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林子耀气的胸前不断起伏着,猛然一高声喝出,见她吓到愣神,急急地便说道:“明日曹通判便要来了!” 施玉儿不禁吓,被他一唬,便如兔儿般红了眼,倒也不是多么难过,只不过是受惊之后没有转圜。 “来便来了,”她咬牙道:“来了与你有什么关系,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她想要从院门处跑出去,甩开这个烦人的家伙,却又担忧没有人来接沈临川,他独自一人在此地,故而并未动作。 “那曹通判、曹通判便是来相看你的!”林子耀又要去捉她的手,目光贪婪地落在她艳如桃李的娇颜之上,“我与你说了许多,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么?” 他的神情焦急,好似真的担忧,施玉儿避开他的手,冷笑道:“你哪里担忧我,我又何时求你担忧?” “你若是对我真心,我早便说过,三媒六聘缺一不可,你做了,我倒是还信你两分,”她神情冷傲,将他的话不置可否,“可你只会口头谈些空话,将我置于不仁之地,我如何信你?” “再说了,你此时与我说这些话难道我便有办法阻止曹通判来相看我么,还是说你有什么法子?” 林子耀面上一阵青白,他不可置信般望着眼前人,望她娇媚的面庞,心中涌起许多复杂的情绪,他是当朝举子,身边何曾缺过女人。 他如今为了眼前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放低身段,怎么她就如此不知抬举! 他的手臂微微颤抖,面上浮现怒容,几个呼吸之间已经想过许多事情来。 他的面容狰狞,施玉儿有些害怕地后退两步,挪到沈临川的身旁,林子耀咬牙切齿般说道:“过来。” “不!”施玉儿就连心口都在发颤,她躲在沈临川的身后,似乎这样才能寻求一丝庇佑,她知道,若是林子耀发起疯来,她定然逃不出这个院子。 在此情景之下,她与其想着与林子耀擦肩从院门逃出,不如躲到沈临川身后,或许林子耀还能有些顾忌。 正是她的此番动作,林子耀几乎怒火中烧,他恨声道:“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就宁愿躲到他的身后,也不愿与我好么?” “呸,什么混账话,”闻言,施玉儿一惊,听不得这种没脸没皮的话,抓着沈临川的衣袖将他往后拉了拉,忍不住轻声骂道:“谁要和你好,收一收你的龌龊心思!” 沈临川护在她的身前,虽然是被无端扯入二人之间的纠纷,但却右手微微向后,将她护住。 施玉儿注意到他细微的举动,顿时便觉得林子耀愈发虚情假意来,这人哪里有什么真心,分明是见色起意的混账罢了。 林子耀指着二人,好半响囫囵不出一句话来,许久,才将手背到身后,好似威胁般说道:“你与他如此亲密,就不怕我告知姨父么?” “你要告便告,他比你好!”或许是有人护着的缘故,施玉儿的腰板稍微硬挺了一些,抓着沈临川的衣袖说道:“我就是宁愿伺候他也不愿嫁给你!” 这位沈夫子虽然眼盲但却不是一个虚伪狡诈之人,哪里像这林子耀只懂得花言巧语,胸腔内不知藏着多少龌龊心思。 三人之间气氛有些怪异,施玉儿话落后便见林子耀大着步子往二人的方向走来,她眼睛一闭,一咬牙站出去想要护在沈临川的身前。 他是个瞎子,若是为了她而受伤,岂不是日后度日更加艰难。 只是她还未走出,便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拦下,施玉儿微微抬头,鼻尖便呼吸到清冽的味道,沈临川的发丝拂在她的鼻尖,痒痒的。 她的视线所及只在他的肩处,看不大清眼前的光景,只有他衣上平整的缝线在那一刻格外清晰。 林子耀的衣摆已经出现在她的眼前,施玉儿认命般闭上眼,想着如今受了这沈夫子的恩情,日后有机会定当还他。 下一刻,倒地的闷哼声响起,林子耀跌倒在供桌之旁,狼狈不堪。 作者有话说: ①洪应明《菜根潭》 来啦来啦,明天上午九点~ 求评论求评论,爱大家~ 女鹅:以后靠你了
第八章 火盆被掀翻在地,发出清脆刺耳的响声,施玉儿腿一软便靠进了沈临川的怀中,一直到一只温热的掌虚扶上她的肩,她才后知后觉般抬首。 眼前人神色平静,长睫微垂在颊上落下阴影,薄唇轻抿,若有若无的凛冽清香钻入她的鼻尖,连带着心跳加快,一时间不安。 她的面上忽的便涌上一阵燥热,玉掌之下下沈临川胸前的温度似乎烫人,这番热度一直蹿上她的面颊与耳垂,而她肩上那若有若无的触感又徒生出痒意来。 施玉儿霎时就连脖子都羞到通红,低低地说了一句‘抱歉’后便迅速收手站在一侧,她此时大抵该庆幸,幸好沈临川眼盲,见不天盖地般弥漫散开,林子耀胳膊微微抵在地面,上半身支着,看不太清神情,只能感到他的愤怒。 施玉儿心中忽然便有些后怕,有些胆怯地后退两步,再顾不得许多,将沈临川的手腕捉起,便带着他往院门外跑去。 她一直跑出祠堂,走出一条偏僻的小路,跑到私塾附近,才敢停下脚步,将身后人的手腕松开,一时间已气喘吁吁,满额大汗。 沈临川站在她的身旁,他的手腕上还有残留的热意,他始终没有言语,哪怕被莫名其妙带着跑了这么远,也没有一丝怨言。 雨后的鹅卵石路面湿滑,泛着细细的水光,银杏枯叶黏腻地粘在石面,满地金黄。 施玉儿揩了揩额上的细汗,见他依旧是镇静的模样,不由得担忧道:“林子耀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你……唉。” 她知晓自己是欠了此人一份人情,此时只能说道:“我帮不了你什么,等我将自身安置下来了,我定然会记得你,会报答你的。” 她有些讶异于沈临川竟然能将林子耀击倒在地,但更担忧的日后林子耀会用什么法子去报复他们二人。 有族中长辈在,她尚且不用太过担忧,可此人又该如何,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还能活么? 而沈临川只微微颔首,左手的拐杖杵在两块鹅卵石的缝隙间,好似对她的话并不放在心上。 湿凉的空气在发肤之上附着,施玉儿许久才缓缓立直了身子,方帕轻甩,驱散热意。 “是往私塾的的方向来了么?”沈临川的鼻尖嗅到私塾旁栽种的桂子树与柏树的味道,拐杖在地面轻轻敲了敲,问道:“姑娘,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申时了,”施玉儿望了一眼天色,又从垂花廊后探头望了一眼,说道:“下学的时间到了,我瞧他们都快准备散了,不如你也回去罢。” 沈临川摇头,轻声道:“今日的课业还未完成,是我寻书耽误了时间,但绝不可叫他们也荒废一日光阴。” 施玉儿本来想说的话又憋了回去,其实她是想让此人早些回去,以免林子耀丧心病狂对他下手,可如今见他如此,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启唇才好。 沈临川手中的拐杖在周围敲了一番,便自己摸索着往私塾的方向走去,尽管他的步子平稳,可施玉儿却不放心让他一人前去,离他三步左右距离不远不近的跟着。 “姑娘,你且回吧,”听见动静,沈临川步子停下,微微侧首,对她的方向说道:“在下虽然眼盲,这条路却也走过许多回了。” “姑娘这般跟着在下,怕是会影响姑娘清誉。” 他的声音温和,好像方才在祠堂内的事情全然未发生过一般,施玉儿捏了捏手中的帕子,一时间纠结,见他已经又慢慢远去,心中顿时涌上许多复杂的情绪来。 她实在是不懂,这该是一个什么样的怪人,才会能有如此气度,一直到回到自己的小院,她的脑海中仍旧回想着今日发生的事情。 傍晚时分,又有细雨洒下,而施玉儿一直等了许久都未等到柳氏来寻她麻烦,却见到抚琴带着一大波人带着许多物件浩浩荡荡前来。 若不是抚琴面上洋溢着喜气,在昏黄的天暮之下,这群人宛如是来给她送行。 见她站在门口,抚琴连忙笑迎上来,先是对她请安,“玉儿小姐,外面风凉,您快进去,在外面站着做什么?” 话落,她便又对后边一群人挥手,“快些将东西拿进来。” 施玉儿的目光落到托盘上的一盒盒脂粉与一件件衣裙之上,想起来林子耀说的话,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来,“抚琴姐姐,这是……” 抚琴的目光中满是笑意,在落向她时又生出几分不切实际的怜悯与羡艳来,微顿了一下笑言道:“这是夫人特意吩咐下来的,要替玉儿小姐您好好打扮打扮,去见贵人呢。” “贵人已经在侧厅与老爷坐着了,”抚琴牵着她的手将她往屋里拉,又一边吩咐那婆子倒热水配香药,“玉儿小姐您先沐浴,夫人特地亲自挑了玫瑰胰子,是好几两银子一块的好东西,奴婢打了为您清洗身子。” 众人面上的喜意做不得假,施玉儿想要抽出手,却被牢牢地箍着不得动弹,只能强装着镇定问道:“抚琴姐姐,那位贵人是谁?为何要让我去见?” 抚琴将她按到热水中,见她害怕,轻笑了一声,安抚道:“小姐怕什么,老爷和夫人都在,难道那位贵人会吃了您么?” 她这句话定然是意有所指,施玉儿细细想了一番,便不再言语,静下来任由一群人折腾,但心中仍然是忐忑不已,难以安定。 屋内热气萦萦,玫瑰胰子的香味馥郁,触感滑腻,浴桶内的热水被香药染得偏红,胰子上的乳白又缓缓晕入,不大的屋内点了两盏蜡,烛火明亮。 抚琴用干燥的布巾替她绞着发,又用桂花香油在发尾细细擦上,伺候的奴婢替她敷面描眉,又将一件件新制的衣裙往她身上比上一遭。 施玉儿不敢望向铜镜,手指将新衣裙摆揉到皱起,殷红的唇紧轻抿着,下颚紧绷,美眸中透着惊惶。 抚琴替她簪上金簪,最后稍微打量片刻,换上一根蜻蜓竹节玉簪上去后才满意。 施玉儿的容貌艳丽,而曹通判却是一个以好清雅自称的文人,投其所好,打扮的媚而不俗,才能让其眼馋心动。 “小姐,您看看,”抚琴将铜镜放到她的面前,殷勤般道:“您今日只不过是与那贵人过个面罢了,您怕什么,对么?” 铜镜中倒影出的女子身着藕合色斜襟绣蝶上衣,下着黛色合欢裙,云鬓酥腰、鸦发雪肤娇媚非凡。 施玉儿只望了一眼便别过眼去,柳眉轻蹙,心中烦躁不已。 抚琴扶着她慢慢起身,一旁的丫环撑开伞,一行人拥着她往屋外走去。 施玉儿并不知道自己要去见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只知晓林子耀称他为曹通判,而她今日过去,也不过就是作为一件物品去予人相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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