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松节迟疑,白婉不免道:“我要吃了你不成?怕什么?” 陆松节这才走过去,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白婉叫他伸手,他才看到她手里的金疮药,讶然道:“婉儿……” 他唤得温和,可见顺着毛捋是有用的。白婉压抑着不痛快,沉闷给他上药。 她的指尖碰到他的掌心,惹他发痒,忍不住攥她。“松开,”白婉皱眉,“谁让你徒手接白刃?若我不出来,你们非得死一个给我看?” 她刻意生气,脸颊有了些血色,陆松节却也被她逗得心情稍好,赖皮恳求道:“婉儿,你若不总与我吵,我以后便为你惜命。如何?” “陆松节,你以为我为什么吵?”他这副样子,总让白婉后悔对他好。在心底短暂地说服自己,欲速则不达,才又道,“曾经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何曾对别人发过脾气?你若喜欢木偶,自己雕一个就可以了。” 原来和他吵架是因为在乎他?陆松节不太理解她的想法,可喜欢她说这句话。 “所以婉儿对我,不是没有半分情分?” 白婉抿了下唇,不想回答了。曾经吧,或许吧,但现在,她也看不清。 陆松节不需要她回应,只攥着这句话,仿佛可以高兴许多天。他几乎不向她诉说朝堂之事,却也怨过她不是解语花。现在想想,他若说了,她是否也会理解他? 陆松节高兴得想再攥紧她的手,却因为伤口崩裂,俊脸一时扭曲。白婉趁势挣脱他,见他因此更疼,她便有如大仇得报,纾了口气。 * 六部琐事未决,陆松节不能待太久,即便他忽然又想留下。 陆松节走到门槛,见白婉在灯下翻阅琴谱,不禁回头道:“婉儿,我先走了,你不要看太久,早点歇息。” “嗯。”白婉没抬起脸。 她不来送他,他难免别扭:“婉儿,过几日我在西灵观讲学,你要去看吗?” “讲学?”白婉疑惑。印象中,陆松节还是第一次在她面前提及“讲学”,那应当是他朝务的一部分。陆松节被她看着,脸颊不知为何有些烧,支吾道:“我只在那边和学子们讨论些儒学,你若去,我给你寻个好位置,免你整日在这里憋闷。” 原来狗毛被捋顺,会主动让她出门。 白婉莞尔:“也好。” 先让她出门,待日后他放松警惕,她便可以去更远的地方。 陆松节见她同意,一时雀跃。想到什么,不禁又折返到她近前,轻抱了下:“婉儿,我再差人给你熬乌鸡汤,你吃不吃?” “……嗯。” 再得到她的肯定,陆松节愈发雀跃,抱她到志得意满,才乘着夜色,快步而去。 * 萧于鹄还未回到驿馆,忽然被顶鎏金软轿拦下。 黄玠打起轿帘子,对他温声笑笑:“萧指挥使,要不要随奴婢喝杯热茶?” 黄玠似才从内廷出来不久,仍穿着宦官的服饰,态度一如既往谦卑。 萧于鹄擦了擦脖子上被陆松节手掐过留下的血迹,下马拱手问安:“厂臣。” 此次他能顺利从北地回盛京,有黄玠一半的功劳。虽然大靖朝的文臣武将都瞧不起阉人,但萧于鹄真正看不起的,是那些无所作为,以权谋私的镇守监军。对黄玠,他不熟悉,亦没有十分的好恶。 黄玠请萧于鹄去他的外宅,让人给他沏了壶雨前龙井,淡笑道:“萧指挥使为何刚回盛京,就与陆元辅闹不愉快?” 他自己握着个松石鼻烟,小指轻轻把里面的烟粉往脸上拂。 这纨绔习性,令萧于鹄微皱眉,饮了口茶,才淡道:“这是我与陆松节的私人恩怨。” “呵,”黄玠轻笑了声,“你不说奴婢也知道。如今陆元辅只手遮天,大张旗鼓地推行新法令,令行禁止,莫敢不从。不止你,还有许多人对他,亦敢怒不敢言。” 萧于鹄没说话。他虽厌恶陆松节,但知这件事利国利民,于公于私,他都恨不到这点上。 黄玠知他如何想的,便避开新法令,道:“萧指挥使,恕奴婢直言,即便是您的父亲在世,现在也不能动他分毫,何况五军大都督霍霄已经被废,您在皇上面前更说不上话。您对付不了他,只能眼睁睁看自己的女人被他圈禁亵玩。可不仅您对付不了他,连皇上看到他,亦得敬他一声‘师保’。” “即便他是皇上的先生,难道就能挟天子令诸侯?” 黄玠的话,刺伤了萧于鹄。 黄玠笑笑,负手起身,叹道:“皇上贵为天子,却未满九岁,如今朝堂上下,实际是太后与他陆元辅的。不过,奴婢腆脸分了杯羹,能在太后跟前说上话。萧指挥使,不如咱们做笔买卖,奴婢替您除了陆元辅,您把个人送给奴婢。” “谁?” 萧于鹄摁了摁剑柄,仿佛知道他要说谁,可还是要确认一下。 黄玠便回身,恳切道:“您的妹妹。” “虽说叫她委身于奴婢,是可怜了些,但奴婢发誓,她跟奴婢一日,奴婢便全心待她好一日。” “你——”萧于鹄豁然起身,几乎要拔剑刺他,刺他这个狂妄的想法。他把萧素馨当成筹码,本身就是萧于鹄的侮辱。 黄玠似乎知道他会恼,声音幽幽:“萧指挥使,您不着急回答奴婢,先回去好好想想。京营提督的位置,奴婢就摆在这儿,您若想清楚了,随时过来取。” 萧于鹄顿了顿,终于没有理他,拱手告辞。 作为兄长,他与萧素馨在一起的时间不多,可不代表他不疼萧素馨。
第46章 训狗2 萧素馨现住东安大街附近的十条胡同内, 萧于鹄复起后,在那儿典了处院子,供她和几个仆婢歇脚。 夜色寂寂, 马蹄哒哒踏过青石板街, 有如碎玉投泉。 马车内,徐太安和萧素馨相对而坐, 才从瓦舍出来。 萧素馨打起帘子望着长街,已经很久没有理睬徐太安,等她发现外面实在没有可看的东西,才回过头, 发现自己的鞋尖不知什么时候抵着徐太安的鞋跟, 可徐太安明明赧得耳根泛红,也佯装不知。 萧素馨不禁抽回脚。“抱歉,徐大人,素馨失礼了。” “无妨。”徐太安一副偷着乐的表情, “萧姑娘不必对我这么客气。” 今日他离了吏部,竟得萧素馨主动相邀到瓦舍看戏, 因推行新法令受阻而郁郁的心绪,都得到了纾解。 萧素馨也是听陆松节的劝,才寻求徐太安的帮助。 自从她和徐太安走近后, 果然有了拒绝黄玠的借口。可她却无法说服自己,心安理得利用他。 “徐大人,”萧素馨想了想, 还是道, “徐大人, 倘若我靠近你, 却不是因为喜欢你, 你还要帮素馨吗?” 她的话太直接,不给徐太安一点幻想的余地。 徐太安低笑了声:“原是我对不起萧姑娘在先,姑娘喜欢或不喜欢我,有什么要紧?” “为什么?” 被她追问这一句,徐太安语塞。 “……萧姑娘,你不要自责,就当我徐某人油腔滑调,想占你的便宜。我虽身居高位,但兜里没什么银子,家里仅有个年迈的阿婆。阿婆吃得少,我也吃得不多,只喜欢喝酒。无论怎么算,我都不是良婿。姑娘说的喜欢,我从不敢奢望。若我能对姑娘有用,姑娘便拿去用。” 他的话,和黄玠相似。 他们都说,如果自己对萧素馨还有点用,尽管去用。 萧素馨便又望向帘外。 远远的,她看到了萧于鹄的马。她知道萧于鹄不日回盛京,但不知具体的时辰。不禁唤了声“哥哥”。 * 与徐太安告别,萧素馨和萧于鹄进了屋。 萧于鹄褪去身上甲胄,把剑摁在桌上,神色复杂打量萧素馨。他们虽是兄妹,但小的时候,他喜欢和兵器兵书打交道,疏于对萧素馨的照拂。 萧素馨高兴他回来,一面张罗人给萧于鹄准备夜宵,一面问他关于鞑子的事,萧于鹄指尖点了点桌面,把外衫挂在椸上,道:“让我去做吧。素馨,你想吃什么?” “小厨房剩了些面粉,哥哥,你会做面条吗?” 萧于鹄淡笑:“要宽的还是细的?” “七分细,就像阿娘曾经做的那样,哥哥,你还记得阿娘做的板面吗?” “记得。” 萧于鹄曾经亦是世家郎君,一应吃食皆有仆婢操持,但流放和行军的经历,让他学会了诸多生活技能。萧素馨就在小厨房的门看着他,萧于鹄话不多,对她也常淡淡的,可小时候她被纨绔欺负,他总会挡在她面前。他生得比同龄人高,筋肉勃发魁梧有力,只需挽起袖口,别人就不敢造次。 即便现在他回来,亦不会过问她在教坊司的经历,知道那是她的伤疤。可他会设法照顾她。 萧于鹄揉面的力道很足,很快,面团就在他手里变得服帖,随意捏揉搓扁。他取了菜刀均匀切成细条,生火,用猪油润锅,先煎了两个鸡蛋,才加入水加热,最后下面条。 萧素馨好奇他这样的做法,打趣道:“哥哥,你做的是什么?” 萧于鹄才想起来,萧素馨想吃的是板面。 他被黄玠的问题困扰,走神了。 “抱歉,你凑合吃些。”萧于鹄赧然,把面条放进滚水内搅拌,不经意道,“素馨,你怨我这些年没给你写家信吗?” “老实说……怨过。可哥你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流放和行军肯定很辛苦吧。” “我已经习惯了,无所谓苦不苦……对了,素馨,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嗯?” 萧于鹄盯着那些逐渐浮到水面的面条,才想起加盐,“……我听说,你对宫里那位黄掌印……”他突然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萧素馨不知他从哪听到的风声,面颊顿时灼烧起来:“哥哥,你别多想。他是个阉人。” “我知道。”萧于鹄决定暂时忘记黄玠的话,“且不提他,你在这盛京可有喜欢的人?娘从前就对我说过,若我能平安回来,要麻烦我操持你的终身大事。若你没什么想法,我可以帮你慢慢挑看。” 他突然谈及此事,叫萧素馨没有准备。 “哥哥,你快煮面吧,说这些有的没的。”丢下这句话,萧素馨就不再应他。 她感到慌乱,只因萧于鹄问她的时候,她竟然会同时想到徐太安和黄玠。 若是萧于鹄更早一点问她,她大概要回答,她想去庵里做姑子。 萧于鹄咳了咳,心知自己问急了。兴许是他没能让诏狱的番子杀死陆松节,心有不甘吧。 * 陆松节在西灵观讲学是件大事,连文宗赵恒亦会出席旁听。 虽然白婉不甚了解儒学,亦不知陆松节要和学子们聊些什么,但听陆松节的口吻,他之所以讲学,是为了获得学子们的拥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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