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一抹掉眼角残存的泪痕,起了身,又去看那银白色的链条,神情着急,“这可怎么办才好,链子打不开我们如何走。” 缪星楚却先冷静下来,“你说这个地方僻远,这是哪里?” 此处的僻远肯定不是一般的僻远,没有多少时间给裴晋北将她带出去多远,她一失踪,消息肯定很快就会传到了裴怀度的耳朵里,可五日了,裴怀度都没有找到她,说明什么?这个地方极为隐秘。 说起这个姚晚棠就更来气了,“你知道这附近是哪里吗?” 缪星楚摇头。 “皇陵。” 听到这句话缪星楚也愣住了,接着听她继续说,“裴晋北曾经主持修建过皇陵,想必是留了后手。” 莫名有种阴森的恐怖弥漫在屋子里,坟土做堆,陵墓为邻,仿佛空气中都带了几分阴气。 缪星楚不解,“那你如何寻来?” “我在裴晋北身边的手下埋了后手,整整查了五日,才通过一点蛛丝马迹猜出来的。本也不知道对不对,想着来碰碰运气。” 说完姚晚棠的肩膀的就塌下去了,小脸皱起,用力搓了搓手,试图赶走身上的凉气,“可现在你这链子不解开我们很难出去,此地不宜久留,迟了怕出变故。” 想起了外头的护卫,他们力气大,说不定可以一剑劈开看看,姚晚棠起身朝门那头走去,“我出去看看,让人……” 话还没说完就堵在喉咙里,仿佛被人掐住脖子一般。 她面前的院子里出现了两具尸体,一剑割喉,血流如注,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眼前天已经安全黑下去了,只挂着的两盏灯笼摇摇晃晃,像是人的两个眼珠一样,泛白着,让她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面色惨白得不像话。 细雨连天,风声呜咽,一个人影提着剑缓缓走来,形同鬼魅,黑夜里看不见他的神情,那剑反射着光,鲜红的血一滴一滴滴落,在剑尖上汇合。 姚晚棠一下被吓得魂飞魄散,脑子里第一时间冒出来的竟然是有鬼,怕不是哪个先皇先后的鬼魂找上门来了吧。 退后几步,立刻冲进了屋,猛地将门关上。 她软瘫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心神俱散,一张脸血色全无。 “星楚,有鬼啊……” 话音刚落,锁好的门被剑砍开,发出滋啦的恐怖声响。 姚晚棠立刻跑起身到了缪星楚的身边死死抱住她的胳膊,手都在颤抖,显然是还没从刚刚的那一幕中缓过神来。 缪星楚紧拧眉头,安抚着拍了拍她的手,“没有鬼,现在看看是何方神圣了。” 下一秒摇摇欲坠的门被一脚踢开,两人寻声望过去,迅速脸上挂上了戒备。 “晚棠,往日不见你这般胆小。” 那声音清朗而带着几分的虚弱,钻进姚晚棠的耳朵里极为熟悉,她脑子嗡嗡作响,霎时间一片空白。 “你不是在宫里吗?” 裴晋北不是被关在宫里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若不来,还不知道我的好王妃都背着我做了什么。” 姚晚棠面色一变,霍然将缪星楚护在了身后,满脸的不信任和警惕。 可她身姿娇柔,戒备的表情就好像是被夺食的兔子,只能龇牙咧嘴,在敌人面前显得力弱单薄。 “你不能正大光明地娶星楚,非要做这些不入流的小动作,哪里还有半分清正端雅的君子之风,我真是看错你了。” 裴晋北未走进半步,在门那处站着,身体在半明半暗之中,连脸也被分隔成两半,明暗交错间,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此时此刻落在姚晚棠的眼里,那真是渗人的很。 她咽了一口口水,压下震荡的心神,死命护住缪星楚。 “星楚?看来你们早就认识。” 当下姚晚棠的心里升起巨大的不妙感,“你想做什么?” 缪星楚握住她的手,低声在她耳畔安慰道,“别怕。” 继而眼神淡漠的看向了裴晋北,“你大费周章地将我送来此地,所求是什么?” 裴晋北垂了眼眸,平薄眉眼清越而卓然,一身墨色锦衣衬得身姿挺拔如松,听到了缪星楚的话,他自嘲一笑,“所求为何?不甘心?不舍得?不情愿?这样够了吗?” 他立着剑支撑着自己,声音平静如流水,“我求你回头再看我一眼,宫墙高深,我生我死,你都在皇室玉碟是我名正言顺的皇嫂。” 人似乎没有回头路可以走,走岔的那条路成为心上永不可灭的伤疤,在往后的年岁里一遍遍提醒着自己你错了,午夜梦回之际,心如刀绞。 裴晋北如何不知同权倾四海的裴怀度对上是什么下场,可千万般的不甘化为了心上的烈火,燃烧着心海中的荒漠,痛苦和悲哀几乎吞没了他。 是非因果,不过一念之差。 缪星楚闭上了眼睛,声色冷淡,“可我情愿再也不见你。” “你何必胡搅蛮缠,她既不愿你也强留不住她。”姚晚棠现在也冷静了下来,厉声斥责。 裴晋北向前走了几步,身上那股浓重的血腥味越发浓烈,几乎让人忍不住作呕。 虽是如此,但姚晚棠还是坚强地挡在了缪星楚的前面,眼眸带着坚定和不屑。 一方面也是唾弃,同床共枕三年,她竟不知枕边人是这样的表里不一的混蛋,什么丰神俊朗,君子遗风,不过是他伪装的面具罢了。 “晚棠,我不动你,你走,我既往不咎。”手中提着剑,他的面色冰冷,一步一步靠近,带着极重的压迫感。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姚晚棠简直不敢相信,“既往不咎?我做错了什么?你要既往不咎?我有今天,哪一样跟你没关系?你那眼高于顶的母妃,这三年来没少数落我。你就像是和稀泥一样,两头都哄,我真是昏了头才信了你的鬼话。” 她指着他的鼻子骂,竟然不知他是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缪星楚在一旁皱下了眉头,握住她手腕的手抓紧了几分,“晚棠,你走吧。我没事,安心回去等和离,再图日后。” 她心头划过了一阵不安,这个情况看来裴晋北莫不是动了杀心,本就不该她来承担这件事。 姚晚棠将缪星楚护得更紧了,“星楚你别怕他,今日若让他带你走,怕是再也找不到你了。和离什么,我要休夫,我要满朝文武都看看,他们眼中的贤王到底是什么人。” 这话惹来裴晋北的嗤笑,提着剑的手松动了一下,“姚晚棠,你可知选择权在我手中,我若高兴,那便是和离。我若是不肯放人但又不想见到你,你说王妃私通这罪名,自诩百年清流的姚家可认得下?若有一日你因受不住流言蜚语而自缢身故,又有多少人为你惋惜?” 姚晚棠生生楞在了原地,仿佛一瞬间天旋地转,眼前的一切都模糊极了,什么裴晋北,什么齐王妃,三年的恩爱的走马观花在脑子中盘旋,每一次交颈缠绵历历在目,身体和灵魂仿佛被割成了两半。 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倒流,一下急血攻心,她有些站不稳了,一日的疲累加之刚刚的惊吓。 怨恨化作了刀剑一寸寸凌迟着她的每一份血肉,世道如此不公,对女子这般刻薄,就连出身名门的她也逃不过这般的作践。 口中轻飘飘一句如娼妓般任人□□。 忆往昔她还是父母兄长手中的瑰宝,千娇万宠着长大,没曾想有一日会遇到这种事情。那些张牙舞爪被迫收起,姚晚棠不得不悲哀地承认,姚家受不起,她重病的祖父也受不起,信誓旦旦的说着要和离,其实主动权还是在裴晋北手中。 她嫁给他之后,冠上他的名字,灵魂被束缚打上烙印,求而不能,连施舍和离都是艰难的。 这番荒唐之言简直让缪星楚简急火攻心,她向前走着,一把将怔楞住的姚晚棠护在了身后,“裴晋北,你是不是有病?既如此,你当初娶她干什么?她本该嫁给良人和乐一生,是瞎了眼嫁给你被你糟蹋。” “你以为娶她是我乐意的吗?我那一刻没有在后悔,若是当初我顶住母妃的压力,也不至于走到今天,星楚,我们本该儿孙满堂。” 那句儿孙满堂刺痛了姚晚棠的心,她像是受伤的小兽一般呜咽嘶吼,“你跟她儿孙满堂,我的孩子呢?他还没来到世上看一眼,你何其残忍,虎毒尚且不食子!裴晋北你欺人太甚!” 裴晋北的表情冷漠至极,恰如冰霜寒雪,“不被期待的孩子不该出生。” 缪星楚抱着浑身发抖的姚晚棠,轻轻拍着她的背,事到如今,再多安慰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裴晋北说的每一个字,都在往姚晚棠心上插刀,也让她胆寒。 这个曾经在她身边的男人竟是这样的冷酷无情,他的爱太偏执,以爱为名,肆意伤害他人,太过沉重,也太过残忍。 冷风吹得门嘎吱作响,仿佛也在悲鸣,一下一下打在了缪星楚的身上。 她突然很想裴怀度,心里空的一处像荒漠,暗无天日中寂寞阴冷,五日了他寻不到她,怕是没睡过一个好觉。 “晚棠,跟我回府吧。”他道。 今日耗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这个地方暴露了,只能想个办法转移,心中盘算过几轮,提剑的手紧了些。 姚晚棠瑟缩着往后了几分,摇了摇头,浑身的刺都在刚刚那一刻被拔了,她忽而很恐惧,惧怕回王府,她不知道等到她的会是什么,一脚深渊,一脚地狱,她无路可走。 “你既已走五日,齐王府想必被翻了个底朝天,现在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去齐王府。” 缪星楚拿起桌上的匕首搭在脖颈处,没有半点情绪的眸子就这样静静看着他。 而裴晋北也是这样静静同她对视,不言不语,空气凝滞着。 他忽而笑了,“你若愿意,就去齐王府吧。星楚,这是我们重逢后第一次你说要跟我走。哪怕前面是万丈深渊,我也认了。” 其实他哪里不知缪星楚是为了姚晚棠,她怕他真的对姚晚棠做什么,在她的心里,已经认定了他就是这般卑劣下流之人。 姚晚棠抱住缪星楚的腰,“星楚,你……” 她的眼眸印下了那一刻匕首上的淬着的寒光,一瞬间她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走吧,你来得这般快,想必是有捷径走。” 她缓缓放下了匕首,把匕鞘套在刀上,然后塞给了姚晚棠,“拿着,万事保护好自己,千万别硬来,人活着,才有未来。若是死了,你一辈子都是齐王妃,多晦气。” 将姚晚棠搀扶起来,缪星楚看向了站着有些僵硬的裴晋北,两两相对,全是冷淡和厌恶。
第83章 有孕 霜重风寒, 暗夜搅动着化不开的浓稠,门外两盏灯笼高高挂着,散落的光朦胧又透着某些诡异,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清新的雨水, 一点一点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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