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了几句道观中的事,说起了观主上门过两次,皆被白梓冉以缪星楚在病中需在积翠阁静养给挡了回去,若是让她察觉出缪星楚不在道观,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兜兜转转几个圈,白梓冉才终于绕到了她想要问的问题上,她抿了抿唇,似有些不好意思,一颗心跳动着,不知是不安还是焦躁。 “你们……是单独呆在一起的吗?” “嗯?”一开始缪星楚没听得太明白,在脑子里滚了几圈,听出了些意味来。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摸上了膝盖骨,摩挲着身上丝滑柔顺的白色绸缎,不期然回忆起了在树林和山洞的那一日。 裴怀度问白梓冉是如何评价他的,又问她眼睛是如何伤的。再后来她替他包扎伤口,裴怀度昏迷不醒缺水的时候她咬破手指喂了一点血给他。 这样想来,两人在山洞相处的那短短一夜,还发生过不少事情,她给他诊脉的时候无意触碰他胸膛,搭上手腕又被他反手扣住。 不过这一些说出来无端惹出些暧昧的猜忌来,眼前询问的人又是那人的青梅竹马,若是他们存了破镜重圆的心思,被她这么一说,许这裂缝就更大了。 秀眉微蹙,缪星楚含糊了句,“记不太清了,后来我昏迷了过去,醒来就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白梓冉手指在袖中蜷缩了一下,很快就放开,她微微一笑,“是吗?许是我多想了,星楚也别放在心上。” 裴怀度遇刺那一日事出惊险,她也只能看到飞驰而过的骏马一下就跑得没影了,身后跟着的护卫暗卫都在护驾,还没等她疾呼出声音,她就看到了在人群中因冲撞而失去依靠的缪星楚左右无依,正伸手准备去帮衬一把,却被飞射的剑挡住了去路。 再下一秒,就是快要淹没人海的缪星楚被裴怀度拦腰一抱上马远去的背影,她惊诧至极,却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后来被人护送回普宁观,身边还跟着个哭哭滴滴茯苓,一下子就是心烦意燥。 一头担心这裴怀度的安危,一头又忍不住去想两人独处会发生什么事情。思来想去没个结果,过了两日终于有消息传来,人却到了皇宫里去。 白梓冉猛地起身,僵硬在原地许久,都不记得自己问过几遍,才反复确定下来。 她一下慌了神,传了口信说是要进宫探望缪星楚,过于心焦都让她忘了是在晚上,宫门已闭,裴怀度接她入宫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来不及想些什么就已经到了宫中,踏进宫门的那一刻,高楼巍峨,戒备森严,她才觉得不妥,贸然入宫,势必会引起暗流涌动。 不过,若是借此机会试探裴怀度的心思也未尝不可,毕竟自打他们重逢来,她已经摸不清楚他的态度。人人说他攻打大晋是为了她,征战沙场杀伐果决,他已再无夕日少年儿郎的模样,就连她都看不太明白。 裴怀度对她是否还存有情谊? 千回百转思绪不平,白梓冉匆匆入宫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茶,喉咙有些涩,“星楚可知这是何地?” 她心下已有隐隐猜测,思及缪星楚的话语言谈中并不知晓此处是皇宫,便知道裴怀度没有让她知晓他的身份。 “应是谢公子的府上。”缪星楚说这话的时候有些迟疑,说来她来到此处已有一段时日了,她并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距离普宁观又有多远。 谢? 白梓冉悬着的一刻心有些放下了,此时此刻她的脸色才多了分真切的笑意,“谢家非富即贵,就连我都是第一次来,高门深墙,繁华锦绣,着实是让人看花了眼。” *** 翌日。 今日阴雨连绵,细雨如丝,给天地万物罩上了一层朦胧的纱雾,远远望去只见重重楼阁宫墙在绵密的雨里模糊了轮廓。 缪星楚一大早起来就感受到从窗户缝里透出来的清新的雨,她坐在了窗边,眼前模糊一片,细雨在屋檐下垂下帘幕,滴滴答答的声响忽大忽小。 青然端着一盘糕点走了进来,瞧见缪星楚站在窗边,白嫩的足赤着,衣衫单薄,她眼光放远到窗外,就直愣愣站在那,瘦弱的身影仿佛下一刻就要被风吹走似的,与窗融为一景,自有一番水墨画的意境。 放下糕点在桌上,找了一件披风拿在手里,青然走过去披在了缪星楚的身上,笑着开口,“夫人若是想看雨,也该爱惜自己的身体,这病才刚有好转,怎又到窗边吹风。” 像是应景一般,缪星楚咳嗽了两声,任由青然给她穿上了披风,被冷风吹冻得僵硬的手指缩进披风里,许久了才有些暖意。 闲聊中,她问及:“你家公子可有说何时送我回去?” 青然绑披风的带子的手微停,说了句,“公子说,待你修养好了,便送你和白夫人一同会普宁观。夫人不必担忧。” 一同回去?她原以为白梓冉还会在这里呆多些时日,没曾想是要同她一道回去。 正说着白梓冉,她就推门走了进来,今日她穿着一身天蓝色云纹连珠水雾裙,身量纤纤,淡雅的颜色在她身上显出几分色神韵来,与连绵的雨融在一起,薄纱的裙摆因沿路的水迹有些湿,走动间如池中青荷,亭亭玉立。 “今日可好些了?”白梓冉径直走了过来。 还没等缪星楚回答,白梓冉身后便传来了脚步声。她回头一看,是裴怀度一身常服朝这边走来。 瞧见缪星楚还未穿戴整齐,白梓冉走了出去啪的一下把门给关上了,示意青然给缪星楚换好衣着。 “听说你受了伤?可好些了。”白梓冉杵在门外,有些手足无措,面上划过了些不自然。 裴怀度来时看见她一把把门关上有些不解,又听闻她关心他的伤势,思及前些时日她对他爱答不理冷眼相对的态度,觉着真的是女人心海底针。 他略微退后了两步,保持出距离来,淡淡一句,“无碍。” 这后退的动作让白梓冉有些受伤,她觉着自己请求进宫已经是有些委屈了,为何他是这样的态度。难道真的这般无情吗? 既如此,他又为何将她带回来呢? 再说话的时候,她抬眼已有些红了眼眶,眼珠子在框里打转,“那日你在混乱中毫不犹豫救下周夫人,你可看到我也在附近?” 郑明在后头心里一咯噔,低下了头,心里想怎么没看到,他还担心圣上没看到,提点了两句,没想到圣上骑马路过没有本分想要停下的意思。 若不是遇见刺杀,说不定也不会和缪星楚有什么交集。 “你眼聪目明,在混乱人群中可自保,何须他人来救?” 在里头正穿着鞋的缪星楚听到这一句话,脚还在鞋外头没穿进去就停住,眨了眨眼。 她觉着这位谢公子和白夫人还没破镜重圆是有原因的。 这样说大实话,哪个姑娘家听得乐意? 白梓冉一下噎住了,沉默了一会她扬起下巴,质问道:“你莫不是见她貌美,起了什么心思吧。” 裴怀度声音冷沉,透出浸水的冰凉,“我对寡妇不感兴趣。” 门啪嗒一下开了,缪星楚穿戴整齐后站在两人面前,清清冷冷的模样,面无表情。 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不知为何,再一次看到缪星楚,裴怀度的心里闪现了昨日在梦里的片段,已不太清晰了,只余几个片段在脑中,玉手纤纤,娇声婉转。 裴怀度的黑眸沉沉,凝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第29章 来者不善 自打回了普宁观, 白梓冉对缪星楚的态度就疏离了下来。 缪星楚猜想应是那日在门口的对话让两个人都尴尬,若再不保持距离,心里总有些不舒服。 对于眼下的这个情况缪星楚觉得挺好的,她本性自由, 不愿被束缚, 甚少结交好友。而她与白梓冉不过几面之缘, 还算不得多深的交情。 今日阳光明媚,雪霁居懒洋洋地躺在普宁观的一角, 无人问津, 自从那日纪凡不分青红皂白前来闹了一番,愿意来这儿的丫鬟嬷嬷少了, 听闻这观主为了解决看病难的问题, 特地从山下请了大夫久驻。 好巧不巧请的是上一回在积翠阁替白梓冉看病的徐大夫, 这徐大夫上回就对缪星楚颇为赏识,又怜惜她目不视物, 时常赠些草药给她。 不能在雪霁居里制药之后,徐大夫的药阁就成了缪星楚在普宁观的第二个居所, 她经常有事没事就跑到那去看徐大夫制药配药,又时不时自己动手, 只不过她的毒还没解完,只能朦朦胧胧看些东西, 用久了眼还不太舒服, 故而都是小打小闹打发时间。 今儿一大早徐大夫有事外出了,听说是他那不争气的小儿子在外头惹了祸,徐大夫这小儿子没学到他爹的医家功夫, 倒是投机取巧坑蒙拐骗的事情没少做, 总爱那些不值钱的草药制成药丸然后欺骗病人, 有时候歪打正着治好了还洋洋得意,总之不是个正形的。 雪霁居的石桌石椅上飘落了花瓣,从院另外一头飘过来的,听说隔壁那院种着杏树,春日游,则有杏花吹满头的美好景象。院中一棵大树,垂落数须,微风吹拂,摇曳风情,吹起花瓣飞舞。 缪星楚独自一人坐在了石椅上闭目养神,她穿着一身月白色云纹绣长裙,外罩一层青色轻纱,配上她一身雪白的皮肤,在光下显得莹润生光,托腮而露出的皓腕更是胜雪,在红玉镯子的晶莹下添了抹亮彩。 “青然姐姐,你的手怎么那么巧呀。” “多练多学就都会了。” “你好厉害啊,我发觉你什么都会。一看就是学过很多东西的人。不像我就是乡野丫鬟,若不是夫人收留我,我早就不知道被卖到哪去喽。” 才清静了没一会,耳边就传来了茯苓叽叽喳喳的声响,自从裴怀度让青然跟着缪星楚回了普宁观,茯苓像是找到了好玩伴,日日缠着青然问东问西。还没等青然待上白日,就差不多知晓了缪星楚衣食住行的喜恶。 全赖于有茯苓这个套不牢嘴的丫头。 眉宇间挂上了几分无奈,缪星楚左手托腮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心想茯苓这丫头得亏是自己把她买了,这小嘴叭叭地讲,说个没完,泪点低眼泪又多,受个伤也要老半天的叫唤。这丫头怕是卖不出去吧。 正说着,青然就带着说话不停嘴的茯苓到了面前,端来了一盘如意糕放到了石桌中间。风乍起,垂起一片白色的花瓣落在了打头的那片如意糕上,晶莹的白打着光的颜色,点缀在绿的额头上,多了分野趣和盎然的春意。 可那没天分欣赏的茯苓,扒拉一下就把那顶头的花瓣扫走,献宝似的将如意糕端到了缪星楚的面前,没心没肺地笑着,“夫人快吃,这可是青然姐姐刚刚做出来的。” 缪星楚掀起了眼皮,微微的眸光落在了眼前的如意糕上,“我有些看见了,可以不用像往常一样照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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