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该找谁呢?”赵恒如抓到了救命稻草。 黄玠阴柔道:“别的不说,眼下北边鞑子要退了,皇上,您看要不要给北边打仗的萧于鹄调回盛京,他原来可是大都督手底下的人,若能叫他分陆元辅的权,元辅就不敢对您有任何不敬了。”
第45章 训狗1 赵恒年纪尚小, 身边亲近的除了上官氏,便是从小陪伴他的黄玠。上官氏自入乾清宫,做一国太后后, 对他愈发冷淡。母亲的温和笑靥, 隔着重重规矩枷锁,叫人捉摸不透。 龙椅之下, 还有虎视眈眈的权臣陆松节。 尽管黄玠偶尔会提醒他注意规矩,可大部分时候,黄玠待他温柔和蔼,是他唯一可以信任的存在。大靖朝历任帝王中, 便有如赵恒这般, 不得不主动寻求近宦帮助的皇帝。无他,大靖朝内廷宦官荣辱系于皇帝一人,能为赵恒在阵前挥刀者,黄玠而已。 赵恒现在想把那把刺百官的刀, 递给黄玠。 得了黄玠的调令,萧于鹄凯旋后, 星夜快马加程,折返盛京。 * 老槐长街巷子内的小宅外,驻着十名带刀护卫。陆松节并无私兵, 亦不愿长期借调京营卫军,是以花银子雇了些莽汉。 原本就小的宅子,因他们的存在更压抑逼仄。 白婉自被他送回此处, 便神思恹恹。陆松节给她熬了药膳, 撩起帘子, 绕到她床前, 温声哄道:“婉儿, 先吃些东西吧。回来这么久,你什么都不吃,这样下去,五脏庙怎么受得了?” 碗才递过去,就被白婉打掉。滚热的汤水浇在陆松节的手腕和衣袍上,被热汤沾湿的袍摆贴着肌肤,越来越烫,烫得他皱眉。 陆松节按捺不悦,撩袍坐在床边,好似看不到白婉眼底的嫌恶,“婉儿,你生我的气就罢了,何必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乌鸡汤最是滋补,我熬了许久才熬好,你赏个脸。” 白婉睡得浑噩,并不觉得饿。强撑着身体坐起,略显干燥的发散落到腰际,打量了会陆松节。半晌,哂道:“陆松节,我师父呢?” 从被他抓回来,白婉就和柳相分开了。她只想确定,陆松节有没有报复柳相。 “婉儿,你把我想得太坏。”陆松节眸色稍暗,解释道,“他当夜已经上了南下的官船。你身边的人,只要你护着,我便不伤他们。” “那便谢谢元辅大人,希望元辅大人以后也践行此言。”白婉得了他的保证,翻个身,又合上眼。 她和陆松节闹久了,知自己无法脱离他的手掌心,心绪不免压抑。脑海里,陆松节曾对她说的话反复浮现,扰得她睡不安枕。她既想逼自己安静下来,好好再看他一眼,可真的看到他,她又烦闷。 这样下去,她迟早被他逼死。 陆松节见她枯萎,终于没有再强迫她与他说点什么,差人进来把被打碎的碗和散落的鸡汤收拾干净。 出了次间,他才发现方才被烫过的地方发红浮肿,隐隐作痛。身上的旧伤也被牵连。陆松节一时站不稳,掌心撑着门框,缓了会才定住神。 他忽然不知自己这么做是否是对的。 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日渐沉闷,生了孩子,真的会回心转意?何况,他夜奔清风渡的事情,哪有这般容易圆。只不过他现在位高权重,没人能拿他怎么办。燕子掠过水面,总会留下痕迹。这些痕迹,或许会被有心人一点一点搜集起来,制成把利刃,刺进他躯体。 陆松节不禁笑了下,觉得自己又开始杞人忧天。倘或真有那么一天,他算不算咎由自取? 他才出院落门,巷子内突然传来马嘶,有人勒紧马缰,马蹄高扬,就停在陆松节脚边。夜风带起他的衣摆,逼得他后退两步。 冷不防一把长剑直指他的咽喉,萧于鹄从马上跃下:“陆松节,你把婉儿藏在了哪里?” 萧于鹄虽身在北地,但亦命人替他盯着陆松节动向。陆松节大闹清风渡之事,萧于鹄回盛京前便已得知。他揣度,陆松节捉拿犯人是假,抓白婉是真。 如果白婉有心离开盛京,却被陆松节无辜圈禁,他不能忍受。 剑锋停在陆松节咽前几寸,剑意削断了他几缕发,陆松节堪堪稳住身形,看到萧于鹄铠甲铮亮,满目怒意,不禁哂道。 “想是吃足了北地的风沙,让你有力气拿剑威胁我。萧于鹄,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私闯民宅,剑指阁臣?你想为一时意气,把你在北地杀伐的军功折没了吗?” 他口吻虽平,但话洇着深彻的寒意。 萧于鹄眸色顿红,剑锋又近两分:“我只问你,婉儿在哪?” 周围的护卫被惊动,纷纷围过来,对萧于鹄拔刀。 此番阵仗,把不安枕的白婉也惊动了。 她匆忙系上外衫,蹬了双鞋子出去。临到宅门,才把发绾上,仍有几缕碎发不得体地垂下。 她被眼前之景骇住,只怕自己再晚半秒,萧于鹄已刺破陆松节咽喉。偏生他们谁也不让谁,萧于鹄逼近,陆松节亦攥紧了剑,拽向自己的喉管,斥道:“你尽管杀,看看婉儿更心疼谁。” 剑锋划破他的手掌,淋漓的血流下,他却没有任何惧意。 白婉不知,男人们争执起来是不带脑子的,譬如三岁就互相扯头发的小孩,不论个高低不罢休。从前扯头发,尚且不会惹出大事,现在却不同了。 “萧指挥使。”白婉不禁唤了声。 萧于鹄剑锋微颤,目光一时移到白婉身上。 她似月华下一朵幽莲,花瓣将合未合,没有任何朝气。萧于鹄失声道:“婉儿。” 即便只是寻常的招呼,落到陆松节耳里,也似眉目含情暗送秋波。他眸色一沉,竟是攥着剑往边上一带,流血的手径直前伸,抓住了萧于鹄的咽喉。 “给我闭嘴。”陆松节齿关龃龉,恶声道,“婉儿也是你能叫的?” 他不过一介书生,竟敢威胁自己。萧于鹄沉了脸色,反手攥紧陆松节的胳膊,要拧断他的骨头。 白婉忍不住道:“萧于鹄!” 这声终于震慑了萧于鹄,叫他止住废掉陆松节小臂的动作。 白婉的心仍在狂跳:“你连日奔波辛苦……莫要再闹,先放开元辅大人。”乍听白婉这么说,萧于鹄是不忍松开的,可他最听白婉的话,默了会,才不甘地甩开陆松节。 他们对对方用的都是死力,饶是陆松节比他清瘦,仍掐得他喉咙发痒。陆松节的胳膊也似被人废掉般,半晌动弹不得。 劝住萧于鹄,白婉又劝陆松节:“元辅大人,若您还念我的好,求您高抬贵手吧,不要计较今夜之事。” 她的低声下气,反让陆松节五脏如绞。是怕他治萧于鹄不敬之罪,连发也未梳齐整就出来了?她可知再晚几分,他也会横尸于地。 “婉儿……”陆松节声音涩滞,却不知说些什么。 最后,陆松节背过身,叫那些护卫让开路。 萧于鹄恼陆松节刻意支开他,强留白婉,意气用事,见白婉为难,这才挫败地退了出去。他冷静下来,便知自己留在此地,只会给白婉徒增烦扰,不得不翻身上马。 他看着白婉,还想说点什么,但白婉刻意撇过视线。萧于鹄犹豫了会,愤懑离去。 宅院霎时安静下来,白婉和陆松节未发一语。 有不长眼的插科打诨,道:“元辅大人,您的手还在流血,要不小的给您包扎一下?” 陆松节攥了攥拳,剜那人一眼,直瞪得他舌头都捋不直。 陆松节气闷欲走,白婉忽地叫住了他。 * 方才的争执让白婉意识到一个问题。陆松节看似文秀,却是被淬炼过的铁,坚硬易折。和他对着干,只会两败俱伤。 她不希望他和萧于鹄起争端,亦不想激怒陆松节。她尝试过各种办法,每次换来的结果,都让她始料不及。 或许她应该聪明点,先安抚陆松节的情绪。 陆松节不知她要做什么,但方才他如此待萧于鹄,想来她不会给他好脸色。 他尝试缓和语气:“婉儿,我已经让他走了。” 他连日操劳,身心俱疲,亦不敢逼白婉说死,顿了顿,再退让道:“明日上朝,我也不会拿他今夜之举做文章。” 白婉不管他真不会还是假不会,但她知道,毛竖起来的狗不能逆着捋。 她瞥了眼他的手,漠然道:“元辅大人,先随我进屋吧。” 白婉先转身,试探陆松节的反应。往前走了几步,果然等到陆松节的脚步声。白婉稍稍定神,打起帘子进寝屋。 屋内已被洒扫感觉,白婉打开柜屉,寻找药瓶。她没有告诉陆松节她要做什么,陆松节站在她身后,不免开始揣度。 他从前对白婉颇乐观,可经历了许多事后,他不敢胡思乱想。他猜测她现在怒极了。从他把她从清风渡抓回后,她就对他爱答不理,方才他又掐萧于鹄的脖子,她应当会同他置气。这个猜测令他心焦,想离开这里,等白婉自己平复心绪。 “婉儿,今夜是他寻我滋事,而非我寻他。”陆松节试图为自己开脱,让白婉知道,他实在无辜。得不到她回应,他不禁又道,“婉儿,难道你护他,护得道理也不讲了吗?” 白婉这才轻哂:“如果你放我走,他也不会来。” “婉儿……”陆松节被她这句话惹得焦躁,他有许多手段,不过怕她恨他,不敢对她使。他为自己的黔驴技穷而郁闷,嫉妒道,“他到底给过你什么,你告诉我,我可以给更多。” “给?”他这样,倒真让白婉抓到一丝真意。但白婉并不认同他,“元辅大人,不管你信不信,撇开萧于鹄不谈,即便你现在把我迎回官邸,我亦不喜欢。” “为什么?”陆松节皱眉,凤眸底哀伤更甚。她这样说,几乎断绝了他的一切希望,瞬间把他推向崩溃的边缘。 白婉不再寻药,深吸了口气,暗中鼓励自己,才把话继续说下去:“被迫地接受不喜欢的东西,和得到梦寐以求的东西,感觉是不同的。萧于鹄再不喜欢我在这儿,也不会拿剑逼我走。他再希望我随他离开盛京,也不会差人掳我上马车……陆松节,他这般尊重我,你呢?你与我做了整整五年的夫妻,可曾认真倾听我?” 她的声音不轻不重,不像训斥,像在和他谈心。 陆松节下意识反驳,“那是因为他不够爱你。” 白婉才整理好的心绪,被这句话骤然打破,气得不想找药。“是你不知如何爱人。” 听到她愤懑合上柜屉,陆松节坐立难安。尽管他还想辩解,可他忽然发现,他若反驳,便是在佐证她的观点。他虽努力尝试待她好,但她一旦不领情,他就会烦恼,认为她故意对他使小性子。 白婉咽了口气,终于从凌乱的杂物中找到金疮药,“陆松节,你过来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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