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后的人影似乎正在穿衣,半响,布帘微动,沈临川穿好衣裳出来,拿出信纸准备写信,头也不抬的答道:“这是他应得的。” “您在写信?”南沧走到他的身边,问道:“写给伯母还是写给望渊的?” “都不是,写给我妻的信,”沈临川提笔沾墨,却迟迟不能落笔,千言万语不知该从何说起,“她怀胎在身,又日夜忧思,想来心中难安,我想写封信过去,好歹让她能够宽心一些。” “为何不直接回去见她?”南沧正色道:“如今营州的官员以及百姓朕自然会派人安顿,沈相您大可放心将事情交给我,我如今更想您回去见亲人。” 沈临川放下笔,似乎在思考着,“我的确想她。” “想她便回去见她,没有什么是比亲眼见一见更能让人安心的事情了,”南沧直直的望着他,“我还在这儿,我也在成长,营州后来的安置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沈临川本就归心似箭,此时闻言也不再犹豫,牵马之后便翻身上马离去。 他又不是木石心肠——怎么可能不思念自己最心爱的姑娘。 作者有话说: 好啦,今天的更新没啦,明天早上九点~ 倒数两章~
第八十六章 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 天际是水洗过发旧的白,孤雁划过,马蹄踏雪的声音沉闷。 沈临川的发上肩上尽是白雪, 他望着眼前苍茫的一切,丝毫不敢停歇, 心中盛满了对施玉儿的思念。 哪怕千万里, 无论再多阻隔——心中澎湃的思念都催促着他快些回到施玉儿的身边。 · 十二月二十九。 “今日怎么又冷了些,”施玉儿轻叹了口气, 口鼻间便呼出雾气来,她搓了搓手, 又把冻的通红的手放进兔毛捂子里, 望着捂子面上鹅黄的穗,不禁说道:“也没几日就要开春了, 还要冷多久啊……” “咱们北方的冬是要冷许多, 自然比不上您在济南时候暖和, ”雾莲把她脚上的汤婆子摸了摸,看还烫着便又重新将被子掖好,“您瞧瞧,房里分明暖的很,地龙也烧着, 怎么就是一点儿热气都起不来, 是不是身子亏了,故而才总觉得冷?” 施玉儿摇了摇头, 她摸了摸自己通红的脸, 说道:“就手足冷的慌, 方才我们不是从外边刚回来么, 再在屋里待会儿就好了。” 也不知怎地, 许是肚里孩子太顽皮,施玉儿总觉得在屋子里待不住,总想出去走一走,一会儿想热些一会儿又想冷一些,实在是奇怪,所幸大夫都说孩子健康,故而她才放心。 雾莲舀了一勺青梅汁煮的糖水喂给她,担忧她烫着又吹了两下,才送入她唇中,闻言不由得笑道:“您这般爱吃酸,肚里定然是个小公子。” 施玉儿却是笑着摸了摸隆起的肚子,垂眸道:“我希望是个女儿——沈临川喜欢女儿。” 话落,她的目光虚虚落在紫金炉上的轻烟之上,末了又轻笑了笑,自己端过碗慢慢喝起糖水来。 雾莲只以为她是伤心,又思念夫君,也不敢再多说,只默默候着,等她喝完便退出屋子,唤人打水来伺候她洗漱。 施玉儿知晓雾莲在想什么,不仅是雾莲,如今这沈府里的每一个人,就连刚回来不久的沈三叔一家和已经从官邸回来一段时间的沈二叔一家,都不敢在她面前吐露半个关于沈临川的字,唯恐她忧思难解。 慢慢的捂着有些热了起来,施玉儿将兔毛捂子放到枕旁,倚着软枕将还没看完的话本子拿出来继续看,将自己脑海里一些杂乱的想法纷纷抛开。 她早就给自己做好了准备——就算沈临川回不来,她也要带着这个孩子好好活下去,若是这个孩子一出生就又没爹又没娘,那才是真的可怜。 父母能给的,是就算其他再亲的人都弥补不了的,施玉儿不想让自己经受过的苦让她和沈临川的孩子再经历一遍。 “乖宝,”施玉儿将话本子翻了个页,翻到自己昨日看的地方,话本子里正讲到夫妻二人久别三年又重逢,再见时竟恍如隔世,如在梦中,不似清醒时,她轻拍了拍肚子,与孩子说着话,“你说为何所有的有情人都要经历这么一次变故——也不是所有,总之话本子里都是这么讲的。” 她有说不完的话,无人之时只能说给肚里的孩子听一听,“难道普通又平凡的度过一世不好吗?人世本就苦短,何必又多有蹉跎呢?” 这一番感慨像是在言书中人,又像是在说自己。 她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和沈临川就好像是话本子里的人物一般,实在是太巧妙太令人不可置信。 若是将故事从头讲起,第一回 便是:苦命孤女遇盲夫子,巧渡难关天有意。 思及此,施玉儿的唇角不禁抿出一个笑来,她这段时间话本子看太多了,或许再看几本之后,她自己也能提笔写上一写,只是也写不出什么新奇的桥段来,就算是将自己亲身的经历写上,怕是读者也只会叹一声情节俗套。 可不就是俗套吗? 从遇见,再到阴差阳错的成为夫妻,到知晓沈临川的身份,再到现在,施玉儿想,她便是那话本子里结识情郎后意外飞上枝头的麻雀,这不是贬义,更像是对这两年发生的事情的感慨。 话本子的结局总是美满的,施玉儿将话本子放到脚踏上,等雾莲来后打算让她再拿一本新的过来,她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眼睛,心里期待着明日一早起来便可以看见沈临川。 当然这个愿景实现还是有些困难的,每日都在盼着却未归来的人怎么可能会突然出现。 沐浴后,雾莲给施玉儿在脚上涂润甲油,她的脚趾莹润小巧,涂完润甲油后更显得可爱。 施玉儿拿着自己做好的小兔子肚兜拿在手中看,自从回来以后,她给孩子做的肚兜要么是小兔子要么是小雀儿或者是祥云图案,男娃穿的老虎她一次也没再绣过,心心念念盼着肚里是个乖巧的女儿。 而且沈家人也没什么偏心的观念,都说女儿好,特别是沈母,只生了两个儿子,也盼着有个孙女儿来抱一抱。 明日便是除夕夜,施玉儿困得早,故而睡得也早,她睡时耳边隐约还能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府里人还在装点打扫着。 她抱着被子侧了个身,便混混睡熟,睡梦中仿佛被塞了一个滚烫的汤婆子一般睡的浑身发烫。 这一觉睡得很熟,施玉儿醒时雾莲正拿着红色袄裙在熨着,见她醒了,面上有掩不住的喜意。 “除夕到了,还真是快啊,”施玉儿扶着床头站起身来,任由她伺候着自己穿衣,待到梳妆之后见这小妮子还是笑着,不由得问道:“怎么这么高兴?” “高兴,自然高兴,”雾莲拿了唇脂替她抹上,又替她戴上红宝石璎珞,眉都快飞起来,“今日除夕明日便是新的一年了,奴婢能不高兴吗?” 许是被渲染到的缘故,施玉儿也不禁抿着唇笑了起来,眉眼弯弯。 红色衬人,金线华贵,镜中人艳如牡丹眉眼间尽是娇俏,雾莲看了又看,最后不禁说道:“还得是您自个儿想清楚了,养起身子来也不算难,您看您现在还是年轻,哪里看出来是一个要做娘的人。” 若是真的说起来,施玉儿如今也才十七,也的确是年岁不大。 她扶了扶簪,温声道:“我就算不珍惜自己,也要珍惜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是沈临川盼了许久才好不容易来的。 今日全家人要一起用饭,施玉儿又坐了一会儿估摸着要到饭点了就坐着轿子出院子了。 坐在轿中,她伸出手来接住天际飘落的雪花,见雪花融化在掌心带来丝丝的凉意,又抬眼看树梢之上已经被雪掩埋的喜鹊窝。 去年这个时候她也是一个人过的,今年尽管沈临川也不在,但是她却不再是一个人,她有了孩子,还有了一群真心待她的家人。 若是沈临川知道她现在这般,也会高兴的吧。 施玉儿抽了抽鼻子,有些鼻酸,将窗帘下还是忍不住泪洒。 由于男女分席的缘故,她吃饭时被几位嫂嫂陪着说了许多话,二叔家的嫂嫂甚至要搬去她院里陪她。 施玉儿心中感激却还是婉拒了,她听着外厅中偶尔传来的声音有些心不在焉,待到众人都搁筷之后便借由身子不适的缘故先回院子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沈家有某位亲戚的声音和沈临川的很像。 待她走后,厅中几位姑嫂都相视一笑,拿着筷子又吃了起来,又捂着唇说些悄悄话,老夫人也是乐的合不拢嘴,敲了敲老二家儿媳的额头笑骂她调皮。 施玉儿的肚里没吃饱,回院后又让雾莲去给她煮鸡汤,自己则靠在窗边美人榻上摸着肚子发呆。 推门的声音响起,她靠在榻上头也不回的问道:“怎么今日汤煮的这么快?” 来人没有答话,施玉儿愣了一下,紧接着她的心开始飞快的跳动起来,几乎是屏着呼吸,她呆呆转过头去。 比肢体反应更快的是,她的眸子便润了起来。 沈临川站在离她半丈远的地方,眉间还有未化的雪色。 “沈临川……” 施玉儿踉跄着站起身来,被稳稳接在怀中,“你真的回来了?” 她哭着在眼前人身上摸着,抱着他的腰哭到浑身上下都没了力气才终于又抬首仔细看他。 “何时回来的?怎么也不提前知会我?” 沈临川将她面颊上的泪痕细细擦拭,指轻揉着她的眼尾,“送信人的马没有我的快,我昨夜里便回了,担忧扰到你,在你床边坐了半宿。” 施玉儿伸手去摸他的脸颊,又去握他的掌,似乎还在确认着自己所见是不是真的,她的肚子已经有些大,两人并不能很完整的相拥。 沈临川将她抱到榻上,首埋进她的颈间,自身后抱着她,一只手抱着她的肩一只手落在她的肚上,抱得很紧,方才的冷静已经完全消失。 不同于施玉儿,他似乎更习惯用一种不露声色的情绪来表达自己的感受,施玉儿感受到他带着润意的眸碰在自己的颈间,带着温热与思念在克制着,又缓慢的释放出来。 施玉儿静静地待在他的怀里,过了半响,又问道:“真的不是梦吗?” “我许多次都梦见你回来见我和孩子,可是每每醒来才知晓这是梦景。” 沈临川带着颤意珍重的亲吻她的脸颊,声音里带着丝丝的哽咽,“乖玉儿,这不是梦,我回来找你和孩子了。” 他将怀中人细细端详着,从她的眉眼再到唇,眸中的疼惜之色几乎要满溢出来,“瘦了。” 施玉儿将泪擦在他的衣上,拉过他的大掌放在肚上,“我瘦了,你孩子长了,也不算亏。” “不,”沈临川拥住她,“我妻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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