。裴怀度伸出手放到她的额头上,冰凉的触感让他不由得推开了些。 但缪星楚骤然感受到那热意,蹭着身子就要往他手掌方向凑来。 裴怀度见状,打量了一下她此时的状况,剑眉扬起,薄唇抿成了一条线。 掀开了锦被的一角,将她的手从被子中拿了出来。 本想握住她手腕用热力给她送些热来,却被她摆开,阴差阳错间,她软弱无骨的小手钻进他的手来,手指贴着手指感受着他掌心的暖意。 十指相扣,冰凉的一刹让裴怀度怔楞了住,他的眼皮重重跳了一下,随即将自己的手抽离开来,改扣住她的手腕,将一股热意输送过去。 所幸这一次她没有挣脱开来,而是眉眼舒展,老老实实地躺着,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 裴怀度另一只手将被子一边掖好,不让风透进去。 郑明匆匆走了衤糀进来,见裴怀度坐在床边,行礼禀告:“圣上,齐王殿下携王妃求见。” 裴怀度揉着眉心,面色冷峻,听到齐王二字,更是眉峰蹙起。 郑明低下了头,心里想起了周夫人昏迷那日,圣上让暗卫去查的事情,虽然裴晋北捂得紧,处理得也算干净,可一个大活人的踪迹如何抹除。 顺着一些蛛丝马迹,暗卫便查询到了当年齐王在边关和缪星楚成亲一事,这事隐秘,也就只有少部分人才知晓,废了老大劲才挖出来的。 郑明心颤着,可三年前齐王殿下回宫之后就求娶了姚太傅之女姚晚棠,只字未提在边关与人成婚之事,这桩婚事是圣旨赐婚,大婚当日为显圣恩眷顾裴怀度还亲临府上。 眼下弄出个夫人来,这事情还真是棘手。 偏偏这夫人还与圣上有了关联,这再怎么说,按照伦常来讲,这缪星楚应算是圣上的弟媳。 事出紧急,也还没来得及查清楚为何缪星楚千里迢迢来了京城,又是如何被人下了毒,送进了普宁观。 郑明还没细想就被裴怀度冷声打断:“加个屏风进来。” 这是要在殿内宣见齐王夫妇了。 应下之后郑明赶忙遣人去准备屏风,又给殿内换了沉楠香。 他小步迈着走了出去,到汉白玉石阶上停下,俯身行礼后道请齐王夫妇进殿。
第24章 召见 日丽风和,万里无云,飞檐下倾泻的天光铺在了汉白玉的台阶上。 顶着头顶的热气,裴晋北和姚晚棠已在殿外候了许久。 两人相对无言,只在马车上闲话了几句府里的琐事。这几日向来贤惠淑良的齐王妃和人称君子端方的齐王不和的流言在京里掀起,外人是云里雾里,众说纷纭。 事实上两人因边关红颜之事已争吵许久,他人不明就里,而姚晚棠却依据手里掌握的一些消息而坚信裴晋北在外头养着一位红颜。她闭于后宅,所得证据不多,不过已足够引起她的警惕。 而这件事也成为她和裴晋北之间的一道裂缝,打碎了她一直相信的完美夫君的假象。原来在面对这件事上,清良方正的他会露出他人不可见的陌生模样。 姚晚棠神情有些恍惚,她站立等候的时候端着仪态,实际上脑子已有些游离,三年婚后的恩爱的一幕幕呈现在眼前,而后在这郎朗天日下如烟云般消散干净。 褪去色彩后的冷静审视,她开始抽茧剥丝,去尝试寻找那些曾经被她忽略的那些异样,那方红笺,那块绣工拙劣的竹林方帕,他站在书房外出神的模样。 尽管他解释多次,又尽力安抚,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心里头那块明镜破了,努力拼起来还是看得见裂缝,一人独坐临在窗前,她无法说服自己他还是原来的那个裴晋北。 青天白日,姚晚棠竟感觉到一阵冷意席卷上了心头,背后惊颤出冷汗,她望向了一旁的裴晋北,见他微微出神的模样,轻嗤一声。 裴晋北素来风姿疏朗,挺立如松,一行一步间均是君子雅正的端然姿态,面上总挂着温和的笑意,待人处事方面持节有度,严宽相济,在朝野尚有薄名。 此时他站在殿前候着,面上从容自若,只眼中略过的微光显出他的一点不平静。 听到姚晚棠一声嗤笑,他略侧过头,幽沉的眸子眯起,嘴里却道:“晚棠可是身体不适。” 姚晚棠垂眼,视线落到了脚下的砖块上,“王爷好眼力,妾从身到心都不适。” 她有意避开他的眼光,不去看他那张俊秀的面庞,怕多看两眼,她会相信他说的话,那些哄骗她的甜言蜜语。三年恩爱夫妻,人人羡慕她独得宠爱,夫君风光霁月也未曾纳妾,就算三年无所出也恩爱如初。 “那等下面圣后可要请太医好好医治,晚棠若生了病,我近日外出办事也不会安心。”裴晋北话语温和,如沐春风般让人感到舒心。 这些话过去她听得不少,如今听来,只觉得齿缝生寒,脚底冒出了冷气窜上了脊骨。他这些话到底是真是假,温柔面皮下又藏着什么,她不得而知。 姚晚棠低声含笑,“谢王爷关心。” 低眉顺眼的模样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可她面前的这人是惯会洞察人心的裴晋北,他眼底闪过一丝狠厉,转瞬又恢复了平静。 郑明恭敬走来请二人进去。 裴晋北拍了拍衣上看不见的尘土,带着姚晚棠走了进去。 行至殿内,二人跪下行礼问安。 裴怀度挥手让人给他们夫妻看座,一旁的侍从立刻抬来了椅子。 一走进来,裴晋北就察觉到了几分异样,从殿内点起的沉楠香到面前多了几扇山河锦绣的屏风,以及泛着苦的药味。 隔着重重精致的屏风,里头的人影看不太真切,不过也没人敢直视天颜,因此是被隔绝出的一块地方来。 “朕本不欲插手你们夫妻二人之事,你们是圣旨赐婚,金媒玉聘,天作之缘。何事须闹得满城风雨。” 裴晋北谢罪,只道是夫妻之间的琐事,那些是捕风捉影,皆属无稽之谈。 姚晚棠一言不合就收东西回了娘家,大张旗鼓闹得谣言四起,可她生性倔强,不惧流言蜚语,依性行事,爱恨坦荡。姚太傅也并非不明事理之人,了解事情的起因之后劝自家闺女不必拿捏些没影的事情闹,夫妻之间的感情都是这样一点点消磨没的。 她虽心有戚戚,却也不敢讲自己的怀疑和盘托出,也不愿让疼爱自己的老父亲为自己担忧,沉着一颗心在府中呆了几日便随上门几次求和的裴晋北回府。 只是回府之后和裴晋北之间的相处都十分僵硬。 不过眼下事情都闹到了这份上了,她也不好在这种场面给裴晋北难堪。再怎么说她都是齐王府的王妃,代表着齐王府的颜面。 姚晚棠只能随着裴晋北的话说是夫妻之间的矛盾,事情已经得到了解决,不好拿此事惊扰圣上。 裴怀度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骨节分明的手指渗着凉意,摩挲着玉上的纹路,漫不经心地看向了屏风之外的裴晋北。 像是感知到什么的裴晋北隔着屏风看去,手握紧又松开,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沉楠那股木质香冉冉升起,他的心沉了沉。 “朕听闻在边关有位姑娘,医术了得,曾在雁门关大疫中出入疫区治病救人,还同大夫们一起研制出了奇药应对瘟疫,名声响亮。不知齐王殿下可曾听闻。” 裴晋北瞳孔缩了缩,心头大骇,他抬眼望向了屏风内坐着的裴怀度。 难道事情败露了?他如此隐秘行事,又抹去踪迹,就连当年在边关的时候都是化名行事,成亲时候用的都是假名,只待来日接缪星楚回京时再做解释。 不对,既如此,那圣上为何是这样的问法,是试探还是其他意味? “此女医术绝伦又天资聪颖,在雁门关瘟疫中立下大功,她不求名利,只逍遥处事,臣与她打过交道,有过几面之缘,相谈甚欢。臣念她是个人才,希望提拔任用,曾向地方引荐。” 这说的是实话,明面上的事他做的是滴水不漏。他们本就是在那场瘟疫中结识,那时他惜才,的确向当地举荐过,不过那时他人微言轻,尚无根基,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后来他在明里暗里帮她许多,两人就此结缘,到后来相恋成亲。 淡淡的一句传来:“是吗?” 那声音平淡之际,却又裹挟着沉重的威严,君王雷霆之威,在简单二字中听出些不寻常的意味。 似是有些无聊,裴怀度拾起了缪星楚散落的一点尾发在手中,丝绸般柔软顺滑的乌发在掌心划过,痒痒的,仿佛钻进人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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