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玠的手指微顿,只觉得心疼若苦。原来他低声下气讨好她,她还是恐惧。 他的残缺,就是他的原罪,无论他如何喜欢,都不配和普通男人一样,得到她的垂青。哪怕他把高位拱手相送,萧于鹄也斥他不识抬举。 他不禁把萧素馨摁得更实,挑起她尖削白皙的下巴,阴鸷道,“萧姑娘,奴婢不过喜欢你,犯了什么错,被你厌弃至此?” “掌,掌印误会了。素馨不敢厌弃。”萧素馨能感觉到他隐隐散发的怒意,忙不迭道。 她无能惹怒他,不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哥哥。 黄玠却不相信,指尖沿着她的下颌滑到颈项处,又勾出那条金链子:“素馨,小素馨,我没有那样的耐性哄你了。我要你,我现在就想要你,你别再离开这儿,离开奴婢……” 他温热的气息扫过她的面容,萧素馨不免挣扎起来。可她并没有黄玠的力气,挣扎得椅子咯噔作响。 “黄,黄掌印……”她惊惧地推搡他,他却欠身压来,半哄半威胁,“姑娘,别怕,别怕啊,你从了奴婢,奴婢就不杀你哥哥,还给他抬位子,让他总领京营。你不是想让他位及人臣吗?乖乖听话,奴婢保他一辈子荣华富贵……” 他的痴缠声逐渐被萧素馨越来越尖锐的反抗掩盖,但渐渐的,那反抗声越来越小,越来越轻…… 待她身上都被他留下气息,黄玠便咬她的肩胛,宛如悲鸣:“小素馨,你瞧,也不是多么可怕的事儿。” “奴婢这便去了,给你哥哥加官进爵,往后这盛京啊,就是你们兄妹的天下。” 他自顾自热切地诉说,但没有人回应他。 萧素馨眼神是空洞的,却没有哭。她不过觉得脏,想到自己才吃过徐太安做的饭,不禁隐隐欲呕。 * 她回到私宅,萧氏的老嬷嬷便迎上前,手里的风灯摇曳。 “诶哟,小祖宗,怎的这么晚才回?衣裳也不穿好,不知外头风大?”说着,温柔地为她披了件对襟软缎撒花长褙子,把她拢严实了。 萧素馨勉强扯出个笑脸:“好妈妈,我才吃过酒,给我备些热水洗洗吧?” “好,好。在外头可不兴喝酒,姑娘下回要喝,吩咐老奴便可。少主今儿也在,等你好些时辰了,您要不跟他打个招呼?” “欸。我这就去。”萧素馨拢紧褙子,理了理自己微乱的鬓发,才款步过去。 萧于鹄立在院中的荷池边,见到萧素馨,收回思绪。 “素馨。”他话才出口,却发现她神色不太自然。 “怎么了?” “没什么,妈妈叫我过来给你说声。我……我听说黄掌印病了,才从他那儿回来。” “黄玠?”萧于鹄想的也是黄玠的事。他心知自己得罪了黄玠,或许不日就要调离盛京,只不知这次是去南边还是北边,要离开多久。 他原也想过攀附那些弄臣,撑起整个萧氏。可黄玠真的把京营提督的位置拱手奉上时,他才发现,如此谄媚的行径,让他感觉羞耻,甚至作呕。可他这样,既无法照拂白婉,也无法照拂萧素馨。 他或许太过执拗,以至于卑弱。 萧素馨的话,让他嗅到丝不对:“他把你怎么了?” 他才提醒了黄玠,黄玠为何又让萧素馨过去? “没怎么。”萧素馨不禁想起黄玠在外宅对她所做的一切,颈项中的金链子冰凉,时时刻刻提醒她。萧素馨痛苦得闭上眼,“哥哥,其实黄掌印也不错的,他总送我东西,金的银的……” “素馨!”萧于鹄赫然斥断她,“你不该说这种话。他是个阉人,只知道谄媚惑主,祸国殃民,你怎么能和这种人搅合在一起?” 萧素馨悚然一顿。萧于鹄这句话,乍然无限放大了她的痛苦。外人欺侮她尚且可以忍受,偏生自己人的不能。 “哥哥,若你也权柄通天,我何必跟他虚与委蛇?”萧素馨不禁高声道,“你这人,是不是巴不得我干净地死在教坊司,好全了萧家的名声?我这就跳进池子里,遂了你的心意……” 她脱了鞋子就要往里扎。 萧于鹄忙箍住她的腰身:“素馨,别犯傻。” 他自知失言,可却无法再安抚好她了。萧素馨推开他,连鞋子都不及穿,便恨恨地跑开。 * 三日后,黄玠给萧于鹄发了张京营提督的旗牌,亲自伺候他穿上甲胄。 这提督的位置,权势等同于曾经的五军大都督霍霄。萧于鹄也心向往之,可现在,心底五味杂陈。 黄玠笑眯眯道:“萧提督,奴婢让您留在盛京,您便只能留在盛京,哪儿也去不了。您看,现在这样多好,咱们一家人和和气气……” 冷不防被萧于鹄抡了一拳,打得他眼冒金星,滚翻在地。 旁边的小黄门都慌了神,萧于鹄刀出鞘,刀柄抵在黄玠的下巴上,揪住了他的领口:“嘴给我放干净,谁跟你一家人。” “啐。”他一刀柄把黄玠的脸打歪,愤懑走了。 听着那甲胄声远,黄玠面色阴沉,揉了揉满是血腥味的口腔。 “老祖宗,您看,他,他怎么这样?儿子给您抓回来,治他个不敬之罪……” “罢了。”黄玠哂笑,“雷声大雨点小的狗东西,也就这点能耐。” 这权柄是他送给萧于鹄的,萧于鹄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最让萧于鹄憋闷的莫过于此。 他纵能调遣京营十万军,但依然处处都受监军黄玠掣肘,连妹妹都得拱手相送。他越想越冷,乍然牵了匹快马,叫上二十名京营卫军,直奔老槐长街。 既然如此,他总该做点什么。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 白婉仍躺在美人靠上,坐在院子里纳凉。 茶几上,摆着陆松节送的岭南荔枝。他也不坐,只单膝跪在她身侧,给她剥荔枝壳。 “婉儿,这荔枝从官驿八百里加急到这儿,吃到嘴里还是最鲜美的。岭南道布政史也才给宫里进献了二十颗。你这里独得满满一匣子,还有何不足?” 他在怨她这些日子仍不给他好脸色。白婉浅笑,用扇子抵住他凑近的身子,“你若许我自由出入,我便笑给你看。” “皇上召你入宫,我带你出去,还不够你玩?”陆松节讨好道。 他也想给白婉自由,可想到她会乘舟离开盛京,又惶恐犹豫。别的事,他已经努力地听她的话,尽可能按照她心意做了。 白婉冶艳的指甲接过他手里的荔枝,却是塞进他嘴里:“这热性的东西,吃多了也没甚意思,你吃吧,省得我心里燥。” 她现在也不全然恨着陆松节了,只是静下来细想,仍无法劝服自己再接受他。碎了的镜子粘合起来尚有痕迹,人心碎了,总是很难黏合。 前儿南边来信,母亲王氏身子不大好,膝盖骨肿了,她想回去侍疾,他却也不让,为这她和他闹了一场,他便愈加地剩下去,消磨白婉的耐性。 白婉喟叹,却也担心他。布政史给宫里才献了二十颗,他从哪里弄来一匣子单独给她?若给人留下话柄,他未来会如何? 白婉的心咚咚乱跳,不免戳了下他的眉骨,恼道:“陆松节,你往后还是别紧着送我什么贵重的东西,爱惜你的羽衣吧。” 她的指尖颇冷,直戳出个月牙印子。 陆松节凤眸微敛,却不知她是厌烦他的东西,还是他本人,抑或是嫌弃礼物太轻。摆摆手,便叫人把荔枝拿了下去。 在讲学后,赵恒重罚了一些反对新法令的臣子,如今,那些明的暗的阻挠少了许多,陆松节不免自负。他逐渐感觉到权柄在身的快意,和白婉在一起时,也不似从前瞻前顾后。 他甚至觉得,从前的担忧不过是杞人忧天。 或许,他可以考虑把白婉接回官邸的事了。 他不免道:“婉儿,今时不同往日,即便我坐八抬大轿上街,也没人敢置喙。你不是厌恶我和人打官腔?那身羽衣扔了也罢。” 他的话让白婉皱眉,不及回应,忽听得外面马蹄杂沓。 陆松节沉了眸色,才到前院,便见门被破开,一个人从外边飞进来,恰好落在他脚边,是他雇的私卫,不自量力地想挡萧于鹄的京营卫军,被踹得满脸是血。 萧于鹄跨下马鞍,步入院内,刀柄横在陆松节颈项前,眸色凉淡:“陆松节,今天我必得把婉儿带走。你若拦我,我便把你与白氏汲汲营营的事情传出去,传得满城风雨。” 他原来已放弃了强掳白婉,这次骤然升任京营提督,不知为何转了性,又到这里。 且这次他不是一个人。二十名京营卫军几乎把院子围住,把陆松节困在中间。 默了会,萧于鹄又哂道:“陆元辅,我希望你明白,某今日来,不是和你商量——也不是和婉儿商量。” 他被人牵着鼻子东走西顾,总该做点什么。哪怕是做一件称心如意的事,心里那口气也不至于一直憋着。 何况,他现在拱卫盛京,陆松节却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权臣呢。
第51章 为她忍耐 “萧于鹄, 只有狗才会在无能的时候狂吠,你以为,多带几个人就能把婉儿带走?” 陆松节最厌他威胁自己, 却也不把他的刀柄放在眼底, 上下打量他的装扮,看到他腰间旗牌, 笑了:“难怪你今天威风,原来继承了尔父遗志,总领京营了。可你别忘记……是谁给你的权力。” 谁给他的权力? 这句话在萧于鹄脑海炸响,如干柴堆里猝然燃了把烈火, 火苗蹿得很高。 “给我闭嘴!”萧于鹄赫然暴怒, 扬手劈去。可他乱了章法,刀才出鞘,就被陆松节躲开。 陆松节却也气急败坏,呵斥那些京营卫军:“如果想活着走出这个院子, 趁早拦住这个疯子。” 京营卫军并不是萧于鹄私军,也不知萧于鹄凭令调他们过来, 是为了夺当朝元辅的女人,不免犹疑。 萧于鹄今日之举确乎反常,那样的凶煞, 白婉亦不曾见过。 就在他又要回身劈砍,踟蹰的京营卫军终于有倒戈的,挥刀拦住他。还有人自身后用刀柄戳他腘窝, 乃至他站立不稳, 向前扑倒。很快, 萧于鹄的两条胳膊就被人从后面桎梏住。 萧于鹄狼狈挣扎, 目眦尽裂, 却没有办法挣脱。 “陆松节,你们这些阿谀奉承的弄臣,真让我不耻!” 陆松节骤然回身,狠狠踹他的腹部:“萧于鹄,我忍你,不是怕你。诏狱的仇,我将你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他这一脚力道用得很足,踹得萧于鹄嘴角溢出血丝。白婉心中一痛,忙不迭道:“陆松节!” “哼。”陆松节早就被萧于鹄弄得不耐烦,此刻也不想在白婉面前顾忌君子体面,只想报仇。 如果不是白婉阻拦,依他的脾性,萧于鹄早就被他变成黄土一抔,尸骨无存。他不住手,逼得白婉拉扯他,萧于鹄不禁切齿道:“婉儿,你不必替我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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